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劍」，是東來修真界公認的第一劍意。
萬象劍聖面對天劍，必須閃避後再圖反擊。
玉明劍聖只能依仗仙劍之力硬扛，且才能將將打成平手。
面對這道無可爭議的最強，艾延昌露出苦笑。
他明白伏衡華的意圖了。
對方打從一開始，就是希望自己製造一個無法出手的空窗期，讓對方蓄力把天劍砸下來。
無聲無息。
當天空中的五色光劍砸下來，艾延昌的劍盾如薄紙一樣快速戳破。
劍氣灌體，法力盡數被天道之力轟散。
「哇——」
艾延昌勐吐一大口血，整個人後仰倒下。
「師兄！」
東海劍派眾人大急，紛紛打算衝過去。
「別過去，」隋安沉聲喝道，「你們過去，你們師兄就真輸了。」
「可是師兄他——」
「他精心打造湛海劍，可不是僅僅用來配合劍訣的。」隋安死死盯著艾延昌。他自然也擔心師侄的情況，但他清楚艾延昌的某一個打算。
衡華打出天劍，似乎有所察覺，再度化作風往上空飛高十丈。
……
「親家。」
木善生堆著笑臉，帶一群弟子走到伏家的高台。
「不給。」
伏丹維知道他要說什麼。
天劍，是木善生的絕學。他那麼多親傳弟子經其親手培養，也沒幾個能觸及天劍的奧義。
可伏衡華在不需要木善生教導的情況下，竟可以構成一道天劍劍意。
這份天賦，足以傳承劍仙洲衣缽了。
「這小子不會去你家的。你家的做派，他才適應不了。」
伏丹維幫衡華否決後，若若有所思問：「他見過你用天劍？」
木善生搖頭：「一些小手段，他可能見過。但真正的「天劍」，我近年來何曾對外施展？」
這時，何仙音想到了什麼，低聲在木善生耳畔言語。
木善生一怔，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就因為當初你帶他下遺洲？」
從劍仙洲下遺洲，自然會看到「天劍」靈脈。天劍靈脈正是木善生為劍意配套鑄造的天劍。
如果是從這裡窺見「天劍」精髓，倒也說得通。
可這樣看，那就更不能放過了。
「他根本不是修劍道的人，這次是將道法轉譯為劍術，臨陣磨槍，」穆琞天不悅道，「等過幾日，他眼下的劍法怕是都忘得七七八八了。」
伏衡華利用「回明心劍」研究劍術，足足在那心景世界經歷了上百年。
這種臨陣磨劍的做法，讓伏衡華此刻處於一種奇妙的「劍道」狀態。「百年」的習慣讓他與劍同在。
就如同臨考試前，臨時熬夜背課文一樣。僅是為了應付考試。在那一段時間裡，腦子裡面會記憶一部分內容。但等考試完了，該忘了自然也就忘了。
「不錯。如今只是這小子要鬥劍，才特意花心思磨一磨劍術。師父，他哪裡有心思把自己的全部精力都放在這上面？」盧豐揚跟著幫腔。
「哼——若是你們幾個能悟出「天劍」來，我何必稀罕親家的孫子？」
隨後，他對伏常清道：「還有你，「天劍秘術」也交給你了。你也好好琢磨琢磨。」
伏常清本打算幫夫君說話，可眼見火燒到自己腳下，默默閉嘴。
木善生看看伏常清，再看看盧豐揚，忽然靈機一動，有了一個自覺十分精彩的主意。
伏常清是伏家血脈，理論上
她的孩子也可覺醒「天通慧心」。我何不再尋一個慧心後輩，從小培養劍術？
這個念頭一起，木善生立刻尋思起來：這麼些年，我雖在劍仙洲廣開門路收徒。凡金丹劍仙，皆可入我門牆。但多年下來，總也膩了煩了。這樣教導的弟子，越來越不用心。
最初那群弟子，木善生是當親生兒女。可越到後面，跟弟子們的接觸變少，感情自然也不多。
為盧豐揚求婚折騰這好大一出。可再到後面的弟子，木善生自覺不會再花如此多心思。
如果從嬰兒開始培養，我親自帶在身邊培養呢？
伏丹維為了孫子，請了一群同道友人輪流傳法。我的劍仙洲上有宗師、劍仙百人。也輪流培養教導，我難道不能養出一個「天劍傳人」來？
瞟了一眼伏常清，他心忖：唯一的麻煩，是這些小年輕沉浸夫妻世界，可能不喜歡生小孩。
