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句話之後,「白詩」表情猛地一僵。

她的樣子看起來多少有點詭異,裡頭還帶了點兒滑稽,如果非要形容的話,就是早期人類馴服面部肌肉的樣子。

通常來說這種表情不會出現在一位女性身上,尤其在某幾幀里她看起來完全是一位美女。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出現這個表情太奇怪了,它很快就平靜下來,變成另一種林藍有些熟悉的表情。

「我號借你玩會兒而已,結果你想坑我隊友,有點不知輕重吧?」

在少女、老婦、中年婦人間不斷變換的臉終於固定了。

仍然是非常好看的,但無論現在讓誰來看,都能清晰地辨別出那是屬於男性的面容,嘴角還噙著一絲笑意。

那是一種漫不經心的、有時候可能還有些吊兒郎當的輕笑。

只是看在林藍眼裡,這個笑容此時看起來是那麼熟悉而親切。

直到此時,她才終於鬆了一口氣,並且發現自己背後的衣服已經全部汗濕了,風一吹十分冰涼。

那股一直籠罩在場間的無名的壓力也散去了。

某種後怕頓時湧上她的心間。

白不識怎麼就能這麼相信她?為什麼跟她講謎語?就不能直接把那四位密碼告訴她嗎?那塊放在小匣子裡的手帕是重要的道具,如果沒有它,「白詩」絕對不可能給她那個攻擊空檔的。

萬一她沒想到呢?萬一她沒做到呢?那現在豈不是兩個人都要出事?

林藍柳眉一豎,忍住就要出口的疑問還是先問了一句。

「你沒事嗎?」

白不識搖搖頭:「不好說。」

林藍表情微僵,立刻變成毫不掩飾的焦急:「怎麼了?現在角色不已經是你在控制了嗎,難道她還在和你搶?」

「那肯定的。」

「那你、你搶得過她?」

這話讓白不識忍俊不禁:「她應該不是本體在這裡。」

林藍一怔:「那她的本體在哪兒?是白詩的母親?還是?」

「我不確定,我傾向於她沒有本體……或者說所有相信她那一套、覺得整個世界男人都可殺的,都可以是她的本體。」

白不識抬抬手握握拳,像一個癱瘓很久的病人重獲自由般嘗試著運動。

他不太確定別人被系統操控看到幻像時是什麼樣的感覺,這是他的第一次,他覺得很有趣。

當時他剛聽著柳長白說要跟他拜天地,正想叉腰大笑,突然行動中感受到微妙的阻力。

像是一個人試圖在游泳池裡做出正常的動作一樣,水流與浮力讓一切嘗試都變得有些艱難。

雖然難,倒也不是不可以。

白不識早已判斷出那茶有問題,如今切身感受到了藥效,倒也並無驚慌。

不但不驚慌,他還任由著那股阻止他的力量……些微地牽扯著他與柳長白並肩,一副夫唱婦隨準備要拜倒的樣子。

要拜麼?

若是換成那種「我命由我不由天」的猛男,估計就會掙脫這阻力,高呼「拜什麼神,老子今日便是要屠神誅仙口牙」,一記升龍拳崩了那姓柳的。

反正其來歷已經被兩位玩家了解,真名與血條都擱那掛著呢。

然後?然後就是對著帘子後的那物,來一通正義的嘴炮,讓其儘早意識到自己的錯誤,進行一波自我改造。

基本上做到這個程度,Boss就該幡然悔悟,怒而掏出自己最後的波紋,來個輪迴天生之術之類的禁術……把這麼久以來吃的人命靈魂啥的全給吐出去,最後自己力竭而死,完成贖罪。

也有死不悔改的,這個時候只要爆個種把它殺了就行。

以上,基本就是一些藝術作品中,類似局面下常見的發展。

不過白不識本人並不打算走這樣的展開。

因為,他是一個懶得向別人輸出價值觀的人。

人之過,在於好為人師。

這世界上有太多人都喜歡教別人做事,藉以享受一把當權威的快感。

但白不識不是。

所以他什麼都沒做。

雖然掙脫那茶的效力對他來說易如反掌,不過他看起來十分順從。

像是那茶真的對他十分有效一般。

甚至就算這個時候柳長白叫他去床上等著,白不識也會主動掀開被子。

他在等。

所幸,他等待的發展如他所料。

就在他準備向那玩意兒俯首的時候,另一股力量充斥了他的身體,在把他向後拉。

很難形容那種感覺,像是你看到喜歡的商品打折——但口袋裡確實沒有多少錢的矛盾感。

也就只是這個程度。

從頭到尾,他的感覺並沒有十分艱難。

故而白不識仍然能做些什麼。

他可以站直身體,如那股後來的力量試圖做出的嘗試。

又或者就此拜下,像是先前的力量對他做出的引導。

白不識的選擇是,等。

放鬆身體,任那兩股力量以他的身體或者說他的角色為戰場,分出個高下來。

結果出來得很快。

不過是眨眼功夫,白不識就發現他正要直起腰來。

顯然後面來的那股力量更強一些。

這與白不識的判斷也差不多。

這股讓他站直的力量,他已經知道來歷。而帘子後柳家供奉的那物,無論是從錢諶的冊子中還是從柳長白嘴裡,顯然都是不可能得知其來源的。

換言之,那東西玩家無法戰勝。

但這股更強大的力量可以,因為那是白家的力量……白家先祖,他在佛堂中拜過的,無數心懷憎恨與絕望、意圖復仇的女子傳遞下去的意志。

某種意義上來說,玩家克白家,白家克柳家,柳家克玩家。

大概就是這樣的一個循環。

確認這一點的時候,白不識立刻出手。

順著藥力的指引,他向下拜去。

這一下顯然大出白家先祖的預料,阻力瞬間增強。

非常強,對白不識而言,強到像是要在八級颱風里鞠躬。

有感覺,但不至於頂不住。

場上尚未有人發現他那瞬間凝滯的情況——便是發現,大概也只會覺得他是被茶中的藥效給控制了,只是在作徒勞的掙扎罷了。

白不識一邊與旁邊的柳長白保持一致地肅跪叩,一邊感覺那股阻止他行禮的力量越來越大。

幾乎從八級颱風,到了連站直都難的十二級颱風。

可他仍然在繼續。

於是,就在他拜完三次之後,他的身體徹底不聽使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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