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天公無心欺眾生,卜魔設局陰害命

白龍船回到最初停泊的位置。

伏衡華拉著伏桐君幫忙,在夜裡終將「轉命顛倒陣」刻畫完畢。

「看你布陣輕巧,三哥的那玩意,你學會了?」

見伏常清陰神出來,二人連忙起身。

「自家人,不用那些虛禮。」

伏常清打量陣法。

在白龍船甲板上,先是立著一座八卦台。台上掛陰幡二十四面,上書先天赤文。再有陣鏡三十六、擂鼓八面。以及陣台上密密麻麻的咒文符籙。

伏衡華道:「合象大界?練習過,挺有意思,姑姑應該也會?」

如果「還陽陣」是姑姑親自布置,她的陣法造詣肯定不差。

「研究過,但我的陣法理念和他不是一路,我更喜歡嫂子的『心誠法顯』。」

伏衡華傻笑,不作回應。

雖然父母恩愛,但彼此大道理念存在差異,衝突頗多。僅撒豆成兵的流派分歧,便可見一斑。

博採百家,不是把百家一一認可,而是取其精華,糅入自身理念。伏衡華在陣法一道,比較偏向父親。對母親「天地混一,大道自成,符陣咒術,皆為末節」的想法,還是有些不贊同的。

伏常清瞧他模樣,不再多言。

隨後,見伏桐君將石棺送入八卦台基座空間,她遲疑道:「這座陣法能轉移我二人身上的仙毒?」

伏桐君:「當年姑姑能幫他吸毒,證明仙毒可以轉移,如今不過是換個法子,有何不可?」

她幫伏衡華布置陣法,檢查兩座冰棺時,對當年往事猜出一二。

看出伏桐君眼眉間的不贊同,伏常清笑道:「你還小,有些事情不懂。他是我的情劫,可我又何嘗不是他的情劫?若非他付出本命金丹,我連眼下這『非生非死之境』都維繫不來。」

伏衡華挑眉:「有什麼不懂?不就是盧先生身中奇毒,姑姑來不及尋人解救,只能轉移自己身上?而他得知後,又設法來救您。您撐著最後一口氣,指點他尋來材料,布置『還陽陣』。為了確保您的陰神,他又以金丹為憑,把二人生命綁在一起。讓你二人陰神能輪流出走。」

盧豐揚死了就死了,冰封金化後再尋復活之術即可,何必非要轉移到自己身上?害得自己陷入情劫?

而盧豐揚也是,姑姑身死,他只管一心尋找復活之術,救人之法即可。非要二人共用一條命,導致彼此二人相互拖後退。

兩個笨蛋。

伏桐君點頭:「姑姑陷入情劫,雜念蒙蔽道心,做出這等不理智之事,著實不該。劍修,寄情於劍,了無牽掛。若有情愛,豈非怠慢大道?」

「誰告訴你,劍是無情之物,必須無情無我才能邁入劍道真諦?我的劍,是心劍。由心觀月,扶風九霄。」

伏常清隨手一斬,月華、風氣攪動水光雷電,百丈巨浪向遠處飈去。

此劍,有金丹之威。

陷入情劫,對她參悟劍道沒有影響。

反而因為多年隨波逐流,陰神夜觀明月,讓劍心越發澄凈,明悟道劍之理。

伏衡華看到這一劍,若有所思:姑姑若脫離情劫,便可一步金丹,成為道劍派的金丹劍修了。未來……有望宗師啊。不過這樣一來,靈訣派那幾位宗師,怕是不樂意。

伏常清和年輕時的伏丹維一樣,都是修煉劍訣,參悟劍意。直到她前往劍仙洲求學問劍,才逐漸領悟「道劍、法劍」之理。

伏衡華感慨:又一個由靈訣跳入道劍派的劍修。這要形成慣例,外人還不以為靈訣派是道劍派的前置預備班了?下次鬥劍,靈訣派的劍聖、宗師們能忍?

伏桐君看這一劍,仍強硬道:「姑姑天賦這麼好,若非情劫牽絆,早就邁入金丹。這些年拖沓蹉跎,平白損耗光陰,皆是情劫所害。」

伏衡華點頭附和。

沒錯,情劫如此可笑的東西,非要上前湊一腳,無不無聊?

瞧這對侄子侄女的神情,伏常清幽幽一嘆。

都是我們長輩弄來的壞例子。三嫂、我還有弟媳,我們的例子對這二人的影響太大了。

賀夫人才情出眾,天賦過人。蟠龍島那一戰,若非丈夫被殺,心神錯亂,也不會受牽連而死。

崔紅娟因愛瘋狂,先是為得伏家認可,自廢蠱術。後來為幫助丈夫,不願成為負擔,又偷偷修煉蠱術,結果導致伏桐君失去血脈天賦。而在丈夫死後,她整個人直接瘋了。

在伏衡華與伏桐君眼裡,兩位母親皆因情而出事。加上六姑姑常年漂泊在外,困入冰棺之中。

縱有二伯父、二伯母的良好例子,也讓他倆對情愛、情劫最瞧不上眼。

這種根本上的認知,伏常清不好勸,只能尋思未來讓母親出面勸導。

她轉移話題:「你二人布置陣法,何時進行轉劫?」

「要等子時之後,先為盧先生作法。」

「他?」伏常清蹙眉。

「不是我們拿他當實驗。而是他身上的仙毒寡少,雖陷入情劫,落入非生非死之境,自身卻無多少妨礙。我們用石棺行替代之術,先把他從劫數拉出來。而有血魔金丹在,還陽陣也可繼續運行。」

