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天魔歹意種孽果,三路仙魔追彩鸞

梨花林,韋崇威推算半響。非但沒有得逞,更被一股莫名力量反噬,激得氣血翻騰,好半響才壓了下來。

「哼——」

他甩起拂塵,屏蔽七聖魔法的攻擊。

韋凌正趕忙上前:「叔父,情況如何?」

「確定只是伏向風自己?他爹沒在邊上?」

韋崇威肅然道:「我用『靈空逆靈之術』推算,不僅查不到伏向風蹤跡,甚至連他一絲信息都算不出。」

「莫不是伏家的《河洛算經》?」

韋崇威掃了韋凌正一眼,韋凌正自知說了蠢話,憨笑起來。

《河洛算經》卜算過去未來,通曉天地至理,乃伏家鎮族之寶。相傳只有金丹修士才能修煉。總不能伏丹維好端端,陪孫兒出來遊歷吧?

另一人道:「叔父,伏家有幾個假丹修士,興許他們也會河洛秘法?說不定,伏向風就跟著一人呢?」

「不可能,伏家那幾個假丹修士坐鎮各處靈嶼,沒誰有功夫來外頭亂轉。」

伏家的假丹修士,目前總共才五個。都是伏家鎮壓各地水妖的中堅力量,誰會跟著伏向風亂轉悠?

而且,韋崇威隱約覺得,阻礙自己推算的力量並非《河洛算經》。

「伏家擅推演之術,有其他術法也不意外。但能攔下我的推算,此人在演算一道的修為不可小覷。哪位玄胎境的修士嗎?」

思罷,韋崇威又問:「伏應谷真沒在?」

「凌晨交手時,未見伏應谷在側。」

「罷了,讓他走吧。這幾年內,你們對伏家柏皇堂多讓一些。免得那老鬼死前爆發,跟我們玉石俱焚。」

眾人相互看看,那幾個光頭修士又請韋崇威卜算另一位伏家少女。

「伏家女修?」

看著這幾人的光頭,韋崇威皺眉道:「我本以為是你們跟哪裡的水獸廝殺,換了一副模樣。又是伏家?」

拂塵一擺,花占之術再起。

須臾間雷光閃現,梨花再度化為灰燼。

看到侄兒們的眼神,韋崇威老臉一紅,哼哼道:「這丫頭也不簡單啊。伏家,這一輩很不錯。但也僅僅是不錯。」

目露寒芒,他再度施展「靈空逆靈之術」。

……

伏流徽駕馭玉蜓艒快速趕路。

忽然,她腰間香囊自行點燃。

「六哥哥給我的警示香囊?」

伏流徽心中一突,明白有人在卜算自己。

占卜之法在延龍水域,是一門極為高深的術法。而最擅長卜算的家族,當屬伏家。只是伏流徽一心練劍,沒有學過占卜之法,不能跟伏衡華一般,推算前因後果。

但常年和衡華廝混,伏流徽也有自己的屏蔽手段。

解下已經燒焦的香囊,裡面灑出一撮蓍草。

蓍草,常做占卜之物。

伏流徽以草木灰畫圈,又把不久前韋家那些人的頭髮拿出。

「幸好我留了一手——綰鬢咒。」

頭髮,在巫術認知中蘊含靈力,有時候與性命同等。通過頭髮,可以咒法修士本體。

衡華曾秘傳伏流徽一門「轉命代首之術」。利用他人的頭髮,將針對自己的攻擊轉嫁。

綰鬢咒下,一縷烏絲自動盤成「偶人」。

截一根自己的頭髮綁上發偶,伏流徽再把發偶扔到圈內。

抽出元鈞劍,伏流徽踏起七星步,御劍指向草木灰圈。

「止!」

發偶無風自燃,伴隨一陣風吹過,帶起草木灰落入水中。

那股窺探自己的力量頓時收斂。

伏流徽加速御使玉蜓艒,前去和伏衡華匯合。

只是衡華施展「七聖迷天幻法」,不僅遮蔽韋崇威占卜,更讓伏流徽無法通過黃瓊感應,尋找到伏鶴一。

她只能在水上依著記憶,估算衡華路線,先去衡華二人開舫市的礁區,嘗試從後面追趕。

……

懸空嶼,韋崇威窺探一絲靈機,眼前浮現重重景象。

他看到一個人跑去韋家治下的凡人小國喝酒。然後潛入王宮與妃嬪廝混。

一開始,韋崇威還在犯嘀咕。這伏家少女竟然敢跑來韋家的地盤。但越看越不對勁。

這小國不是二十年前,韋家覆滅的那個小國嗎?

從這段卜算中,韋崇威明了這件事的前因後果。

當年所謂那個小國叛亂,實質上是自家族侄貪圖國主妃嬪美色,刻意弄出來的罪名?

