「客官是來長安科考的舉子吧,若感到疲勞,可去隔壁開水澡堂,五文錢洗個熱水澡。」

小二看著呂才,殷切的對呂才進行推薦。

「五文錢……」聽到這價格,呂才不由面露難色。

對自己這麼個從清河縣一路來到長安的貧寒庶族,早已把錢花費得七七八八,甚至這一路還有偶爾兼職代寫書信的工作,才湊夠了盤纏來到長安。

不過長安的達官貴人多,自己寫寫樂譜混口飯吃,應該能做到的。

店小二看著呂才面露難色的樣子,便是倒後退幾步,敲敲身後一塊木板上面,從容說道:

「你運氣也算不錯,越王的農業學府正在招募先生,有文、數、農、醫、墨和樂六科。

你們這些舉子只要感覺有興趣就可以去應聘。

真做了先生,不但包吃包住,還有免費紙張,科考還有專車接送,這不比住在這客棧中舒服?」

「小二……你這也介紹的忒熱情了點吧!」呂才聽到小二的話驚疑道。

「哦,這客棧和隔壁的開水澡堂也都是越王府的產業。」小二笑呵呵道,

「在這裡拿了牌子去的,只要能聘用上,客棧和我也有獎勵的,這不有棗沒棗打三竿嘛!」

聽到這小二的話,呂才看看口袋中所剩不多的錢財,倒感覺這至少是個混飯吃的地方,便奢侈的洗了一個澡後,拿著小二給的介紹牌,去長安一座看起來相當平常的民房中報名。

不過在自己過來時,卻見到裡面有人出來大聲道,「文科先生二十名,助教二十名已滿額,若想要報名文科項目的可放棄了,或前去應聘其他科目。」

「哎……」聽到這喊聲,原本圍過來的人嘆息著散掉了大多數。

畢竟過來科考的窮舉子其他能力可能沒有,但文學方面能成為舉子的基本都有兩把刷子。

而李泰讓他們過來的主要目的就是為了教育孩子蒙學識字,合格的人太多了。

而呂才見到文學無望,便挑選了自己最拿手的樂科。

雖然呂才並不明白,所謂音樂跟種田到底有什麼關係,就算自己去做老師,那自己又能交給學生們什麼東西。

但無所謂了,自己要得只是在長安這死要錢的地方暫時圖個包吃包住。

呂才進來後才發現樂科的負責人是個好像只有八歲的小孩。

至於來應聘樂科的舉子幾乎寥寥無幾,當然仔細想想也正常。

有一定水準的樂科舉子,去康樂坊的花樓給人做樂師,待遇未必會比這裡做教師來得差。

而且說不定就有哪家達官顯貴看對了眼給舉薦舉薦,說不定連科考都不用直接就當官了。

也就是自己裝著清高,所以活該窮,活該沒門路啊!呂才自嘲的笑了笑。

「這人真是好自信?!」李泰看著呂才進來,不見半分的緊張,也沒有對自己這麼個小孩在這裡做監考有任何驚疑,真是好心態,便說道:「破陣樂可會?」

「會的。」呂才聽到了李泰的話語,道,「但樂器不夠。」

「沒事,你擅長什麼樂器,這裡儘管取過去用就是!」李泰早就準備好了《秦王破陣樂》的樂器。

自己對這時代其他音樂也不是很懂,唯一了解的就是《秦王破陣樂》。

自己接觸樂禮後,第一首就是這個,所以也就只能用這個來做考試的考題了。

而呂才也不怯場,他先是用敲鐘,接著撫琴,不多時開始鳴笛,轉眼又是吹簫,箜篌築箏,節鼓不絕,音樂陣陣,仿佛一場盛大的交響樂。

你問李泰為什麼聽著聽著就跪在座位上,因為李泰感覺自己不跪著聽完,那簡直就是對演奏者的侮辱。

李泰自然不認識呂才,更不知道在未來他修改了《秦王破陣樂》更名為《七德舞》,譜曲了《功成慶善舞》更名為《九功舞》,之後又創作了《上元舞》,很多曲子甚至流傳千年。

從這裡就能夠看出,呂才絕對是當代最頂尖的音樂家,甚至可能沒有之一。

而李泰用《秦王破陣樂》考核他,根本就是關公面前耍大刀,太不自量力了。

不過李泰到底是受到過宮廷教育,知道呂才的樂師實力,也許還有幾分稚嫩,但已經有幾分大家氣魄了,若能再打磨打磨,怕會成為這時代樂師中的王者。

「好曲子,好曲子!」李泰忍不住鼓掌道,「通過了,以後你便是農家學府的樂科樂師。」

見到自己通過了,呂才也感覺到慶幸。

這時候,他忍不住詢問道,「小郎君,我卻有幾分疑惑,不知道能不能給我解惑?」

呂才看著李泰,倒是率先問出了心中疑惑。

「你有什麼問題,只要我能給你答案的,我必然會給你答案!」李泰肯定道。

「聽聞這是越王主持建設的農業學府,不知道為什麼會涉及到樂科?」呂才疑惑道。

「原來是這個啊!」李泰點頭道,「你有如此疑問也正常,但解答起來倒也簡單。

主要是兩個方面,一是我打算嘗試進行大規模集約化的種植,為了方便管理,鼓聲與樂聲算最方便形成組織力,我打算進行這方面進行嘗試強化指令。

至於二,則是糧食本身!」

「糧食本身?」呂才聽到李泰的話語卻有幾分疑惑。

而李泰則道,「正所謂萬物有靈,既然我們人類喜歡聽音樂,那莊稼是不是也喜歡音樂?

