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貪嗔痴三毒來犯,愛恨欲惡念難消(中)

「假丹?」

衡華手捏「定身術」,瞬間醒悟:「他未成金丹,卻有金丹之力。是提前締結了假丹?他找到『化嬰水』了?」

假丹一成,陰神鎖入元丹,再無孕育赤子之望。

然神州浩博,物華天寶層出不窮。在神州歷出現假丹法兩千年後,有人想出一個應對之策。

既然陰神困入元丹,再無精進之望。那麼將元丹化去,跌回築基層次,然後再行結丹之舉。

而這種化去元丹的秘藥,便是「化嬰水」。

化嬰水是大地靈脈孕育的一種奇特靈水。其本來用處,是金丹修士加速孕育赤子元嬰的進程。

然,世間萬物有益也有害。可以加速元丹蛻變的神藥,同樣也能破壞元丹,乃至毀滅元丹。

「化嬰水那種傳說之物,別說老夫,整個金方水域修士都沒人見過。」

自覆洲以來,沒有任何修士再見過那玩意了。

靈舫在狂風中搖曳,周瀟飛快道:「他是借鑑假丹法,利用冶金道人的五金合丹術,外加金石丹師的鉛汞外丹法。將一枚『元銅道丹』孕養在青銅鼎。只要這口鼎在手,他就能借來金丹法力。」

衡華回憶方才李南行作法。

的確,不論是破去自己的蜃樓幻術,還是用元氣大手把靈舫扔到空中,都是藉助那口鼎。

先天元銅之氣,這可是高純度的銅精,正好能用來製作……

衡華腦中有了一個模糊計劃。

「快下去了,你們小心!」

靈舫拋飛數十里,眼看不動礁越來越近。伏向風大喝:「我試著用劍術改變方向。傅小弟,你跟前輩去隔壁那艘船,我把靈舫解體——」

「三哥,等等——」狂風中,衡華沖周瀟喊話,「前輩,如果我用『金針催命之術』,你能動用幾招?」

「三招。三招後,筋脈俱斷,立時殞命。」周瀟沉聲道,「稍後,你為我激活法力。我跟他了結恩怨,你帶玄星師侄離開。」

「三道金丹法力,拿不下他?」

周瀟靠著船舷,費力道:「這廝為了和我作對,苦思假丹法術。憑藉那口青銅鼎,能跟我鬥法千招不敗。」

三招哪夠啊。

如果自己能輕鬆壓服他,何必被他苦苦糾纏幾百年?

「如果沒有那口鼎呢?」

「怎麼可能,那鼎是古仙府遺留的法寶。他以秘法血煉,與自身血肉無異。」

「血煉?那就更好說了。難怪我從他體內感覺到一股厚重精純的金氣。他受元銅之氣浸染,自身快『金化』了。」

衡華盤算一番,道:「我有辦法將那口鼎收走。沒了那口鼎,他就是一個築基圓滿的修士。屆時,我需要前輩用一招將他拿下。」

「可以。」

築基圓滿的李南行對上自己,那把握就大了。

但是,那口元銅神鼎怎麼收?

