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我適才聽了一些,也不是很清楚,冒昧問一句,」秋葉紅皺眉說道,一面走出家門,靠近她們幾步,看著一眾花團錦簇的女人們,「你們是說我的親事來了?」

「姐兒自己不知道?」大太太淡淡一笑,轉過身看向秋葉紅,「人都來接了。」

這話問的秋葉紅有些氣悶,她最討厭這樣說話,說一半藏一半,還要從話里挑解含義,有那麼多閒工夫浪費這個!

「這位媽媽,方才沒說明白,我的確是富家一房的姑娘,名喚慧娘,你找的可是我?」秋葉紅乾脆不理她,直接走到那位婦人跟前,認真問道。

這些媽媽都是人精,從大太太與秋葉紅一句對話里,就察覺到二人關係不親不近,此時她們也回過神,再一次上下看了看秋葉紅,才另有一個婦人點頭道:「正是,既然姐兒不知道,奴家在這裡便告訴姐兒一聲,我們是開國侯府的人,我們家的小侯爺要我們來討姑娘來了。」

「開國侯?」秋葉紅狐疑的道,「你們認得我?」

莫非是富慧娘認識的人?或者是親戚?

聽她這樣說,那個婦人便有些失笑,抿嘴笑了笑,道:「我們認得認不得有什麼打緊的,我們小侯爺認得就是了,等過去了,咱們日後便也認得了。」

「不是,不是,」秋葉紅擺擺手,道,「你們把話往明白里說,別打啞謎,我聽不懂你們什麼意思。」

幾個婦人對看一眼,眼中都有些訝異,再看這姑娘眼神清明,神情爽朗,倒不像作假,莫非真的不知道?

自家的小侯爺行事怪異荒唐,莫非這事跟她們意想的不一樣?

「姑娘,」那婦人正了正神色,道,「我們家小侯爺前一段日子來過你們家,說是見了姑娘,頗為中意,問了宋侍郎家的二少奶奶,知道你是她的堂妹,便要我們過來」說著撿了個合適的字眼,拿捏道,「…姑娘..可是記不得了?」

記得你個頭!秋葉紅有些失笑有些惱怒,這叫什麼事!真是自在家中坐霉從天上來!

忍著咯咯作響的牙,秋葉紅沉下臉來慢慢道:「我根本就沒見過什麼小侯爺大侯爺的!何談記得記不得?」

一面逐一掃過面前這幾人,「你們侯門望族之家,怎麼能如此莽撞行事?我雖是貧戶之人,也知道名聲如天大,婚姻大事自有父母做主,斷沒有私交暗定之行。」

這話說的幾個婦人心裡一沉,看她這樣子,不是說笑的,也不是為了掙些什麼面子!倒是真惱了。

看來真又是她們小爺胡鬧了!一時間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

「慧姐兒,幾位媽媽可不是這個意思。」大太太說道,面上帶著幾分笑意,「這才是千里姻緣一線牽,我知道你不知道,聽我仔細給你說,你先跟我家去,天也黑了,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

一面說,一面親自來拉秋葉紅的手。

那幾個婦人因為自己想錯了這姑娘,心裡便有些過意不去,看來是他們小爺瞧上人家姑娘了,人家姑娘倒不知道,但越是如此,這差事更不能辦砸了。

正躊躇無話說,見大太太解圍,忙鬆了口氣,幾個人都堆了笑臉,點頭道:「姑娘會錯了意,斷沒有這個意思!姑娘既然是宋侍郎二少奶奶的妹妹,那幾日正是她歸家來這裡,我們小爺跟著宋二公子也湊巧過來了,這才遇上姑娘,可真是千里的姻緣,我們這便是親自來求姑娘不是?姑娘有什麼想要的,咱們家裡好好說去。」

雖然這樣上門有些魯莽不妥,但他們是什麼人家,不過說一兩句好話,給她些面子就成了,侯門望族的家門,像她這樣的貧寒小戶女兒,還有不願意進的?八輩子燒高香求來的!

只見那秋葉紅冷冷一笑,不待大太太拉住她的手,就往後退了幾步,又站在自己家的門檻上了。

「沒什麼說的,既然這幾位媽媽是來向我求親的,那我少不得告訴你們一聲,我家只有我一個女兒,是要招上門女婿的,你們回去轉告你們小侯爺,如果有這個心,就尋個日子過來,至於他什麼時候見過我,我是不記得了,但婚姻大事,不敢輕易定,既然要進我們家門,必得讓我們相一相,斷沒有盲婚啞嫁的事。」

聽了這話,在場的眾人,無論主子丫頭,婆子媽媽,都驚訝的看向秋葉紅,這孩子是高興的昏了頭了吧?要不然怎麼會說出這樣的瘋話?

