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沒有說什麼,只是嘆了口氣,李紈忙著道:「先別說這個了,如今鏈二爺不是在外打點,準備花銀先把姨太太弄出來?等著姨太太出來了,將來薛兄弟重新治理得家起來,何愁沒有良配?」

寶釵嘆了口氣,重新治理起家?談何容易?

娘家沒有人,她也清楚的再次感覺到人情冷暖,原本薛家是豪門大族,有錢有勢,她在賈府住著,雖然是客,但從下人到老太太,誰給他臉色看過?等著她嫁過來,薛家敗了,誰把她當寶二奶奶看過?

湘雲忙著又用別的話岔開,她本是善談之人,眼見眾人聚在一起,甚是高興,一時之間,唧唧嘎嘎,房裡只聽得她一人說笑。

李紈指著她笑道:「你倒是會油嘴滑舌的逗人開心,也不知道那裡學來的假話。」

「我可不懂什麼假話、佳話……」湘雲笑道,「聽說林姐姐原本有個老師,也姓賈,與咱們家還算是同宗?」

黛玉知道她說的是賈雨村,當年林如海在揚州的時候,由於膝下無兒,僅有她這麼一個女兒,所以特意請了西席,教她讀識字,當時一個姓冷的推薦的,就是這個賈雨村,這人肚裡倒也有點才華……

因為她是女學生,不比男兒。所以,賈雨村所教,大都是詩文辭賦,從來沒有說起過經濟仕途。「確有此事」黛玉笑道,「只是我不比男學生,這些年聽得說他在外面做了官。倒是從來沒見。」

湘雲拍手笑道:「林姐姐,我說了你可別生氣,你這位老師,名字取得實在的有點好笑,什麼名字不好去,要叫假語,林姐姐跟著他,是不是也學了一肚的假話?」

林黛玉聽了,知道湘雲藉此奚落與她,笑道:「我把你這個促狹地小蹄嘴都撕爛了。怎都是假語了。」口中一邊說著,一邊站起來,就要追打湘

湘雲忙著笑著跑開,躲在賈母身後,李紈忙著拉住黛玉,笑道:「雲兒這丫頭越促狹了。==」

「阿彌陀佛,只保佑她將來得個厲害的妹夫,再加三四個難纏的小姑,夠她促狹的了。」林黛玉被李紈拉住,自然不好再追湘雲。但嘴巴卻也是不饒人的。

眾人一聽,都不禁大笑起來。

湘雲紅了臉,趴在賈母懷裡,不依的叫道:「老太太。林姐姐欺負我。」

「你不使促狹,你姐姐如何欺負你了。」賈母摟著湘雲笑道。

眾人正說笑著,只見鴛鴦進來,說:「老爺來了」

賈母皺眉道:「咱娘兒們說說笑笑,他來做什麼?」

說話之間。只見賈政穿著家常衣服,已經進來,眾人都是她的晚輩親戚,倒也不用迴避的,除了賈母,都站了起來。

「兒特意來給母親請安,順便敲敲姑娘們,母親不會要攆我出去」賈政一邊說著,一邊先給賈母請了安。

「你來了。他們姐妹不便,請了安就出去。」賈母笑道,她知道賈政在座,湘雲、黛玉等都免不了拘束,探春、惜春就更加不用說了。

「母親果然是要攆我出去。」賈政笑道,丫頭忙著請他坐下。眾人這才跟著坐下。

「你自己看看。你來了,讓我們怎麼說笑玩樂?」賈母搖頭道。「倒不如出去了便宜。」

「我向母親商議個事情,若是母親同意,我馬上就走」賈政站起來笑道。

「你怎麼也學那小家脾氣了?」賈母笑道,「成日裡只知道說寶玉不好,你們敲敲,這脾氣、這模樣,和寶玉不是一個模?」

眾人聞言,都不禁莞爾,賈政也笑了笑,淡淡的道:「我只是想請林大姑娘去我那邊做做。」

林黛玉一呆,請她?做什麼?賈母和眾人都是愣了愣,賈母想了想,點頭道:「馬上就好生讓人給送過來。」

「母親放心」賈政忙笑道。==

黛玉滿腹狐疑,站起身來,辭別賈母和眾人,隨著賈政出去,一直到了榮喜,丫頭高高的揭起簾,賈政讓黛玉現行,黛玉忙道:「舅舅先請。」

「姑娘是客,還是姑娘請」賈政道。

黛玉笑笑,她知道賈政素來為人迂腐,也不和他客氣什麼,先行進去,賈政又忙著讓座,黛玉謝坐畢,丫頭送上茶來,就都退了出去。房裡只剩下賈政和她兩人。

黛玉這時候愈狐疑,不知道賈政巴巴地把她單獨叫來,所謂何事?