伏常清遲疑著,緩緩點頭。

「你們務必小心,如果術法不對,立刻停止,莫要損傷他的陰神。這個方法不行,我們再想其他辦法。」

「放心,一定會成功的。」

說什麼,也不能真讓姑姑跑去葬雷區深處啊。

雷龍王的骸骨龍屍是那麼容易觸碰的嗎?

二人繼續整理陣法,伏常清陰神飄然來到方東源和傅玄星處。

二人起身行禮。

看著方東源容貌肖似乃父,伏常清幽幽一嘆。

「方小子,你是我猜測的那人?」

方東源行禮,正色道:「德遠見過姑姑。」

江德遠,魔宮未來的繼承人。

伏常清打量方東源一身仙家真元,柔聲道:「你兩位父親護你修持仙道不易,日後好生修煉。待元嬰之後,便不懼魔宮之人糾纏了。」

方東源點頭稱是。

然後,她看向傅玄星,笑道:「你出生時,我在西海見過你。」

傅玄星一怔,瞪大眼睛看向伏常清。

「我聽向風他們說了……我不是你的母親。你母親在西方將你艱難生下,是三哥從旁護法,將你帶回延龍。那時,我在西海遊蕩,和剛出生的你有過照面。」

伏常清回憶往事,臉上帶著微笑:「當初三哥有心收養,我們還打趣說,這是養個童婿,留給三哥未來生下來的女兒。」

可惜,三哥走得早,三嫂腹內那個孩子一併也……

想到這,伏常清心下暗然。

嫂子懷孕的事,除三哥和自己外,父親、母親與衡華都不清楚。他們都不清楚,嫂子是與腹中孩兒一起被害。

傅玄星不好意思撓頭。

隨後他想起來:「姑姑,您知道我的母親是誰嗎?」

伏常清搖頭:「只聽哥哥簡單提及你的身世,關於你母親,未曾聽聞。只知道,她當年生下你的地方,在黃龍水域西方。」

傅玄星心下苦笑:黃龍水域那麼大,要去哪裡找?

「你爹沒跟你提及過?」

這指的,是傅玄星的生父了。

天央水域的傅家,伏常清也是知道的。

「父親從未提及母親。在我兒時未能覺醒天賦,就被送上玄微派了。」

「傅家規矩多,慣例如此。」

果然是天央傅家!

方東源心中一跳,他在紫皇閣修行,自然知道傅家。他同門裡,有不少傅家人。但擁有元嬰宗師坐鎮的傅家,在天央也不算大勢力。

三大水域,終究是道統為尊的地界。

與三哥的兩個乾兒子聊完,伏常清又看向遠處的伏衡華。

他與伏桐君進行最後檢查,仍不忘彼此鬥嘴。

旋即,伏常清笑起來:「說來也巧。三哥收了兩個乾兒子,沒成想因緣際會之下,你們又跟衡華結識。命理之妙,果然莫測。」

很快,當伏衡華二人準備完畢,轉劫之術開始了。

陰風在海面呼嘯,一層層黑霧從封印仲從梅的石棺湧出,慢慢爬到八卦台上。

盧豐揚的冰棺放置在台上,當黑氣盤繞冰棺,裡面一絲絲赤光溢出,順著連鎖轉入石棺。

伏衡華連震三道雷霆,三道符籙在空中點燃。

命理、劫數、仙毒化作三道流光從冰棺鑽入石棺。

噗通——冬冬——

石棺內傳出激烈掙扎與慘叫,伏桐君手捧瓷碗,灑下一片蟲卵落入石棺,口中念念有詞。

血魔金丹被強制剝離,飛入舟棺還陽陣。

同時,盧豐揚的金丹從陣內飛出。

看到那口飛劍錚錚歸入盧豐揚體內,伏衡華恍然:「我都忘了,盧豐揚是劍仙門人,他的『金丹』是一枚『劍胎』。」

彭——

劍胎歸體,仙毒解開,冰棺炸開,盧豐揚睜眼跳出來。

「盧郎。」

伏常清趕緊上前。

聽到這聲呼喊,伏桐君膩味地撇嘴,對伏衡華打了個眼神。

伏衡華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不理會二人敘情,伏衡華拿起一口木劍,對石棺輕輕一甩。

天空響動驚雷,一道道白色雷光轟向石棺。

伏常清看到天雷,臉色不由一變。

「姑姑放心,這天譴雷罰會盡數轉入兩具石棺,讓他二人替代應劫。」

伏盧二人陷入情劫,豈能由旁人替代?

