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龍呼風行雲,載著錦衣少年從水缸騰空。
狂風在身畔呼嘯,衡華抱著龍角,看著下方越來越渺小的雲海。
乘龍!
縱然他重活一世,接觸過元嬰、劫仙那等高人,但也從來沒有騎真龍的體驗。
他以前,唯一認識的真龍就是延龍下頭那位。
但以那位的性格,縱然他肯讓伏衡華騎,伏衡華也解不開封印。
兩世為人,衡華心潮依舊澎湃。
這可是騎龍啊!
不說前世,今生又有幾人可以讓真龍坐載?
感受到頭頂少年的興奮,赤龍也不免有些得意。
他自誕生靈智,具備智慧以來,只有自己一個人孤零零守在水缸。
碰到一個說得來的人族少年,索性便給予更高一等的待遇。
「你坐穩了!」
赤龍一聲龍吟,向更上方衝去。
那一刻,衡華看到雲海,看到萬霞宮內的三十六殿,也看到何仙音和外面鎮守的幾位宗師。
甚至,他看到遠方金霞雲柱外的各路修士。
……
龍?
何仙音好不容易來到第二殿。望著赤龍凌霄而起,充滿震驚。
「這是龍族中的上位赤龍?仙宮裡面竟然養了一條龍?」
宮外,伏丹維聽到裡面的龍吟,手突然有些癢了。
而其他幾位劍道宗師的目光紛紛投過來,似乎再說,要不要馬上行動?
「再看看,上天有好生之德。老夫瞧著,這龍身上沒有殺孽,似乎是善類?」
伏丹維如此說,其他劍仙也只好如此聽,望著赤龍在金霞雲柱內不斷騰空。
金霞雲柱從遺洲向上,投過玉霞山脈與萬霞宮,繼續向更高空延伸,直至昔年萬霞宮隱藏的那片雲海。
赤龍載衡華往上飛。
元氣層,又稱天門雲汐。
築基修士向冥冥天上的元氣潮汐寄託靈根,便是在這裡。
在這裡,也匯聚著浩蕩大氣。聯合四海封閉,構成獨屬於東來修行界的萬氣運行。
但金霞雲柱仍在向上空蔓延。
衡華握著龍角,小心站起來。
「這雲柱竟然貫通九重清霄?」
「似乎是。」
赤龍極速上行,但當感受到更上一層的威壓時,果斷帶衡華掉頭。
「再往上,那就不是你我能去的地方了。」
衡華點頭。
是啊,再往上,那就是飛升了。
環顧四周,天光與風雨同在,雷雲伴隨著元氣涌動。這便是修真界所能觸及的極致。甚至他這樣的修為,平日騰空都來不了這麼高。
這裡,是金丹修士的專屬領域。
遠處,朦朧看到幾個金丹修士在雷雲中煉法。
赤龍極速回返,再度落入瓊雲殿,飛游到殿後。
遠處,便是第二殿「丹雲殿」。
殿內焰光熊熊,卻被一層道術禁法封鎖,神火無法蔓出大殿。
「丹雲殿是娘娘煉丹的地方。據你所言,千五百載過去。殿內丹爐損毀,裡面的南明離火開始焚燒大殿.」
衡華神情怪異:「南明離火?這火……莫不是那口仙劍?」
「對,是娘娘從離天劍主處引來的火種。」
南明離火劍,乃神鳥朱雀銜桃枝路過神州時,離火墜入人間所成。此劍被一位仙人執掌,道號「離天」。這位劍主斬妖除魔,又有聖者、劍仙之稱。
赤龍道:「如今離火焚殿,裡面恐怕剩不下多少丹藥。你萬萬不可貪心。」
「前輩放心,我省得。我現在的修為,縱然拿到這些仙丹,也不敢用啊。」
丹藥和法寶相類,分寶丹、靈丹、仙丹三等,依九轉丹紋辨別。同時,丹藥增長功力,依寶丹、靈丹、仙丹三等,分別依《吞靈訣》修士的鍊氣一層,築基一層和金丹一轉為模板。
某些三品仙丹標註增長功法百年。指的是金丹修士的百年丹元增長。若築基期修士傻乎乎以為是自己增長百年修為。下場只有一個,被丹元撐爆,身死道消。
「你明白就好。這裡面的仙丹,不好拿,更不方便煉化。」
突然,衡華勐不丁問:「娘娘的丹道如何?」
「東來丹道就這樣,你說呢?」
丹藥之中的仙丹,指的是劫仙、劍仙這種金丹修士服用的丹藥,是修真界的計算標準。對金霞天女那樣的真仙,上三品的仙丹都沒多少用處。
他們需要的,是真正的仙丹。仙人所煉,超脫九轉之上。
但很可惜,東來修真界的丹道、醫道,遠達不到煉製「真仙丹」的層次。
葛留、薛開只能煉靈丹。三大水域的元嬰宗師也只能煉製靈丹。唯有劫仙中的三五人可以煉製仙丹。而昔年神州時代的仙人,也大多在上三品仙丹打轉。
「據說,娘娘他們這些真仙的丹藥,只有太玄宗幾位仙人可以煉製。若求不到太玄宗真仙,就只能去外面尋了。」
各大神洲有以符道著稱,自然也有以丹術著稱。
昔年赤淵道派的仙人委婉對門人道:「天仙純陽,不假與外。丹者,純陽之氣也。」
到我們這個層次,不需要外物。丹藥說到底,就是純陽之氣點化,跟我們同源,已經不需要啦!
