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叔死不瞑目的雙眼就藏在李爺的嘴巴里——不,是張叔的頭,藏在了李爺的嘴巴里!

虞幸在看到那雙眼睛的一瞬間就感到一陣頭暈,那雙眼睛裡似乎帶著無盡的不甘與怨恨,恍惚的剎那,李爺已經從虞幸的刀刃下脫離,短短几秒,他的皮膚就變得一片深灰,而他重新拿出一根蠟燭,嘗試點燃。

「阻止他。」虞幸的清醒比李爺想像中要快得多,他話音剛落,卡洛斯就拔出刀,扎進了李爺手上的皮肉。

雖然這很難對鬼物化的人產生什麼實質傷害,但蠟燭卻成功掉落,在地上滾了一圈,消失在花田裡,惹得骨藤像是找到目標一般爆發,霎那間把蠟燭碾得粉碎。

「何必呢?我也是你們的李爺啊。」李爺陰惻惻一笑,他好像知道自己這樣無濟於事,「你們為什麼連一個小小的蠟燭都不讓我點?我們好歹也一起進入墓宮,做了這麼長時間的同伴。」

他轉向卡洛斯和林:「你們更是和我認識半年多了,就真的一支蠟燭也不讓我點?」

說這話的時候,李爺就像是一個神智清醒的正常人一般,除了外表不對勁,很容易讓人覺得「李爺還是原來的李爺」。

三人當中,最容易被說服的林卻更加冷下臉來:「鬼物和人類是不一樣的,讓你點了蠟燭,你確實可以以鬼物的身體繼續存在於這條時間,可我們未必能活得下去。」

「怎麼會呢?我沒有壞心眼,我雖然死了,但還是想讓你們平安的出去——」李爺眉頭一皺,露出幾分被拋棄似的悽苦來,「就因為我死了?放心,你們也都死了,誰也跑不掉。」

卡洛斯邪氣一笑:「拉倒吧老鬼,死的是別的時間線的人,關我們什麼事?」

虞幸也笑了,似乎聽到了什麼讓他覺得好笑的笑話:「李爺,你你可別逮著我們這些小年輕騙啊,要是沒壞心眼……張叔的頭怎麼會在你嘴裡?你可別說,他這副怨恨的模樣,是自願被你吃掉後導致的。」

這條時間線上的張叔頭顱已經在地里被腐蝕掉一半,可在李爺嘴裡的張叔兩隻眼睛都健全,明顯是和鬼物李爺一起,從另外一條時間線一起來的。

誰知道李爺做了些什麼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李爺癲狂地大笑起來,「老張跟我多少年的朋友了,我離不開他,我離不開他啊!我一死,再也沒人陪我說話了!」

「所以你就把張叔殺了陪你?」卡洛斯嘖嘖兩聲,「果然是鬼物邏輯。」

「鬼物邏輯怎麼了?鬼物邏輯招惹他了麼。」亦清飄到卡洛斯身後,深青色的眼睛裡透出些惡意,扇子收起,他用扇子尖湊近卡洛斯的下巴,像是要將卡洛斯的下巴挑起。

虞幸冷聲:「別動。」

亦清動作一頓,十分不贊同地看虞幸一眼。

虞幸的丹鳳眼眼尾上挑,不笑的時候鋒利又薄情,加上他一點也不怕亦清,竟然將亦清的氣勢硬生生沖淡。

兩秒後,亦清微笑著,彬彬有禮朝他欠了欠身:「是在下欠考慮,差點給你帶來麻煩了呢。」

虞幸卻是知道,攝青鬼這溫潤儒雅的樣子完全是偽裝,在骨子裡,這傢伙就是個一不開心就殺人玩兒的暴徒,尤其是此時實力沒有限制,要是想阻止亦清做一些不好的事情,還得他時時看著才行。

卡洛斯完全不知道剛才被一個不可能出現在墓宮的攝青鬼給威脅了,亦清很好的控制著氣息,就是為了嚇嚇虞幸,他壓根兒沒讓自己的氣息往卡洛斯那裡泄露半分。

所以卡洛斯只聽到那一聲「別動」,他以為虞幸要做什麼,配合著僵住身體:「怎麼了?」

「……沒什麼。」虞幸恢復笑容:「李爺就等著你往他那兒接近接近呢,你可不能再靠近他了,看他的手。」

卡洛斯定睛一看,只見李爺的左手放在口袋裡,隱隱從口袋裡凸出一個詭異的形狀,不知道是什麼總之不會是什麼好東西。

李爺不知道San什麼時候注意到這一點,黑著臉動了動胳膊,嘴角扯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