這也是許多修士的思想。
幹嘛生孩子？
我自己長生，跟道侶逍遙多好，何必再養一個？
於是，劍聖打定主意，回頭要想辦法催他二人生下幾個靈骨劍種。
目光重新挪移回斗戰區，見艾延昌依舊不肯認輸，木善生搖頭道「這廝莫不是動了那個打算？別的修士天天嘲諷我們劍修易怒好鬥，行事不過腦子。如今他又……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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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陶明而言，他跟艾延昌只有幾面之緣。艾延昌道途如何，跟我有什麼關係。
「回頭，我多贏一場便是。」
……
「海。」
雖然是倉促轉入神兵派，但畢竟是宗師之輩，經驗豐富。
剛完成「人劍合一」的那一刻，艾延昌便徹底掌握相應的手段。
此刻，我即為劍身。
心念所動，即為劍道神通。
只是隨手一指，大海掀起狂瀾，九條水龍再度演化龍王之相，紛紛飛向天空。
青年靜靜看著九龍飛上來，耳畔突然傳來一句傳音。
「快認輸——」
木善生偷偷傳音伏衡華：「把對方打到這一步，已經足夠。接下來，不用再打了。」
逼得一位宗師改換門庭，伏衡華已經贏了。
再打下去，萬一有個閃失，反而不妙。
畢竟伏衡華的法力著實弱小。面對一個暴怒狀態下的宗師，只能遊走閃避。那樣，太容易受傷，也太不值得了。
「還有一招呢。」
青年袖口飛出一隻金青色風蝶。
「東海。」
隨後，肩頭有紅青色、墨青色的風蝶出現。
「南海，北海。」
三隻風蝶圍繞伏衡華飛舞，伏衡華又對身邊一招，上百隻銀青色蝴蝶合成一隻臉盆大的風蝶，與其他三隻風蝶一起飛旋。
「你有一個錯誤。你認為我的絕對力量不如你，才一直在拖延時間打游擊。最後用設局的方式，以天劍把你的法力擊垮。」
「難道不是嗎？」
艾延昌面目猙獰。
天劍入體的痛，旁人如何理解？
以往，木善生天劍一落，除劫仙劍聖之輩能接住外，其他被灌體的人、妖都死了。
那份痛，哪怕把伏衡華殺了，也難以讓自己解恨。
「我之所以拖延的目的，是因為我初來乍到，剛剛來到東海這個環境。」
金青色的風蝶飛到伏衡華指尖。
那是東海的風。
秦琳童孔一縮，迅速看向周圍另外三隻風蝶。
「他特意讓親友、僕從自南海、北海回來，是為了收集二海之上的風氣！」
而伏衡華這些日子一直在西海。
收集西海之風能做什麼？
有什麼東西，需要藉助四海之風的力量？
尤其，伏衡華姓伏。
「天劍雖然是我的劍訣最後一招。但的確是從劍仙洲參悟而來。用天劍砸你，你可能不服。所以——
「媒介有四，此為四海之風。」
四隻風蝶化作四把無形劍氣，既然化作四道颶風。
「湛海無量。」
艾延昌自然明白扶風仙宮的某個傳說，雙手握住飛劍。
飛劍在這一刻變化為雙手巨劍，九條水龍盡數鑽入巨劍，攜全部靈力對天空狠狠一斬。
「四風真言，千風齊動。」
伏衡華頭頂浮現一張陣圖，千風如絲，交織成一卷陣圖。
「看到這一幕，我劍陣一派與有榮焉啊。」天靈法師撫掌笑起來。身邊弟子偷偷碰了碰他，看到東海劍派眾人的目光，法師嘿嘿一笑，沒有再多說什麼。
「此為四風誅仙陣。」
以四座颶風為邊界，以空中的千風誅仙圖為核心。當下方的湛海九龍劍罡衝上來，劍陣同一時間把下方的艾延昌籠罩。
面對飛上來的劍罡，伏衡華化身清風，再度閃開。
艾延昌卻沒有
這個機會，眼睜睜看著自己被陣法籠罩。
此陣雖然是伏衡華所建，卻非其掌控。而是以劍意引動天象，把四海颶風帶的力量引過來。
諸位劫仙明顯能感覺到，東方的風不斷往這邊匯聚。東海水面已凝聚新的「烈風氣團」。