韋崇威看向邊上一個侄兒,狠狠瞪了兩眼,放棄推算。

韋凌和不明白叔父為何怒視自己,他小心問:「族叔,莫非這丫頭也算不得?」

「哼,你們這些蠢貨,連頭髮都保不住。如今那丫頭用你們的頭髮做法。我若強行破去法術,只會傷及你們性命。不算了!」

罷了,區區一島國,滅了就滅了。

韋崇威不把此事放在心上,但也沒心思繼續折騰。

伏家,終究是卜算一脈的大家。哪怕初出茅廬的小丫頭,也不好欺負啊。

陰沉著臉,他擺手道:「都走吧,都走吧。」

如今伏丹維在各家眼裡,威懾力更勝以往。韋家人自不會在伏丹維這最後幾年亂來。

見叔父不肯幫自己等人出頭,韋凌正心有不甘。

突然,他想起一事,連忙對打算繼續修行的韋崇威道:「叔父,我跟伏向風交手時,看到玉嵐商行的人在側。莫不是他們?」

「玉嵐商行?」

韋崇威驀然迴轉,嚴肅道:「你看到玉嵐商行的人和伏向風在一起?」

「侄兒修為不在伏向風之下。之所以和幾位兄弟一起被打敗,是玉嵐商行的高手從中作梗。侄兒懷疑,伏家可能跟玉嵐商行有暗中交易。」

韋崇威陷入沉思。

他當然清楚這幾年,蟠龍島那邊瘋狂尋找續命長生之藥,想要讓伏丹維活下來。

莫非,玉嵐商行來此,就是為給伏丹維延壽?

韋崇威可知道,玉嵐商行五個掌事老爺之一,曾受伏丹維大恩。

「童兒,準備靈舟,本座要出島。」

韋凌正眼睛亮了:「叔父要跟我們一起去找伏向風報仇?」

韋崇威瞪了他一眼:「本座只是邀請伏家人來懸空嶼做客。」

這幾年間,他不敢對伏家動手。但伏向風休想給伏丹維弄來什麼續命的藥。

……

衡華遮掩天機後,從船頂跳下。

「厲害,厲害。」

伏向風和恆壽站在船頭,伏向風沖他豎起大拇指:「衡華你的道法果真厲害,也是從書中看到的?」

「嗯。」衡華含糊兩句,不打算細談這門魔法。

「遮天蔽日,覆水迷江,顛倒陰陽,幻隱天機。為兄相信,這門術法施展後,除非金丹大修士出手,否則絕難尋覓你我蹤跡。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你用這種幻法蒙蔽附近水域,連靈脈磁場都無法窺測,咱們接下來怎麼趕路?」

「哎?」

衡華看向恆壽從船室出來,猛然想到一件事。

恆壽幽幽道:「少爺。水圖羅盤根據各島靈脈元磁進行導航。在你的幻法下,水圖已經作廢。能不能幫忙調整,或者用別的法子暫時導航?」

「忘了,忘了,我一時忘了。彩鸞靈舫需要羅盤引導。」

衡華摸著小腦瓜,訕訕作笑。

他多少年沒出門了,哪還記得水圖導航的事?

「你們放心,我用太陽作引,換一個指路法子。」

衡華指向天空,自日光凝成一道光線,分開水上迷霧,為眾人指出一條道路。

精神傳來一陣陣疲憊,衡華察覺體內的造化真氣已然不多。

「可以了。你們順著日光路線走。待離開這片水域,水圖羅盤就恢復了。」

說罷,衡華趕緊回屋歇息。

看著日光在船頭凝成一道金針導航,向風感嘆道:「這小子天天泡書里,的確學了不少奇怪的玩意。」

前頭那個遮掩天機的手段,如今測算導航的術法,伏向風都不會。

嘯魚在旁問:「三少爺在外奔波,沒學過引航之術?」

「學了幾個,但我剛才試了,統統失效。小六兒的迷幻之術檔次很高。」

恆壽回去開船,心道:廢話,那可是天魔道最赫赫有名的迷天幻法。若魔主施展,連仙人都要墜入幻境。僅僅用來屏蔽推算之術,簡直大材小用。

……

蟠龍島外百里,黑霧從水中飄到礁島。

陰冷詭異的聲音響起:「情況如何?」

隨著聲音,燕千羽心緒引動,種種魔念湧入道心,差點墮入魔道。

天魔!

天魔殿的人來了!

燕千羽收攝心神,小心翼翼站在眾人後面。

玄心壇諸魔連忙上前:「拜見劉殿主。」

躬身行禮後,一位灰袍人回稟:「方壇主已出手將伏老鬼的魔障引出。再加把力,就能誘他成魔。」

黑霧核心處浮現一隻赤瞳,看向礁區深處的魔壇。一位披髮麻衣的男子正在壇上作法,請來域外天魔之力。

「你們做的不錯。」

「多謝殿主讚譽,只是……」

「只是什麼?」

「眼下出了一點意外,伏北斗也在島上。」

「伏北斗來了?」

剎那間,黑霧帶來的威懾力一掃而空。

七組魔紋從黑霧升起,迅速籠罩礁區。

黑霧聲音驚恐:「你們這些畜生,怎麼不早點說?」

伏丹維一人就很難對付,如果伏北斗再來,二人聯手之下,自己這群人不是送菜?

