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聞說親大太太動怒

自從二姑娘富蜻娘出嫁那日後。大太太鄭氏就臥床不起了。

對外宣稱的自然是因勞累不舍女兒犯了心悸眩暈的舊疾,一直不見客,就連富家族裡幾個至親婚宴後告辭都沒見,更何況像胡娘子這樣買嘴皮子的外人。

「….我也是個不上檯面的,實在是不好往太太跟前來,不是人家催的急…」胡娘子一行說,一行看富三姑娘的面色。

傳說這富三姑娘性子極其古怪,說話刁鑽無禮,再看這生的模樣,如不是有著一身好衣裳首飾罩著,扔到街上做漿洗娘都沒人要。

真是人好不如命好!胡娘子心裡嘀咕一句。

雖然做她們這一行的,信奉的是天下沒有說不得姻緣,但這一次接的委託,她心裡還真有點打鼓。

「我正要去母親那,胡娘子跟我去吧,來了這幾回,總讓你見上一見,指不定你這喜事一說,太太精神能好起來呢。」富三姑娘爽快的打斷她的抱怨,抬腳前行。

胡娘子大喜,這可是求之不得的。於是忙小步顛著跟上,一行問些姑娘日常做些什麼啊去哪裡玩的閒話,富三姑娘三句不答一句。

看到富三姑娘過來了,院門前的小丫鬟忙上前行禮,一面傳了進去。

「好些了沒?都躺了幾天了,沒病也要躺出病了!」看著青鸞親自打帘子,富三姑娘大聲說道。

話音傳到屋內,聽到大太太低哼了一聲,青鸞抿著嘴只笑不語,目光落在緊緊跟著富三姑娘往內擠的胡娘子身上。

「哎……」青鸞伸手攔住她,「這不是胡大娘,實在不巧,我們太太……。」

「得了,青鸞,人都來了三四回了,見一面有什麼!」富三姑娘回頭不耐煩的道,轉過臉就低聲嘀咕道,「不就是被氣的,又不是什麼真病了!」

青鸞與胡娘子只當沒聽見,低著頭進去了。

屋子裡熏著安神香,兩個小丫頭正輕手輕腳的收拾茶杯出去。

小小的抱廈間裡,穿著墨綠對襟褙子的太太鄭氏斜靠在引枕上,閉著眼捻著佛珠,嘴唇微動念著佛經。

「娘,仔細躺的骨頭酸,這麼好的天,出去走走唄!」富三姑娘進來徑直坐到她身旁。伸手捶了捶她的腿。

大太太眼睛也沒睜,從鼻子裡哼了聲,道:「你又哪裡混著玩去了?仔細你父親知道,又是一頓好罵。」

富三姑娘嘻嘻笑了,道:「爹看都懶得看我一眼,哪有心情罵我?」一面又去桌上翻,「大姐的信呢?讓我看看,真的有了?該不是又是空歡喜一場吧?」

這話刺到大太太,氣的她猛地坐起來,瞪眼道:「你這張嘴就不能說點吉利的話?快給我出去!」

富三姑娘不在意的撇撇嘴,道:「那也得做了吉利事才能讓人說吉利話啊!大姐那人…娘,你歇著,我走了。」

大太太扔過去的引枕沒有砸到幾步跳出去的富三姑娘,而是砸在了躡手躡腳站在門邊上的胡娘子。

「太太,三姑娘還是個孩子家,你可別動氣。」胡娘子忙搶著撿了引枕去扶大太太。

大太太這才看到屋子裡還有這麼個人,嚇了一跳,臉色更加不好看。

「青鸞,來人了也不知道上茶!」大太太壓制住不悅,對這外邊淡淡道。

青鸞忙進來,斜了胡娘子一眼。小心的捧上一茶碗,道:「太太,該吃藥了。」

胡娘子並沒有意料中的那麼有眼色的退下去,而是陪著笑走近一步,道:「多謝太太,還沒說話呢,也不口乾,不吃茶,等我說完了,太太聽得高興了,再賞我一杯吃也不遲。」

「你有什麼事?」大太太這才正眼看向她,不咸不淡的道。

她的兩個姑娘成親,都不是本地的媒人牽的線,再說,這些本地媒人她也看不上眼。

紹興府就這麼大,能有什麼人家入得了她鄭氏的眼?