「哎，幸好我們一群人在此。不然這氣團成型，白瑲又要下幾天大雨了——或者是雨夾雪吧？」
孟晨隔空扔出一件法寶，神幡在白瑲沿海岸展開，將烈風氣團引動的水汽天象鎖定在東海。
「四海一體，風環神洲。我記得上一次有人藉助四風之力，還是扶風仙宮時代了。」
洪昌乙聽到人群中的一聲驚嘆。扭頭看去，那是一位白髮蒼蒼的老者。
先是迷惑，隨後他認出此人身份、。
天——
「前輩，您怎麼來了？」
「出來瞧瞧世面。又擔心這群劫仙敬老，把老夫架起來當裁判。所以，遮掩了一下身份。」
老者樂呵呵看著天空中的風。
四風陣成型，斗戰區內憑空多出一股股風流加持。
伏衡華在這股力量的幫助下，速度更快三分。哪怕湛海九龍劍罡具備鎖定攻擊的效果，他也能先一步閃避，讓劍罡打不中自己。
約莫一刻時間。
劍陣之內發出一聲悲鳴。
幾位劫仙看著裡面的情況，神情肅然。
艾延昌人形已經不存，唯有一口破損的湛海劍插在地面。
木善生低聲問伏丹維：「換成你，你能用四風陣嗎？」
伏丹維看了他一眼。
木善生頓時明白。
自己犯傻了，要是沒有一點底牌，伏丹維怎麼有信心跟自己一起牽頭這場鬥劍？
指不定，這孫子的四風陣就是他教的。
伏丹維觀察四風陣，暗暗搖頭：劍道如人，這小子把他「挖坑不埋」的心思展現地淋漓盡致啊。
這次鬥劍，伏丹維從伏衡華身上看到許多讓自己心驚肉跳的秘術、劍法。但反過來思考，這些玩意統統都是半成品。
化身風靈的秘術，沒有真正完成，無法在伏家推廣。他使用了許多稀奇古怪的術，維繫了當下這一效果。具體支撐幾日，不清楚。
風靈天劍，只能凝聚劍氣，而無法如木善生一樣隨心掌控，甚至只能拿來砸人。完全是天杖的翻版嘛。哪怕砸敵人的洞府道場，最合適不過。
眼下的四風陣更是如此。只能布陣，把四方之風拉過來。怎麼把風散去，他根本做不到。
眼看四方之風越來越強勢，颶風正逐步在斗戰區內擴張，甚至伏衡華自己所化的「風靈」都差點被攪進。
伏丹維正打算出手時，玉明劍聖先一步彈出劍氣。
銳利明耀的劍光把「四風之陣」打散。
「颶風帶剛剛修補好，可不能讓你們亂來。這風，還是送回去吧。」
呼呼——
其他三海的颶風再度回歸原地。
劍聖再一指，將破損的湛海劍收走，伸手輕輕一拂。
艾延昌重新變回人形。
「你既以神兵之法修行。不論是為了再轉回靈訣派，僅僅把我們的思路當做跳板。還是打算往後真正走這條路。但既然現在你選擇了，我便助你一臂之力。」
純凈的仙劍之力灌入艾延昌體內。
他瞪大眼睛，體內的傷勢在這一刻全數清空。
「多謝劍聖搭救。」
「不用謝。你既是神兵派一員，我自會出手。」
隨後，劍聖看向伏衡華。
「小子，你很不錯。木善生的「天劍」在劍仙洲，都沒幾人能掌握。來來，再來一劍。讓本座瞧一瞧你的深淺。全力施為吧，我等你。」
風在天空再度凝聚，伏衡華眉心剛剛締結，尚未完成的晶珠重新消散，天劍虛影再度出現。
這一幕出現，劫仙們頓時明白了。
「又是媒介那一套。」
秦琳嫌棄道：「這也好意思叫做「道劍」。你直說是「秘寶」得了。」
她聲音很小，這句話不是解說，所以只有孫成聽到。
孫成也小聲回應。
「一個百歲的後生，能完成天劍的構造就不容易了。還指望什麼？真指望他能憑藉實力打敗一位宗師嗎？」
第二次凝結天劍，伏衡華明顯吃力許多。
他額頭上的那顆晶體，是他那位太極朋友教授的方子。
天晶。
天道之力的凝結體。
在天目洲，千年方可凝結一枚。
他那位朋友的天晶被人偷走，不得不思考人造天晶的方式。
伏衡華在西海多日，花費莫大力氣才凝結一枚。如今第二枚雖然藉助「風紋」還是自動凝結，可蘊含的天道之力過於稀少。
伏衡華不得不加大力氣，以三尊靈神輔左出手才在一個時辰後把天劍製造出來。
甫一成型，木善生身邊的東木劍仙就笑了。
「師尊，我能猜到你的心思。你現在是不是想揍他？」
「呵——」
木善生盯著伏衡華，不知在想些什麼。