「是李爺慣用的寶貝,屍粉。」林靜靜地提示,默默站遠了些。

作為和李爺一起下過很多次墓的人,卡洛斯和林都知道屍粉是什麼東西,那是用墓中屍體的眼珠碾成粉末,再和硃砂、麵粉混合在一起製成的邪乎東西,對鬼物有克製作用,對人更是害處巨大,沾上了就免不了發燒發熱,生一場大病。

「狐狸尾巴露出來了,還想來陰的。」卡洛斯發覺李爺有攻擊他們的意象後也不多廢話了,手中悄無聲息出現一個紙人,這個紙人和用來探路的紙人長得有點不一樣,更像是擋災的紙人,只不過五官比擋災紙人更加奇怪。

兩隻眼睛被記號筆化成兩個黑黢黢的圓洞,本是小孩兒簡筆畫水平的塗鴉在此刻突然靈動起來,就像真有兩個空洞似的。

紙人用詭異的臉盯著李爺瞧,李爺陰笑兩聲,手上抓著一把屍粉朝空氣中扔了出來!

這是李爺暴露的瞬間就做出的事,幾乎和卡洛斯拿出小紙人同步,誰都來不及阻止。

但阻止不了,防護還是做得到的,林突然往前一步,手裡不知從哪裡掏出一把明黃色的油紙傘,刷得撐開,遮在自己與卡洛斯身前。

屍粉落在了油紙傘上,就像被高溫蒸發了似的,冒出陣陣白煙,傘卻完好無損。

李爺面容一陣扭曲,一直沒能點著蠟燭,他的皮膚已經發黑了:「這是什麼東西,竟從沒見你用過!」

亦清好像也有點不喜那把傘,飄著回到了虞幸身邊,虞幸瞥了一眼明黃的傘面,發現上面印的一列列黑色的字,居然是佛經。

林道:「傳家寶,佛印傘,專制你這種邪祟。」

虞幸目光一閃,暗道一聲有趣。

卡洛斯手中紙人已經盯著李爺看了半晌,在屍粉沒有發揮作用後,它歪了歪頭。

紙片並不結實,它歪下去的那一刻,撕拉一聲,半個紙脖子都斷了,鮮血從紙脖子裡噴涌而出。

同時間,李爺脖子一癢,骨頭髮出咔嚓一聲脆響。

他的視線歪向一旁,李爺摸了摸,在滿手的血糊中才意識到,他的脖子和卡洛斯的紙人一起,斷成了兩截。

「他害怕沒有蠟燭,身體也是實體。」虞幸的刀一刻不耽誤,切斷了連接著李爺脖子和腦袋的最後一層皮,「物理攻擊有用。」

咕嚕嚕……

李爺的頭滾落到地上,眼中帶著不敢置信,他好像死了都沒想到,這三個年輕人隱藏起來的手段一個比一個多,竟連鬼都不怕。

滾落到地還沒完,李爺口中突然慘叫一聲,整張麵皮從中間裂開,嘴巴崩毀,張叔的頭硬生生從裡面擠了出來。

張叔的眼睛瞪得很大,獲得自由後,他的頭不著痕跡看了三個年輕人一眼,可能是在用眼神表示感謝吧,隨後滾遠了。

留在原地的李爺的頭已經不能稱之為頭,它只有一層皮,沒有腦漿和頭骨,就好像,從剛才開始,李爺的頭部就只是一層皮包著張叔頭顱一樣。

它已經被徹底破壞了,連鬼都算不上,只能在地上發出喉嚨漏風似的呼吸聲。

「有點恐怖的。」卡洛斯皺著眉評價,「那條時間線上他們經歷了什麼?」

「……會不會我們也有死得這麼慘的時候。」林嫌惡地看向李爺麵皮,絲毫看不出他和李爺有多深的隊友情誼,「如果讓我遇見,我必定第一時間毀了鬼化的我。」

「你的任務是什麼?」虞幸問。

卡洛斯疑惑接話:「你問我?你不是知道的嗎——」

「沒問你。」虞幸讓卡洛斯往旁邊稍稍,「林,你的任務是什麼?」

林臉上露出意外的表情。

兩人視線交匯一刻,林身體放鬆了些許:「原來如此,早看你們兩個不對勁,實力好像不太符合這個世界應有的等級,原來也是體驗師。」

「?」原本只以為林是推演者的虞幸心中一動,面上不露聲色,「是啊,我也沒想到你是體驗師,你扮演這個世界的人真的很像。」

體驗師是什麼?