所以我打算在明年,準備劃出一片土地進行嘗試。

比如讓它們每天多聽一個時辰的音樂,會不會讓他們生長的更加茁壯!」

「小郎君這想法,倒令人耳目一新,以樂曲來輔助莊稼生長嗎?!」呂才眼前一亮。

「這還只是嘗試而已!」李泰對著呂才道,「但只要真有用,那我將會讓人以二十四節氣,譜曲二十四節氣歌,融入每個節氣的注意事項,從而輔助百姓進行農業種植。」

聽到李泰的話,呂才的目光不由閃爍幾下。

說實話,李泰所提的,呂才從來都沒有想到過,禮樂想來是人上之人才能享受到的,從沒有誰關心底層的百姓是否能夠享受到音樂。

這仿佛是讓呂才看到了一個新的世界,只不過呂才雖然好奇這門後的新世界到底是什麼,但呂才卻沒去推開這扇大門的動力。

因為他正發憤圖強的等著今年科舉,要得是科舉中榜,成為人上之人。

「這次招募過來的老師如何?」李泰看著馬周,開口問道,「適應學校生活嗎?」

馬周說道:「倒是還好文科的教師基本上都開始帶著孩子去上《千字文》了。

有勤禮盯著,至少你要求讓這八百多名孩子讀書識字應該不是什麼難事。

樂科的呂才真是禮樂天才,絕對有調和六律六呂的資格。

與之對比,倒數科、農科、墨科和醫科,雖有人勉強教著,但沒有能成為科長的人才。」

「農科讓他們自己慢慢培養出一個科長出來,誰種田最好,誰最能帶學生,花個十幾二十年,自然會冒出一個農科的科長出來。

數科我準備去太史局或者棋待詔里找個人過來坐鎮。

墨科我倒是希望千年前的墨家能夠重新爬出來,但實在沒人,就只能夠從工匠中挑選。

醫科的話,我倒是聽聞孫思邈當世醫學第一,若是他來坐鎮自然是最好了。」

李泰伸出手指來一個個數著,最終感嘆道,「這世道,人才真正的很難得啊!」

「還孫思邈,那是神仙級的人物,哪裡會看得上你這個農業學府!」

馬周很是不屑的看了一眼李泰,說道,

「還是別好高騖遠,腳踏實地的想一想,到底有些什麼人吧!」

「先講究著用吧,反正對比起文科,其他科目可以慢慢來。」

李泰倒是不怎麼的著急,對馬周道,

「我們這學府本來就是實驗性質的,一邊摸索一邊成長,慢慢等著它生根發芽好了。」

「好吧,那我就先兼職著好了!」馬周感嘆道一句,「不過絕大多數人都只簽臨時契約,到二月份了,到時候怕還是要再招募一批人啊。」

「他們中不了舉的!」李泰搖頭道,「能來我們這裡的人絕大多數都是沒錢的窮舉子。

他們既沒有錢給高官送禮,有沒有關係能讓紅樓給他們唱名,那種瞎貓碰到死耗子,真能夠中舉的人太少了。

你自己不就是個例子,若是能中舉,還會來跟我混?」

「越王,你不說話的時候,其實還是很賢明的。」馬周聽到李泰的調侃鄭重道。

「嘖嘖,這都準備要殺人了啊!」李泰感嘆一句。

在這時候有位公公過來宣旨,所有事總結成了一句話那就是,

「越王,有御史告你狀了,你去東宮解釋一下。」

等到宣旨的人拿了一吊錢離開,馬周神色嚴肅道,「看來我們與鄭家的事情被知道了。」

「當初讓人做得開水澡堂的流水,以及煤礦礦工的產量做好的表格讓我帶上吧!」

李泰深吸一口氣道,「還好,這件事情就算被責罵了,頂多也就是把開水業務給丟了。