說白了,就是真仙們服用的真仙道丹,赤淵道派煉製不出來。
赤龍無法離開瓊雲殿範圍,只能送衡華來到兩殿之前的雲路。
腳下青雲再現。
「你小心些。」
赤龍將三枚蓮子贈給伏衡華。
「這是千年蓮子,可以助你恢復三次法力。唔……你現在的修為,可以一次復原全部的。」
「多謝前輩。」
衡華隨後想起一事。
「前輩,若稍後碰見伏家人。還請手下留情,他們的過路費,我回頭補。」
「哈哈……不用。稍後若碰見伏家人,我直接讓他們過去幫你。」
赤龍眼看著伏衡華離去,自己返還水缸。
青雲飄飄,載著衡華走入丹雲殿。
沒有直接離開,而是盤膝坐下來,手捧玄火雀翎扇,感應殿內熊熊燃燒的火焰。
殿內和扇內的火焰皆來自南明離火劍,本是同源。衡華藉此機會,打算再把扇子的品質提升一番。
……
楊岱入萬霞宮,至仙願台,看到隨風飄揚的字條。
對仙願台的功能,他一清二楚。只掃略一遍,目光便落在字條最後的印章上。
元道玉章為方形印,一條長龍構成首尾相對的方框。方框內,有「扶風元道」四個先天赤文。留白處有六片細小的柏葉。
「好精巧的印章——等等!」
楊岱仔細打量龍形邊框的龍鱗,密集細小的龍鱗構成一組排列組合。而恰好,前些日子和伏向風接觸時,他得知這種密文方式。
翻譯過來,是「柏皇」二字。
「這是蟠龍島的印記?元道,伏元道?」
楊岱沉吟。他從凌天仇、伏向風處知曉此人。
「他一個演法師,怎麼跑來這裡,而且還是第一個進去?」
楊岱思索著,拿起上邊的筆桿。
功法,我不缺。
所以,不去金霞殿那個寄託傳承的地點。
丹藥、靈草,我也不需要。
思來想去,楊岱寫下「法寶」二字。
青雲升起,托著楊岱前往瓊雲殿。
正巧赤龍回到水缸,看到又有人到來。
「吾乃此關試煉之主。爾若闖關,需完成試煉。」
楊岱看到這條赤龍,不慌不忙笑道:「請道友指教。」
眼看他托起仙山,赤龍心中頓時一虛。但想起伏衡華的教導,他怒瞪龍目,呵斥道:「娘娘的仙宮,豈容爾放肆?吾這試煉乃是文斗,若不願,且轉頭回去!」
「文斗?」
赤龍瞧出對方修為,不敢過問逼迫。
「此水乃娘娘自九霄天河採集的神水。汝修成大道金丹,煉成移山倒海之法,也難過碧池滄水。」赤龍解釋道,「講一個讓吾滿意的故事。亦或留下渡錢,本龍自會送你過河。」
講故事?
這麼斯文嗎?
楊岱思忖後,含笑道:「那就講一個我在南洲的見聞吧。」
他用盞茶功夫講述一個故事,赤龍緩緩搖頭。
「不成,不成。這個故事太一般,換一個。」
換?
楊岱沉思後,謹慎道:「道友,你要講故事,總要有個評價標準。若你耍賴,一味貶低,我豈能過去?」
「那本龍便先給你講一個。」
赤龍撿起衡華剛才講述的。
「神州時期,有一個名叫徐通的人……」
剛說這個開頭,楊岱神情震動。
徐通,當年赤淵道派的仙人之一!
同名,同名吧?
但聽聞徐通最初不修仙道,而在人間迎娶妻子張氏,楊岱心中犯滴咕:聽師尊提及,當年太師叔祖在人間的確有一個凡人妻子。
而當聽聞張氏捉蝶,在山中拜異人為師,楊岱心生疑惑。
不是說,太師叔祖的妻子是凡人?怎麼也是修煉過的?還有,那隻蝴蝶還有那個跪石門的,好像是《神州異志》裡面的「捉蝶」和「魚簍人」吧?
賀夫人將諸多神州故事串聯,修改其中人物關係,並造成一個故事套一個故事,每天只給兒子將一點點。既能勾起興趣,也能陶冶情操,進行幼兒啟蒙。
所以,當楊岱聽到那些似是而非的故事,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當聽到徐通兒子和狐妖的故事,楊岱更加困惑。
自己絕對沒有一個迎娶妖狐的師叔祖!
這個故事有問題啊!
這時,赤龍戛然而止。
「你就按照這個標準來講!」
「後來呢——道友,你這故事不是還沒講完嗎?」
「爾與吾講故事,不是吾來對汝等講!」
龍吟震動,一聲聲驚雷在水面炸開。
汝等?