是人格面具中,系統提及過的另一個真實世界!

虞幸早就見過體驗師寧楓,還看到過幾次「異常調查小組」發布的任務,只是沒想到,這次墓宮推演,不僅推演者能隨時加入,就連體驗師也正常存在。

難怪系統不直接公布會有多少推演者參加推演,恐怕就是為了防止體驗師來之後被大多數推演者發現異常吧。

思及此處,虞幸樂得把自己當作一個「體驗師」,他猜體驗師體系和推演體系應該不會有太大差別,只要林不追問太多,他就能白嫖很多體驗師的情報。

「不是我像。」林卻否定了演技這一點,「我從下墓之後才剛來,在那之前,這具身體的行動——都不是我自己掌控的。」

卡洛斯也從短暫的震驚中回過神來,他可以理解林這句話。

他們進入推演前,擁有的這個角色也會根據世界的推進自己行動,看著就和他們自己操控時沒什麼區別。

難怪,林下墓後對尤妮卡的態度變化那麼明顯,根本不是他自己說的進行風水測算後變得敏銳,而是npc的思維轉變成了外來者的思維,因此察覺到了記憶中多出來的尤妮卡。

「可之前我們明明彼此沒有認出來。」林皺眉,「我哪裡暴露了?」

他心中浮現出很多疑團,比如和卡洛斯一起經歷了那麼多次遊戲,照理說他們應該算是體驗師隊友,可任務從來沒有共享過。

甚至,很多次他都絲毫沒感覺到卡洛斯的任務和他相同或衝突,連任務結算都不曾和卡洛斯一起。

這才導致了,他一直把卡洛斯當成這個世界裡的關鍵npc,沒有產生過其他想法。

有點奇怪,這說不通。

林升起幾分警惕,等待著虞幸的答案。

「你用的東西。」虞幸沒賣關子,搖搖頭,「佛印傘,傳家寶?你看風水總得信點什麼東西,但是不能佛道都信吧,你之前用的東西可都是道家的,怎麼,你這風水一脈就喜歡玩混搭?」

「……大意了,我以為沒人會注意到這個。」林垂下眼瞼,「佛印傘是祭品,確實是我從外界帶來的,你很敏銳。」

「過獎。」虞幸發現林腦子裡好像沒有推演者這個概念,所以……在體驗師群體中,不是所有人都知道還有推演者存在吧。

他搞事情的機會更大了。

卡洛斯旁聽了一會兒,也長了不少姿勢。

他見過異常研究小組的任務,但還沒碰見過傳說中另一個世界的體驗師,沒想到今天見到活的了,還是和他有過好幾場合作的熟人。

刺激,刺激。

「你是一個人來的?」他狀似無意問道。

林看了一眼卡洛斯:「對啊,這個世界不是只能單人任務嗎?」

卡洛斯察覺到這小子在試探他,他反對道:「誰說的?我跟San就是團隊任務,你可能只是趕巧了。」

「那就是我運氣不太好了,每次進來都是一個人。」林沒試探出結果,搖搖頭,「先不聊這個,說不定幽靈舌馬上就要開始學我們說話了,聽到它們的騷動了嗎。」

幽靈舌花田正在搖擺著,成千上萬朵花仿佛正相繼甦醒,可以見得,當它們都醒來,現場將有多麼可怕。

「我們還是先找機關離開吧。」

雖說意外揪出了「體驗師」隊友,可三人現在的目標依舊是離開,而且很緊急,已經沒有時間讓他們過多的互相了解了。

「剛才鬼李爺找到的這個……」卡洛斯還記得他們為什麼會湊到一塊,「會是密道嗎?」

「會。」虞幸回答得很肯定。

「他本來應該是想點著蠟燭,維持人形,在我們之間多隱藏一段時間的吧。」林眨眨眼,「這種情況下,他找出一個真密道,對他沒有損失,反而可以讓我們降低戒心,無論他本身打算跟著我們做什麼,都能更加被我們信任。」

「體驗師」林的意識進入這個角色的身體之後,林話也多了起來,沒有一開始看上去那麼高冷淡漠了。

「那就下去?」卡洛斯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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