而情劫只需看破,道心圓滿,自然度過。

伏常清真正麻煩的,是二人用冰棺避劫,強留陰神續命,逆轉天地法度,導致天劫不斷積蓄。

此劫,也與伏常清的金丹劫數糾纏在一起,十分麻煩。連帶盧豐揚這位金丹劍修也一併落入劫數。

縱然他二人解除仙毒,從冰棺走出來時,天地有感,四九雷劫轟下,必死無疑。

有鑒於此,伏衡華二人做了個套,以棺代棺,將盧豐揚命格與仲從梅交換。

當盧豐揚走出冰棺那一刻,天地有感,雷霆落下。而這些雷霆盡數轟向仲從梅。

「仲先生,你可一定要撐住。只要能度過雷劫,你就可以順利苟活了。」

石棺內,奄奄一息的仲從梅聽伏桐君呼喊,心神陡然一亂,業火在體表熊熊燃燒。

一邊痛罵伏桐君,他一邊努力用血魔之法應對天劫。

伏白民拉著哥哥的衣袖,低聲問:「要不要賭一賭,他能不能度過雷劫?」

伏蓬明:「我才不賭,血魔的苟活可是天下一等一的,這劫數肯定能撐過。」

論殺伐戰力,十個仲從梅都比不上一個盧豐揚。

可讓盧豐揚驚懼警戒的天劫,仲從梅卻有把握度過。哪怕此刻他身受重傷,也有三成勝算。

約莫半個時辰,雷霆轟散,息壤製作的石棺也已損毀。裡面無人,只有幾滴殘留的黑色血珠在緩緩凝聚。

盧豐揚眼一眯,冷笑道:「不愧是血魔一脈,就是命硬。這種劫數之下,還能苟延一口氣。」

他屈指一彈,純陽劍光瞬間斬下。

仲從梅神識附著黑血,勉強活過劫數,正要重聚肉身時,看到劍氣斬下。

那一刻,仲從梅心中無比悲涼。

根本沒有任何反抗,便被劍氣斬滅神識,陰神抹除。

伏衡華點頭:「他人已死,但血魔金丹的能源還能支撐一日,我們快些幫姑姑脫劫——」

冥冥中灰霧凝聚,從仲從梅身死處凝成一面寶鏡。

一道道雷霆迅疾轟向盧豐揚。

盧豐揚反應迅速,揮劍斬向天雷。

察覺這些天雷就是方才的天劫,盧豐揚震驚道:「這天雷沒過去?」

「過去了,天劫已經消散。而且天道無智,不可能看破我們的轉嫁之術。」

伏衡華打量那面鏡子,突然想到一個邪門咒術。

「盧先生,快往水裡跑。借葬雷區的雷霆把天雷引走,這是『死鏡術!』。」

聽到這個名字,伏桐君一愣,迅速看向另一具石棺。

「這是魔宮設下的局,這倆魔頭身上被人下咒了!」

死鏡術,是古老流傳的一門同歸於盡之法。

在死亡那一刻,咒術發動。讓自己三日之內,所承受的攻擊盡數具現,鎖定殺死自己的人。

其代價,是魂飛魄散,魂魄不得返還星天。

這是一門犧牲未來,換取敵人死一次的禁忌之術。

三天。

伏衡華回憶仲從梅三天之內承受的攻擊。

不僅是天劫,姑姑的「扶風攬月」,白龍馬的雷霆,自己的「太陰金丹」外加其他手段,都會一一被「死鏡」具現。

那相當於好幾位金丹修士的全力攻擊!

想到這,伏衡華慌了,連忙指點盧豐揚借葬雷區之力避劫。

盧豐揚剛剛復活,還沒回過神,便被四九天劫湖臉。

這還沒完。

隨後,他感覺到風與月在水面遊蕩。

「扶風攬月?」

他看向伏常清,伏常清也愣住。

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絕學在天雷交雜中斬向戀人。

幸好二人相交多年,盧豐揚對這一劍十分了解,在劍意未成之前,迅速出劍將其化解。

隨後,白龍馬的紫雷噼下。

白龍馬忍不住了,他主動過去幫忙抵擋。

盧豐揚看看天色,迅速往葬雷區深處跑:「我先去裡面應付劫數,稍後再過來!」

慌,盧豐揚心中有些慌。

可在戀人、同門師弟以及一群晚輩面前,總要保持些許風度。

強忍著一道道雷霆噼下,他頭髮已經倒豎散亂,身上出現一道道焦炭,還是迅速往裡面跑。

白龍馬不敢大意,緊隨其後追上去。

伏衡華看到他的悽慘模樣,臉色徹底黑了。

仔細想想,這二魔是來阻攔伏瑤軫一行。但他們和老爹有舊怨,作為人子,如果碰到二魔,能假手他人誅殺嗎?

如果有人算計到這一點,特意送二魔到自己跟前,讓自己下手誅殺。

伏衡華冷汗直流。

幸好本命洛書示警,自己沒有下死手,不然自己斬殺二魔,怕是當場就被「死鏡」反彈,被自己的重重攻擊轟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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