但若是成功了,那鄭家給得產業就能穩穩拿到手上了。」

馬周也不說話了,只對著李泰微微鞠躬,便恭送李泰離開了。

而李泰來到東宮,見到侍御史張玄素就在一邊,同樣在的還有杜如晦、房玄齡等重臣。

他們正在低頭處理著政務,李泰來了問候了一聲,就繼續處理著政務,仿佛他們只是處理政務的工具人,沒有半分感情。

「李泰見過聖人!」到底是正式見面,李泰倒也沒有什麼張狂的。

「青雀你來了。」李世民見到李泰過來,一臉平靜道,

「有御史彈奏你強搶民女,向鄭鳳熾索要賄賂巨大。

鄭鳳熾拿你沒有辦法,便讓他的孫女以嫁妝的名義給你,所以便讓你過來辯明!」

「阿耶,我冤枉啊!」

這劇本跟李泰想像中自己跟鄭鳳熾官商勾結,與民爭利的劇本完全不一樣。

原本李泰還想要把數據扔在那人的臉上,讓他看看自己是怎麼與民爭利的。

但沒想到,居然是告自己向鄭鳳熾索賄……

靠!

鄭鳳熾自己過來告了嗎?是誰多管閒事!

李泰深吸一口氣,道,「雖然鄭鳳熾的孫女的確是成了我的大丫鬟。

但這些產業可都是她的嫁妝,我可一文錢都沒有動過,全部是她自己在打理。

若不相信,這裡有我這個月的帳簿,還請阿耶以及諸位大臣一起過目。

可以看看我越王府這個月帳目到底有沒有問題。」

聽到這話,李世民揮了揮手很快就有侍從過來從李泰的手中把帳簿給接了過去。

李世民把帳目先交給了張玄素,然後又交到其他的大臣的手中。

這些個能混到這裡的大臣,過目不忘這種非人能力對於他們來說都只是基礎配置。

李泰的帳簿更是條條清楚,借貸對應,大臣們看了一眼,便能判斷出李泰沒假帳。

「既然你不貪圖鄭家的錢,你要鄭家小娘跟著你做什麼?」李世民好奇的對李泰道。

「為了鄭家的紡織技術!」李泰解釋道,

「在冬天為了保證整個長安百姓都能享受到開水,煤礦礦工們需要日以繼夜的挖掘煤礦。

那些礦工的手或是凍裂開來,或是凍腫起來,是他們撐起了長安百姓的暖冬生活。

所以我又怎麼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手腳受凍,甚至殘廢呢!」

李泰說著,便是舉起了自己的手,搓了搓雙手,指了指肩膀,道,

「所以就用鄭家給的紡織產業給他們製作些手套和護肩,甚至準備給他們製作一套衣服。

沒有紡織產業的話,這些我做不出來,去外面購買的話,那就太貴了,還是自己作的好。」

「恭喜聖人,越王能夠有此仁心,乃是聖人之福,更是聖人之德!」

魏徵一臉剛正不阿說著捧臭腳的話,要不是李泰認識他,還真不信說這話的人是魏徵。

聽到魏徵的話,李世民得意的笑了笑,正準備說幾句誇獎的話。

這時候杜如晦放下手中帳本,抬起頭看了李泰一眼,道,

「聖人,越王交上來的帳本里明明還有大筆結餘,但最後卻全部都支出了。

不知我可不可以詢問一下越王,這筆錢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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