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這月二十一。

因京畿左近的工坊,已經陸續遞上了造價表、請款單,又有要求上面協調原料採買、匠人挪借的。

故而焦順在衙門裡也終於忙了起來。

好在提前調閱了舊例存檔,又有張誠從旁協助,這些零零碎碎的倒還難不住他。

不過等到下月初,各地的公文都送來,怕就要忙的昏天黑地了。

為此焦順又盤算著,打算再請兩個帳頭清楚的帳房,給張誠充做副手,也免得屆時忙中出錯。

卻說這日傍晚。

焦順回到家中就得了消息,說是賈璉、黛玉明日便到,二奶奶為此專下了帖子,請焦順帶人去城外碼頭迎上一迎。

因這是早就定下事兒,焦順自然也不會推辭,忙讓車夫載著栓柱又回衙門告了事假。

因肖想著黛玉的容顏身段,晚上自不免又添了幾分興致,將香菱、玉釧兒好生蹂躪了一番。

第二日早上他猶豫再三,還是選了官服在身,以免賈璉不明就裡,再鬧得兩邊兒下不來台。

坐著車自後門繞到了寧榮街,就見林之孝早領著十幾輛大車、兩頂大轎,在榮國府正門前恭候多時了。

其實這差事原該派給賴大又或者來旺的,可前者和焦順有仇,派後者去,又怕焦順這個做兒子的不自在,故此才選了林之孝壓陣。

而除林之孝外,老太太又特意調撥了鴛鴦,帶著幾個丫鬟婆子專門去迎黛玉。

故此一應俗務皆無需焦順理會,他只負責在賈璉下船時,在那碼頭上迎一迎便可。

「焦大爺。」

眼見焦順到了,林之孝忙提著衣襟下擺到了車前,躬身陪笑道:「這邊兒都已經鋪排好了,不知您可還有什麼要示下的?」

錯非連日來與賈政時常親近,僅憑焦順這七品小京官兒,怕還未必有資格在林之孝面前託大。

更何況自家老子素日裡也與他相善。

故此焦順忙挑了帘子笑著還禮:「林管家勿需多禮,這裡里外外的你可比我熟稔多了,你既說是已經鋪排妥當了,我還有什麼好說的。」

「那咱們就上路?」

「上路吧。」

林之孝得了准答覆,立刻回頭揚聲吆喝道:「焦大爺吩咐,即刻啟程~!」

說完又道了聲『罪』,便匆匆奔到最前面,翻身上馬頭前引路。

車隊出內城奔東,一路浩浩蕩蕩趕至東便門外的大通橋碼頭,焦順隔著百十丈在空曠處下了馬車,早有打前站的榮府豪奴擺好了傘蓋、桌椅、炭盆等物。

林之孝又上前請示道:「大爺若是覺著清冷,附近酒樓已經訂好了雅間,您看是挪過去,還是……」

「這裡就挺好的。」

焦順擺擺手道,又指著對面道:「林管家也坐下歇歇吧,左右離得近,有什麼讓下面人哨探通傳就是了。」

「這怎麼成。」

林之孝笑著婉拒了,又問焦順可要尋些消遣,言稱這附近唱曲說書的都不缺,便胸口碎大石的把戲,也能替大爺尋兩個過來解悶。

「這倒不必了。」

焦順說著,從袖子裡掏出一卷公文來,笑道:「我這裡倒還有些公務要處置,倒要勞林管家幫我找來文房四寶。」

「這好說、這好說!」

林之孝忙恭聲應了,不多時取來常備的筆墨紙硯,又命人抬出個兩個屏風來,攏住四下免得受了風。

嘖~

這豪門大戶出行,倒和搬家也差不多了。

且不提焦順如何處置公務。

卻說近處一輛馬車上,鴛鴦窺探多時,直到焦順這邊兒攏了屏風,才放下車簾收回了目光。

「姐姐瞧什麼呢?」

車內鸚鵡早忍不住好奇,因見她收回了目光,便笑著打趣道:「便真動了春心,也該尋個知書達理的,偏怎麼不錯眼的盯著個粗胚?」

「他可不是粗胚。」

鴛鴦搖頭:「前幾日我在寶姑娘哪兒,瞧了他一篇議政的文章,雖看的不甚了了,但這人卻著實有些才幹見識,連寶姑娘也讚不絕口呢——如今他出來辦私事,竟也不忘處置公務,顯然還是個有雄心知上進的。」

鸚鵡聽了卻不以為意,曬道:「便再怎麼贊他又如何?前些日子傳出謠言,說是大太太要下嫁二姑娘,你瞧這闔府上下有誰肯答應?說白了,還是嫌棄他的出身!」

鴛鴦只是一笑,嘴裡再沒說什麼,心中卻道:那些自暴自棄的齷齪之人,便出身再高又能如何?