「你這個姑娘!」那幾個婦人同時冷笑一聲,「可知道自己說的什麼?」一面看向白著臉的大太太,「我們倒誤會了太太的好心,原來這人見不得!」

這謝意大太太可不願意擔,她們言下之意自然是這姑娘粗野下賤,被人這樣譏諷,大太太實在是舒心,只想說一聲英雄所見略同,但可惱的是偏這個姑娘姓富!

「慧姐兒!」大太太沉下臉喝道,一面忙對那幾個惱厥厥的婦人道,「幾位媽媽見諒,慧姐兒她母親去的早,又才來到家裡來……..」

這話把自己摘的清!秋葉紅冷笑一聲,扶著門邊笑道:「大太太別怕,既然人家是沖我來的,就是有天大的禍事,也跟你不相干,我縱然是有爹生沒娘教的,但斷不會做那樣莽撞無禮的事,平白無故的跑到別人家污人家的青白!」

「你這個丫頭!反了你!敢這樣說我們小爺!你知道我們小爺是什麼人?那是太后娘娘手心裡的捧著的,天上的人物,你算個什麼東西!我們不過是給你幾分臉色,就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麼物件!」這句話徹底激怒了那幾個婦人,當先就有一個幾步過來,點著秋葉紅的鼻尖喝道,「別以為我們真看得起要你,原是要你過去當個丫頭罷了,不過是我們小爺實誠,怕虧待了你,給你抬了身份,不知天高地厚的………..」

她的話沒說完,就聽見炸雷般的一聲怒吼,眾人只覺頭上一陣風,一個身影就直直的插在那婦人面前,就在這同時,那剛才還喋喋不休的婦人悶哼一聲,就被人甩了出去,躺在地上連哼哼聲都沒有。

「你是個什麼東西?也敢這樣跟我家姑娘說話!」富文成沉沉說道,目光只盯著幾步外的大太太,並慢慢走了過去。

大太太被這突然的一幕,嚇得心跳不止,緊緊扶著兩個同樣哆嗦成一片的丫頭,再看到富文成朝自己走過來,只覺得每一步都踩在自己心尖上。

算起來她見自己這個小叔子也不過兩次,第一次低著頭跪在地上求著他們收留,如同喪家之犬,她根本都沒看在眼裡,第二次因為說要他女兒跟去做妾,這個一味低著頭,普通的如同灰塵般的男人卻強硬的回絕了,但那樣子也不過是黑著臉毫不掩飾怒意罷了。

現在正走向她面前的男人,臉上並沒有什麼明顯的怒意,只是渾身上下散發這冰冷,那雙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眼睛,此時閃著嗜血的光芒。

大太太突然想到自己小的時候,跟著爺爺去京城郊外的山上打獵,看叔叔哥哥們圍攻一頭狼時,那頭狼就是這樣的眼神。

「不是我…..」大太太不由自主的喊了出來,並將手指向那邊回過神的幾個婦人,「這是,這是開國侯府的人……」

「開國侯府?」富文成一愣,收住了腳步,目光就看向那幾個婦人。

而那幾個婦人已經跑到被甩倒的婦人跟前,見那婦人一動不動,半邊臉紅腫,頓時扯著嗓子大叫:「了不得,殺人啦!」

「快叫官府來!」

「天也,竟有人打殺咱們侯府的人了!」

「開國侯?」富文成似乎沒聽到那些婦人的叫喊,而是歪著頭思索一下,「可是太后娘娘的娘家史家?」

他這樣一個俗人竟然也知道?大太太怔了怔,恍惚想起聽大老爺說,這個富文成是在京城裡營生的。

這一瞬間,大太太已經穩住神,再看眼前的富文成,還跟以前見到的富文成一樣,並沒有什麼不同,莫非剛才看花了眼?

「二叔,你怎麼如此莽撞?出了事,怎麼擔待的起?」大太太沉臉道,一面帶著丫頭婆子就向那躺在地上的婦人奔了過去。

那婦人已經醒過來了,握著腫脹的臉嚎哭。

「好啊,好啊,你們…你們好大的膽子……」見性命無憂,那幾個婦人鬆了口氣,怒意頓起,但看著矗立在那邊的富文成,卻誰也沒膽子上前,只遠遠的說道,「你們等著!」

說罷沒有再理會張媽媽等一干婆子丫鬟的告罪勸慰,扶著那嚎哭的婦人,抬腳走了。

「二叔,你既然知道開國侯史家,也知道自己惹了什麼禍!」大太太冷冷說道,「你自去給老太爺說吧。」

又恨又厭,偏又難忍幾分幸災樂禍的喜色瞪了這父女倆一眼,轉身也去了。

適才還擠滿了人的小窄巷裡,瞬間就剩下他們二人,天已經黑了下來,有夜風卷著枯葉在腳下盤旋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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