「你身上帶著元磁珠、兩儀錘還是落寶拂塵?」

衡華忍不住翻白眼:「那種上古異寶,我怎麼會有?」

「那……是烏煞鎖靈訣、千羽落寶術?」

「我的法力才多少啊?這些法訣縱然會,也無法搶奪控制權。」

「那你的辦法是——」

「你們說夠了沒有,馬上就要撞上去了!」

眼看靈舫要觸及不動礁。

伏向風一咬牙:「算了,我來拆船。」

「不,已經來了。」

玉蟹從船艙內跳出,夾著一個匣子扔給衡華。

衡華抱住匣子,定身術立刻解除。

在船身傾斜時,眼看就要滑下去。傅玄星眼疾手快,連忙抓住衡華衣領。

「謝了。」

衡華從匣內取出一枚金光閃閃的物什。

「蟠龍令?」

伏向風看到那枚長令,頓時驚住了。

一時間,都忘了出手阻止靈舫墜落。

他終於知道,鄧蘭姑姑臨行前給衡華的木盒到底是什麼。

「祖父竟然將拜匣傳給小六兒了?」

「三哥,全力加速,別撞上去。李南行交給我對付。」

衡華抱起拜匣,將手中的金簡玉刺沖天空扔去。

「李前輩,我蟠龍島的名刺,你可接好了!」

令刺脫手,頓時化作金龍沖入雲空,嘹亮的龍吟響徹青穹。附著在靈舫上的元銅之氣盡數清空。

李南行在後面把控靈舫速度。他本想嚇唬伏向風哥倆,在即將撞上不動礁時,再把靈舫拉開。從而敲打二人,讓他們速速退去,避免跟伏家糾纏。

然而——

金龍撲來,李南行連忙托起青銅壺。

「咄!」

元銅之氣滾滾湧出,也化作赤龍之相迎擊金龍。

「哼——龍?」

金龍雙目怒瞪,一股神識在空中爆發。

元銅赤龍剛一交鋒,便被金龍撕碎。

「這是——金丹修士的劍——」

被劍意所攝,李南行法力一滯,直接栽入水中。

咣——嘭——轟——

靈舫即將撞上不動礁時,恆壽和伏向風聯手把靈舫掀開。狂風巨浪卷著靈舫,重新落於水上。

打了幾個轉後,靈舫安然飄行,包裹靈舫的光繭緩緩破碎。

衡華鬆了口氣,抱著拜匣看李南行墜水。

「恆壽,開船,咱們先走。」

周瀟鬆開死抓船舷上緣的手,頗有種劫後餘生之感:「金簡玉刺。伏龍劍仙之物嗎?」

傅玄星走過去扶著他,低聲問:「師叔,金簡玉刺是什麼?」

「修真家族的拜帖。」

周瀟小聲解釋:「延龍水域的修真家族崇尚禮法,有投名刺的規矩。見禮招呼時,會拿出自家的身份名刺。既可攀關係,也能起到震懾作用。只是……」

「只是沒想到,我竟然拿著祖父名刺?」

衡華盤坐在中央,喘了好幾口氣。

周瀟默默點頭。

一般而言,修真家族子弟在外相見投名刺,都是拿自己的身份介紹。頂多會寫上出自某某金丹修士座下,祖上有什麼高人。

直接拿長輩名刺出門,這相當於長輩默許你頂著他的名義出門行走。出事了,他幫你扛。

親生父母也就罷了。可嫡親祖父到底隔了一輩,能拿著祖父的名刺,這位小友在伏家很受寵啊。

……

水浪滔滔,忽有元銅氣飈射而出,李南行狼狽地破水御空。

找到一處不動礁歇息,看向手中的金簡玉刺。

這是一面金鑲玉的令牌,長七寸,正面雕刻栩栩如生的蟠龍。背面無字,只有一副陰刻的山水圖。

「蟠龍島。蟠龍令。」

李南行想到了什麼,伸手摁住正面金龍的龍珠。

咔嚓——

令牌錯開,中間夾著一片薄薄的玉頁,上面寫到:「伏家柏皇堂,蟠龍島伏丹維」。

「果然是伏龍劍仙的東西。」

李南行臉色變幻。

他對延龍水域的規矩有耳聞。

名刺,乃身份象徵的名帖。

接下這道名刺,相當和一位金丹修士結下因果。

正常情況,要以同等身份的名刺交換。

但李南行有自知之明,莫說他只是取巧借來金丹法力,縱然是真正的金丹修士,也不敢和伏龍劍仙平起平坐。

那可是三度登臨「天靈榜」的人物。

東萊金榜收攏天下修士之靈機,依循修士靈機運數、法力強度在榜上顯現名諱。

天靈榜,指的是十三水域靈機外顯最強的一百位金丹大修士。

「眼下的我,還不起這道名刺。」

而如果不能交換名刺,那麼金簡玉刺還有另一個意思。

小子,你打不過我,就給我一個面子,暫時放我家後輩一馬。不然,回頭弄死你。

對同等身份的人,交換名刺是拉攏關係,方便兩家交好。

而對身份低於名刺主人的後輩,那就是敲打和威脅。當然,受了這道名刺也有好處。在延龍水域行走時,亮出名刺便相當於伏家客人,伏家各島嶼都會熱情接待。

但——

道敵在前,讓我接下這道名刺,從而放過他?

怎麼可能!

李南行目光冰冷,盯著遠處逃跑的一行人。

……

「那個……師叔,李南行是你的死敵。他會接下名刺,放我們離開嗎?」

「不會。」

「那……那不是白白給他一道名刺?」

少年看看周瀟,再看看不遠處的伏衡華。

伏衡華笑了:「按照我們延龍的規矩。如果他不接名刺,想要繼續追殺我們,只需在追上來時,將金簡玉刺還給我即可。」

「那不是很危險?」

傅玄星跳上桅杆,趕緊往後看。

「放心,他短時間內行動不得。」

伏向風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那一絲不舒服:「祖父的蟠龍令蘊含他老人家的本命丹元。縱然李前輩有著假丹相助,也無法輕易活動。」

……

李南行道心堅定,這次出門前更是發下誓言:不證金丹誓不還。

縱有金丹修士的名刺威脅,他依舊選擇追殺。

可剛起身,蟠龍令立時化作一條金龍纏繞在手臂上。

如巒山壓頂,逼得他重新坐下。

李南行不信邪,鼓動元銅神鼎,試著將身上的金龍扯開。

金龍紋絲不動,沖他不住嘶吼。

「好好……不愧是傳說中的劍仙。」

李南行嘗試半響,也無法將這道蟠龍令挪開。

但這並不妨礙他作法。

元氣大手從青銅鼎伸出,直接將後面追上來的那群修士拉到跟前。

「你們去找他,利用元銅珠鎖定他們的位置。回頭,我自會來跟你們匯合。」

李南行自也瞧不上這群妄圖撿漏的修士。

若非周瀟在炎水連戰三場,最終碎了金丹。這群築基層次的小修士哪敢一路尾隨,想要拿周瀟去領賞?

青銅鼎飛出一枚枚元銅珠,落在修士們手中。

眾修面面相覷,誰也不敢動身。

李南行語氣一緩:「我尋周瀟,只為斬殺道敵,以成大道金丹。玄微派的報酬,我不屑去拿。屆時,你們帶著周瀟屍體去領賞。他死在我手,玄微派自不會怪罪你們。」

眾修相互看看,連忙道:「多謝前輩。」

三倆一群,或乘風,或爬雲,或御寶離去。

望著他們的背影,李南行暗忖:「有他們牽制,相信可以拖延周瀟一行。待我解決了這枚令牌,再去尋他們。」

青銅鼎內,再度飛出一道道元銅精氣,緩緩將金龍纏住,從尾巴開始一點點拉扯。

……

「他有那口鼎幫忙,大概蟠龍令能困他一日。待明日,我們必須趕到地烈島。到了那裡,我有辦法收走那口鼎。屆時,前輩用一招拿下他。」

恆壽聞言,也不多說什麼,直接調轉方向,開往地烈島。

「但在此之前,他會讓那群修士過來騷擾,妨礙我們準備。」周瀟道,「這些人必須儘早解決。」

「所以,」衡華望著天色,「今夜之前,要先把這一路人馬解決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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