黑霧是金丹境界的魔修,天魔殿的三位副殿主之一。可他有自知之明,快死的伏丹維都無法正面擊敗,更遑論全盛期的北鬥劍仙。

「七聖迷天幻法。」

七組魔紋在空中交錯飛舞,色彩繽紛的煙雲將暗礁里三層外三層裹住,確保伏丹維二人無法察覺。

正巧,錦繡畫舫從蟠龍島駛出。

畫舫有三層頂,飄著五色彩帶,彩雲旗幡。

絲桐、弦桐、雲桐三女在船頭嬉戲說笑。

黑霧死死盯著錦繡畫舫,久久不敢言語。

一位魔修大著膽子道:「殿主,聽聞伏家姑娘們要去陰家赴會。咱們要不要在半道動手——」他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嘭——

黑霧甩出觸手,那人跌入水中。

「蠢貨!伏北斗在船上呢!」

劉裕利不敢再胡亂運功,小心遮掩眾人,直到畫舫離去。

劍仙,是金丹層次劍修的尊稱。每位劍仙都有自己的本命劍意,其劍意合乎天地,殺伐絕倫。

劉裕利清楚,莫說自己肉身折損,便是天魔體猶在,也不敢硬接伏北斗一劍。

看到屬下們的目光,劉裕利馬上找到藉口:「咳咳……咱們目標是伏丹維,引他入魔才是正事。伏北斗,姑且放他一馬。師弟,你成功了?」

黑霧中的眼瞳看向魔壇。

玄心壇主方子楚微微頷首:「已經引來域外天魔。七日內便可讓伏丹維靈神重創。屆時,我與師兄聯合作法,將他拉入魔道。」

伏丹維亦有劍仙之稱。這樣的人物入了魔道,成就「魔戮劍仙」後,戰力堪比化嬰修士。

「不急。伏丹維一向以俠義自居。我們兩人出手,說不得還會激起他的剛性,跟我們拼個魚死網破。」

劉裕利笑道:「先讓伏丹維魔性爆發,去奪舍自己孫兒。待他犯下如此大逆之事,道心出現破綻,你我再出手將他拉入魔道。」

「可伏向風昨日已經離島,」方子楚望著遠去的錦繡畫舫,「如今這群丫頭也走了,他能奪舍誰。」

「師弟不知。伏丹維有個最寶貝的孫兒。那個孫兒三十年前父母雙亡,由他親自撫養。」

黑霧桀桀笑著:「前些年,伏家人紛紛在外經營,蟠龍島只有他們爺孫二人。直到近年,張秋蘭才帶著孫子孫女們回來。

「論親厚,伏衡華與伏丹維感情最深。

「師兄久在元明水域修行,怎麼知道得如此清楚?」

劉裕利笑而不答。

方子楚順著他的思路道:「如果這個孫子關係親厚,他未必肯奪舍吧?」

「可這個孫子,是伏家百年以來血脈純度最強者。如果奪舍他,恢復金丹修士只需幾十年。」

這可是自己精心準備的大戲啊。

二十年前,不惜將天魔殿至高心法《萬化自在魔經》送上蟠龍島。還設法送過去一顆提純血脈的頂級靈果。

劉裕利要的,不僅僅是伏丹維死。更要讓他身敗名裂,體驗祖孫相殘的痛楚!

伏丹維奪舍孫兒,最佳選擇便是伏衡華。而在劉裕利想來,伏衡華精擅讀書,肯定會從自己遺留的「古籍」中,推敲出天魔功。

在伏丹維奪舍時,他以魔功反抗,屆時祖孫反目,便是自己出手之時。

「大人,您所指的,莫不是那個叫做伏衡華的小子?」從水裡爬起來的魔修乾怒道,「昨日伏向風離島,帶著一個少年郎……」

「伏衡華出島了?」

又是一根觸手將他打入水中。

劉裕利震怒:「這麼重要的消息,怎麼不早說!」

這場精心準備的大戲,萬萬不能黃了!

而且劉裕利還有一點私心。

如果伏衡華真修煉天魔功,研習「天魔自在法身」。那麼自己也可以奪舍,而不是以魔霧幽影之法在外遊蕩。

「去把伏衡華找回來!不,他們哥倆都帶回來。一個不行,還有另一個備份。」

最佳方案,是伏丹維奪舍伏衡華失敗,被自己擒拿後,自己助他奪舍伏向風,而自己去拿伏衡華的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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