眼看不受待見,胡娘子也顧不得客套,陪著笑說道:「咱們三姑娘還沒人家吧?」

不待太太回答,自己就接著道,「也不是別的人,就是咱們知府大人家,喬老夫人,看上咱們三姑娘,托我來問問太太你,這事可能說上一說?我也知道唐突了,只是……」

她的話沒說完,大太太已經氣的就手將茶杯摔在地上,濺了青鸞胡娘子一裙子,嚇得二人都抖了抖。

「你知道唐突了?還來說?」大太太氣的臉色都變了,拿手指著胡娘子道。「你也是說媒穿親的老人,竟是個這麼沒眼力見的!」

胡娘子來之前也預料到不會給好臉色,但真沒想到會這麼大的沒臉,頓時又是羞又是氣,跺腳道:「…老爺雖然是個有爵位的,到底不是實官,人家知府大人…」

她的話沒說完,就被青鸞推著出去了。

「大娘子快些出去吧,我們太太如今可動不得氣。」青鸞不容拒絕的說道。

幾個婆子聞聲都進來了,見狀也忙搭手,將漲紅了臉嘟嘟囔囔說些不滿的胡娘子拉了出去,再看大太太氣的直哆嗦,忙又喚大夫來瞧。

亂了一通,才好了,大老爺富文禮得到消息也忙忙的進來了。

「…怎麼又動氣了?」大老爺皺著眉問道,「…給光哥兒的信已經送到了,這幾日就有回信來,你且寬心!」

「寬心!我寬的了心麼?」大太太沉臉道,好容易穩下來的手又微微的抖起來,「…原說是個好人家,偏做出這樣沒理的事!……可憐我的蜻娘…」

說著就要掉淚。

「哎呀,不是說是馬驚了嗎?那裡就是成心的?送上船的婆子也回話了,照顧的好好的。噓寒問暖的貼心的很!你何苦跟自己過不去!」大老爺不滿的說道。

「馬驚了?」大太太氣鼓鼓的冷笑一聲,「那麼多馬不驚,怎麼偏就他的馬驚了?我又不是傻子…….不行,不能就這麼算了,給孫家的信還是要寫!我倒要問一問,我們家哪一點對不住他們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打我的臉!」

「你這是圖的什麼,親都成了,寫了信過去,少不得親家要責罰姑爺一通,又有你什麼好處?倒鬧得他們小夫妻生分了。算了算了。讓光哥兒私底下問問也就是了!」大老爺不耐煩的擺擺手。

這些婦人們,太過於感情用事,又不是被退親了,怎麼鬧起來沒完沒了的!

聽提高光哥兒,大太太乾脆拿著帕子摸了眼淚,「我的命不好,沒有光哥兒這樣的兒子,要是有這么兒子,我何苦要指望著女婿….」

這話大老爺不愛聽了,他的富椽怎麼了?將來只怕比這個光哥還要出息呢!

「行了,如今蟬姐兒也有了身子了,你可安心了?這個女婿是跑不了!」大老爺岔開話,又問方才是怎麼了,「誰來了?說的什麼?怎麼就氣成這樣?」

一說這個,大太太氣不打一處來。

「還能誰?喬長治託人向咱們三姐兒提親來了!」大太太尖著聲音道,「他喬長治也不看看自己什麼樣子!」

「喬長治?喬知府.」大老爺一愣,倒有些意外,「看上咱們三姐兒了?」

「我知道你打什麼主意!」大太太瞪眼道,「我知道你不待見三姐兒,但也別想隨便將她打發出去就算了!」

「我哪有這個意思!」大老爺訕訕一笑,正色道,「只是,這個喬長治,也不算很差…」

「不算差?」大太太冷笑道,「我還真沒見過比他更差的!一個小團練出身,家裡燒了幾輩子的高香,混了個六宅史,這也罷了,好混不混的替死人說話,又吃了敗仗,如不是朝里有人替他說話,讓他暫時出來避避風頭,眼瞧著如今又混不下去了,說是提拔了,呸,到秦州那地方去當個經略安撫使,算什麼好事!」

「他倒不是沒本事。不過是被…」大老爺說這話,不由壓低了聲音,雖然屋子裡的丫鬟婆子都退下去了,但他還是小心的四下看了眼,「說到底,到底是因為他是左衛大將軍的舊眾,其實也沒跟大將軍有過交往,偏是個直性子,非要說話,才被……。」

大太太也吐出了一口氣,左衛大將軍這個字眼說出來後,她也不由自主的四下看了。

「正是如此…就憑這個,咱們說什麼也不能跟他扯上關係…當年大將軍事件,牽連的多少人…我那時還沒到你家來,記得清清楚楚,當時我爺爺幾天幾夜的不睡,家裡的東西都送了出去,晚上一有人敲門,我娘拉著我嚇得就往地窖里躲……」大太太慢慢說道,她也壓低了聲音,多少年過去了,似乎依然能感受到那份心悸,她幽幽的吐出一口氣。

屋子裡瞬間陷入沉默。

「說起來…大將軍也是冤枉…」大老爺低低道。

話沒說完就被大太太起身掩住了嘴。

「我的老爺,他是什麼人,太后娘娘的愛婿,安平公主的夫君,冤枉不冤枉,輪得到你說!」大太太啞著嗓子低聲道。

「我聽著那意思,好像要給大將軍平反了……」大老爺忍了忍還是補充一句。

「那管咱們什麼事!更不關他喬長治的事!」大太太又提高聲音,豎眉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三姐兒樣子不好,脾氣古怪,你只怕沒人要,你放心,有她姐姐們在,還輪不到他喬長治這樣的來湊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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