楊岱一邊後退,一邊回頭。
此時,第三位修士趕來。
他聽聞這邊的要求後,果斷取出三枚水玉。
「前輩,此物可為船資否?」
赤龍打小在水缸生活,哪知道什麼天材地寶?
他看東西,只感受其中靈氣。
覺得這三枚水玉靈氣逼人,便緩緩點頭。
隨後龍尾一掃,虹橋在水面架起,那修士急匆匆離去。
些許過路費算什麼,找到仙人法寶,那才是正經事!
楊岱見狀,也取出兩道符籙。
「此物可為否?」
不認識符籙,但看出上面靈氣不俗,赤龍尾巴又一掃。
「走吧。」
就這樣,赤龍將不少人放過去。
但這些人脫離水缸世界,並不會出現在瓊雲殿後面,而是在大殿門口。
此時,仙殿另一重防禦禁制會自動生效,層層白雲牽引萬鈞之力,阻礙這些修士的行進速度。
這是赤龍私心,專門為衡華拖延時間。
同時,赤龍沒有告知這些修士。
瓊雲殿內並無法寶奇珍,此殿又名「聚雲殿」,可招聚八方雲靄。是天女昔年採集雲氣,以便織雲作錦的第一處工作檯。
赤龍把玩自己剋扣的各種「寶物」,暗暗思索:他們拖延時間越久,伏小兄弟越安全。等他出來,幫我煉成一件風水器,我就可以離開了。
……
伏瑤軫、傅玄星入萬霞宮後,沒有第一時間進來。
兩人在大門口歇息一會兒,繞著萬霞宮牆壁轉了大半天后,才往仙願台去。
因為伏瑤軫不求天材地寶、功法傳承,她此來目的只為解開心中疑惑。
看到字條最後面的印章,伏瑤軫眉宇露出異色。
傅玄星一臉震驚地指著字條:「六哥的印?他……他怎麼來了?我們要不要去找他?」
伏瑤軫沉思後,緩緩道:「剛才見祖父在外,應是得他老人家恩許。所以,小六兒沒有風險。我們自己去吧。」
她提筆寫下「解惑」。
靈光一閃,金雲載著她往左二行。第一殿,也要從瓊雲殿走。
傅玄星見狀,連忙寫下自己的願望「解惑」,緊跟伏瑤軫離開。
見他跟上來,伏瑤軫無奈:「萬霞宮到底是仙人府邸,奇珍眾多。你不趁此機會尋些秘寶丹藥……隨我行走,白白錯失機會。」
「沒事,我又不缺功法,也不缺法寶。跟你走,路上還能有個照應。」
至瓊雲殿,二人入水缸,看到懶洋洋趴在蓮花上面等收費的赤龍。
築基修士?
不用太禮貌。
「要麼給錢,要麼講故事,你們自己選吧。」
伏瑤軫盯著碧波,明白自己二人過不去後,笑道:「晚輩身上沒有錢財,也不懂如何講故事。為前輩彈琴一曲可好?我們伏家,琴藝算是天下一等一的。」
「伏?」
赤龍一個機靈,迅速抬頭。
「你姓伏?」
「晚輩伏瑤軫,乃延龍伏家,柏皇堂弟子。」
「伏衡華,你可認識?」
伏瑤軫笑了,她從靈視中雖然沒有見過赤龍,但見過這種例子。
「正是家弟。」
赤龍尾巴一甩:「過去吧,趕緊去幫他奪寶。我看過去的人有點多。」
「多謝前輩。」
伏瑤軫隨後問及衡華之事,得知赤龍和伏衡華的交易後,她拿出紙筆在旁邊寫下一塊匾。
「未免前輩每次開口提及,我索性在這裡留一塊匾額。讓後來者自行出錢,或者講故事吧。」
……
丹雲殿的考驗,便是火力。
越往後面走,溫度越高。甚至可以燃燒護體寶衣和法寶。
索性衡華祭煉玄火雀翎扇,依靠這件火屬性的法寶順利通行。
「後面的同道算是麻煩了。」
自覆洲後,水系道法在東來大昌。持有火屬法寶的人少,修煉火屬功法的人也少。
伏衡華無疑少了不少麻煩。
接下來兩座雲殿順利同行,最終衡華來到集雲殿。
集雲殿,又稱寶雲殿,裡面寄存雲軸、仙錦等綾羅綢緞。
沒錯,在天女劃分中。雲軸根本不是仙器,而是一匹布。
只是對伏衡華這些修真者,才把一匹布看作「仙器」。
看著眼前巍峨高聳的大門,伏衡華沉思。
「這關似乎沒有看守者,而是……」
密文?
大門是一片祥雲圖桉。
伏衡華清楚,這是一座陣法禁鎖。只有特定手法才能開啟。
「解咒、開鎖,這不是我的專長啊,金霞仙文有些苦手。難道,又要用那套法子?也不知道仙人洞府,能不能得用。」
呼——
身後驀然飛來一口飛刀。緊隨其後,是一個少年的呼喊:「道友,快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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