但他看伏衡華的眼神又變了。
如果說剛才說愛才，那麼現在就是在看「異端」。
這小子，就是生來氣我的！
東木劍仙笑了笑，轉頭給幾位師弟師妹說話。
他們這一脈的天劍為什麼難修行？
掌握天劍，首先需要確立自己的劍心。
你是誰，你憑什麼掌握天道之劍？
沒有與天同在的心胸，沒有代天行道的理念，你如何能控制天之劍意？
「劍心、鑄劍以及運劍。這是我們修煉天劍的三處難關。」
東木劍仙在諸弟子排行十三。他如今已領悟代天行道的劍心，懂得如何運轉天劍訣。可遲遲無法真正凝聚自己的天劍。
他平日跟人鬥法，只能借用木善生提前製作的天劍。
師尊的天劍秘符在手，宗師碰到他也要轉頭走人。
伏衡華不一樣。
「這小子沒有劍心，沒有運劍之法，只懂得鑄劍。」
「沒有劍心？這……這不可能吧？沒有劍心，他還算劍修嗎？」
「是啊，他剛才不是還念叨「天道之下，眾生平等」嗎？」
「沒錯，這正是他構造「天劍」核心認知。」
眾生平等的另一重含義，是天劍之下，眾生俱為螻蟻。
所以天劍往下掉落，就是用來砸螻蟻的。
當伏衡華從天上扔「天劍」，那就是把下面的人統統視作螻蟻。
砸死一個算一個，砸死兩個算一雙。
「他的這份心思根本就沒打算去精細操作，完全是把師尊的天劍當做——當做天雷、隕星那樣使用。師尊看他的做派，能高興就怪了。」
眾人默默去看木善生的臉色。
劍聖很早之前就討厭伏衡華瞧不起劍道。
如今看到他把「天劍」當武器一般往下砸，心情更不美妙。
必須快些催伏常清生娃。
不求慧心，劍骨也行。我親自培養一個
天劍傳人來。
回頭讓他來對付他的表哥。
好好教教他，什麼才是天劍真諦。
東木劍仙隨後想到什麼，特意對人群中的趙子明說：「不過伏衡華的天劍，你可以研究研究。」
「我？」
趙子明只學習師尊的「鑄劍術」，根本就沒想過自己能煉成天劍。
「伏衡華很聰明，他從咱們家走了一個過場，就已經明白師尊的天劍之所以強。是因為師尊除卻是天下第一的劍聖，更是天下第一的鑄劍師。這也是我們師兄弟難以構造天劍的原因。」
木善生的天劍緣由，就是以自己精湛無比的鑄劍術，以「天道」為材料，打造成一道劍魄、劍氣。
他的諸多弟子因為只傳承劍術，所以在「鑄劍」一步紛紛失敗。
「你沒辦法運劍，也很難參悟自己的「天劍心」。但你可以學著伏衡華的樣子，只研究如何打造天劍。然後……」
「然後氣死我嗎？」
木善生咬牙切齒說了一句。
東木劍仙迅速閉嘴。
深吸一口氣，木善生對趙子明道。
「要研究，你就研究吧。回頭，為師在給你一門配套用的簡易劍術。」
雖然他討厭伏衡華的劍道思路。但他從伏衡華的劍術中，的確有所啟發，構思出一門適合趙子明的劍法。
雖然這份劍法對自己而言是邪道，卻完全適合趙子明的修行思路。
為了弟子好，些許難受不是不能接受。
「天劍之下，眾生平等。」
伏衡華澹漠望著高台上的玉明劍聖，把天劍砸下去。
劍聖主動撤去斗戰區的封鎖，讓天劍沖向自己。
然後右手張開，五道劍氣如同一座高山把「天劍」架住。
那一霎，伏衡華眼皮跳動。
五行山法的劍術版？
「很眼熟吧？」
劍聖笑了笑，然後感應「五行山劍」架起的「天劍」純度。
「有皮毛，有精髓。但也僅此而已了，力量忒弱了點。」
隨手一捏，天劍破滅。
爽啊，第一次不需要用仙劍，就可以輕鬆捏碎「天劍劍氣」。
玉明劍聖心中竊喜不已。
萬象劍聖見狀，眼睛也是一亮。
他站起來。
「咳咳……小友，你還能再來一劍嗎？」
是啊，這是一個絕佳研究「天劍」，不，是，玩弄天劍劍意的機會。
孟晨、滄瀾子紛紛動心。
沒等伏衡華開口，新的天劍劍意在眾劫仙頭頂出現。
木善生黑著臉。
「本座第一次知道，諸位道友如此喜歡我的「劍意」。不用客氣，我陪你們切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