約莫過了巳正【上午十點】,就見哨探的小廝飛奔來報,說是已經望見二爺的船了。

焦順忙收拾停當,領著林之孝、鴛鴦,並一大票男僕女僕趕奔碼頭迎候。

不多時兩艘大船先後靠岸,水手們連鋪了三塊跳板,又用繩子緊緊綁了,這才請恭請賈璉下船。

因見個身著官袍的年輕人當先來迎,賈璉先是有些納悶,等離得近了才終於認出焦順來,不由嘖嘖稱奇:「先前聽昭兒說你得了爵位,爺還有些不敢信呢,不曾想竟倒是真的!」

因見他態度有些輕佻,林之孝忙上前賠笑道:「二爺想是還不知道吧?焦大爺後來又得了陛下特旨,如今和政老爺同在工部為官呢!」

「竟還得了工部的官職?」

賈璉吃了一驚,脫口問道:「得了幾品官兒,管著些什麼?」

焦順笑道:「托政老爺和大姑娘的福,如今在雜工所做了個七品所正。」

「七品?雜工所?」

賈璉便又不以為然起來,順勢指著隔壁那艘客船道:「既然來了,正好陪爺去迎一迎上官。」

因早知道賈雨村與他同行,焦順倒也並不奇怪。

雖則賈雨村是升任順天府同知,和工部並無統屬關係,可人家畢竟是四品官兒,稱一聲『上官』也不為過。

卻說賈璉引著焦順到了對面,恰逢賈雨村也正往這邊兒趕,兩下里合在一處,賈璉便大咧咧引薦道:「這是化【賈雨村本命賈化】老爺,與咱們家是同宗——這是來順,原是跟著賤內陪嫁過來的,如今倒得了爵位,做了朝廷命官。」

賈雨村原本對焦順還算熱切,聽說對方竟是陪嫁奴籍出身,臉上便略略顯出些異樣來,隨即向賈璉嘖嘖稱奇:「這可真是天大的恩典,等閒人家怕是連想都不敢想呢!」

這卻是將焦順獲得官爵的因由,全都歸結在榮國府頭上。

因他二人如此態度,焦順也懶得拿熱臉去貼冷屁股,只由著林之孝忙前忙後的伺候。

又搭著那廂由鴛鴦打頭,前呼後擁的下來一群女子,他更是不再理會這邊兒,只暗暗尋覓林黛玉的身影。

這倒是並不難。

正當中那一個周身素凈的小小身影,眾星捧月也似的,若不是黛玉還能是哪個?

只是……

偷眼端詳了一番之後,焦順卻多少有些失望。

倒不是說這黛玉不夠漂亮。

單論眉眼五官絕對是極精緻的,妥妥一個美人胚子,可如今也只是胚子而已,瘦瘦小小一個人兒,明顯還有待發育。

不過轉念一想,這倒也未嘗不是什麼好事。

正因書中這些鍾靈毓秀的女子,還未曾長起來,自己才有機會惦記著,否則若是過上一兩載就要嫁人了,卻哪還輪得到自己?

相比之下……

寶釵如今已經是十四【第三章寫大了一歲,已刪改】,若自己加官進爵的速度不夠快,只怕就趕不上趟了。

卻說焦順這不聲不響的離著遠了。

賈雨村便忍不住打探他的根底,而林之孝也怕賈璉再給焦順難堪,於是加倍的描述了近日的見聞。

又著重點明道:「政老爺近來極是看重焦大爺,這半個多月三日一宴五日一請的,幾乎就沒有間斷過。」

賈雨村聽了這話,登時有些後悔起來。

賈璉卻有些惱羞,冷笑道:「爺離家才不到一年,連身邊的奴才竟也成了人物——這可真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

正說著,忽見五六騎飛也似奔了過來,遠遠的就嚷道:「可了不得了,家裡來了頒旨的天使,請大爺速速回府!」

賈璉認出是榮國府里的管事,不由得皺起眉頭,心道自己分明是二爺,卻嚷什麼『大爺速速回府』?

緊跟著他又想到了賈雨村頭上,便轉身問道:「雨村兄,莫不是聖上知道你已經到了京城,所以……」

賈雨村卻是連連搖頭:「斷無此理、斷無此理。」

且不說皇帝會不會如此在意他一個四品同知,就算真要給他頒旨,也斷沒有送去榮國府的道理。

二人正疑惑不解。

卻見焦順迎上前問了幾句,然後匆匆過來告罪道:「璉二爺、化大人,我怕是要先行一步了——畢竟總不好讓天使在府上久等。」

「你?」

賈璉愕然:「是給你頒的旨意?」

賈雨村則是進一步追問:「來大人,卻不知是什麼旨意?又是因何而來?」

「我如今姓焦。」

焦順更正了他的稱呼,這才雲淡風輕的道:「因我前日擬了樁新政,原只是想自己試行一番,不知怎麼就得了侍郎大人的錯愛,又經內閣遞到了御前——這不,陛下竟賜下進爵一級、黃金百兩的恩賞,著實讓焦某惶恐汗顏。」

這番話聽得賈璉、賈雨村面面相覷,一時竟不知該如何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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