「林姑娘……」賈政想要開口,但話到嘴邊,卻又變得千金重,剛剛說了「林姑娘」三個字,餘下的卻是一聲嘆息。

黛玉忙著笑道:「舅舅客氣了,您直叫我名字就是。」

賈政尷尬的笑笑,半晌也沒有說話,兩人枯坐了片刻,黛玉也找不出什麼話題來,甚是難堪。

「舅舅請外甥女過來,不知道有何教誨?」林黛玉終於忍不住問道,看樣,賈政已經有著什麼為難的事情,否則,他也不會不顧禮教,冒然把她單獨請來。

賈政張了張口,半晌也說不出話來,難道說,他就張口告訴她:「她們家的一百萬兩銀,他還不起了,能不能就這麼算了?」

黛玉不僅苦笑,碰著這麼一個舅舅,她還實在沒法,當即笑道:「舅舅要是沒什麼事情,外甥女就先告辭了。」說著,站起身來就要離開,這麼干坐著,總不是事情啊?

「等等」賈政見她要走。忙著站了起來,陡然撩起長袍,衝著她跪了下去。

黛玉驚的目瞪口呆,足足有兩三句話的功夫,才算是回過神來,別說是禮教森然古代世界,就算是她原本存在地二十一世界,這等讓娘舅給其跪拜的行為,只怕也是天理難容。

「舅舅您這是做什麼?」黛玉忙著要扶起賈政,「您快去來。您這是要折外甥女的陽壽了。」

「姑娘請聽我說完」賈政苦笑道,「我這是特意向你請罪來著……」

「舅舅起來說話」黛玉真是急了,賈政執意不起來,她也沒有法,「舅舅有什麼話,起來再說,這若是讓人看見,我還怎麼活啊?」

賈政咬牙道:「姑娘,如果我說了,只怕你就認為。我只有資格跪著和你說話了……」

黛玉聽著這話里有音,不僅一呆,賈政廢然長嘆道:「我家這些亂七八糟地事情,姑娘是聰明人。想來也知道一點,五年前,你父親在揚州過世,你舅母讓鏈兒那不長進的,跟令尊借了一百萬兩銀。」

「我知道這事情。」黛玉道。「舅舅放心就是」

「你不知道」賈政搖頭道,「於此同時,令尊讓你姐姐如玉姑娘進京為妃,為了阻止你姐姐進京,我們在半路上使人攔截,結果,不光是林家的護衛,甚至連大內禁軍,也全部被殺……」

黛玉陡然退後兩步。身一軟,跌坐在炕上,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事情她從妙玉、趙裕口中都知道一點,但怎麼都沒有想到,原來做下這麼一切地。居然是賈府所為。

「那一百萬兩銀。是給甄家的。」賈政又道,「主要是想要讓甄家在江南取代你們林家的地位。因為,如果若玉小姐死了,你被接來我們家養著,從此林家就算土崩瓦解了……」

林黛玉身搖了搖,原來一直以來算計林家地,真是賈府……而這個表面上看著迂腐老實的人,居然是主謀?

「舅舅……真地好舅舅」林黛玉想要說幾句賭氣的話,卻是心中酸澀,廢然搖頭,「舅舅今天對我說這個,卻又何為?準備還我銀,還是……?」

賈政對這她拜了下去,還銀?他賈家那裡有銀來還她?

「林家一直主控著戶部,雖然這些年消沉,遠不如你父親在的時候鼎盛,但是——如今只怕貴妃娘娘是不會放過我們家的。」賈政沉聲說道,為了賈家,為了老太太,他就算受些委屈又如何了?

黛玉冷笑,這一點他倒是大可放心,雖然妙玉也疑心過賈家,不過由於沒有證據,她並沒有對賈家做什麼。但是,那人對賈府早就不滿,想要找茬動手是在所難免。

妙玉進宮前曾經說過,不能讓那人動人動賈府。否則,早晚牽扯出揚州鹽稅,林家同樣保不住,到時候,誰也會憐惜她們姐妹?

「我沒有銀還你,只是請姑娘大量,放我們家一條活路……」賈政說著,再次拜了下去。

黛玉哭笑不得,他這話倒還說得倒還真是輕描淡寫,一百萬兩銀,滅門之災,只是他老拉下臉面給她跪下,就算了事?

黛玉不說話,賈政也不說話,兩人不禁僵住——

「父親,林妹妹……」突然,寶玉突兀的聲音,把兩人都嚇了一跳。

同樣的,賈寶玉也是目瞪口呆,房裡的一切,幾乎讓他懷疑自己的眼睛——父親為什麼對著林妹妹跪著,到底生了什麼事?

「父親,您這是怎麼了?」寶玉一邊說著,一邊快步搶上前去,雙手扶起賈政。

但賈政在地上跪地久了,一時之間,怎麼也站不起來,如此冷天,雖然房間裡面暖和,可是地上全部是堅硬地青磚鋪地,甚至連褥都沒有擺下,賈政又是上了年紀的人,在地上跪的久了,如今只感覺膝蓋下面一陣陣地刺痛,下半截的腿仿佛失去了知覺。

寶玉雙手用力的抱著,他把他扶住坐在炕上,只是寶玉自己地手,也忍不住在顫抖……

「父親,怎麼了?」寶玉忙著問道。

未知賈政如何回答,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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