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平靜

「喔,親愛的尼茲,這間病房設置的太有水平了。」勞佐瑞爾走進這間設置在布萊克霍爾研究所內的臨時房舍,對這間房屋的裝修風格發出了讚嘆:「無論內外居然找不到一塊裸露的牆磚,我說尼茲,你對這種泥土結構難道有什麼特別的偏愛?居然連一塊石磚都不用。」

奈維隆也大皺眉頭,因為落後的泥灰質牆壁,這個房間散發出一股腐朽的塵土味道,因為房屋剛剛落成不久,塵埃還沒散盡,走進來不過片刻時分,法師護甲已經擋下了一層厚厚的塵灰。[]

這無疑讓兩位首席感到不快:「還是祈願術要在這種特定環境下發動,一張已經完成了法術組構的捲軸應該用不著這麼大的功夫吧」

「這……」尼茲的表情十分尷尬:「十分抱歉,兩位大人,我們十分幸運地用祈願術捲軸喚回了利法爾的生命之後,發現他似乎對某種東西很容易產生過激反應,幾次醒來後又發瘋暈倒過去,經過檢測,引起這種反應的……是磚。」

「磚?磚塊?」勞佐瑞爾對著尼茲的臉上分明寫著『你在開玩笑嗎?』的表情,奈維隆的眼瞼也因之顫動了一下。

「其實也是事出有因。」尼茲嘆了口氣:「現在他的意識仍然混亂虛靡,大概是深淵感染的作用,源力在上,所以我想請勞佐瑞爾大人您來診斷一下。」

附魔學派的法術主要研究奧法力量對心智與靈魂的影響,所以很多時候治療精神病附魔師比牧師更在行,顯然,祈願術喚回的生命精神問題不小。

不過這種事情找紅袍法師大概是找錯了人,因為比起治病,紅袍們顯然更擅長致病。

「診斷,哦,是有必要診斷一下。」勞佐瑞爾不抱什麼希望地點了點頭,很明顯,在附魔師中,他是屬於比較擅長致病的那一種,對於這種助人為樂的事情熱情不高,僅僅是因為同一立場的緣故應下這件事情。

能夠從無底深淵中拽回利法爾的性命,本來就在他的意料之外。

作為高階法師,總是免不了與下層界打交道,對於靈魂墮入深淵的後果,勞佐瑞爾很清楚,即使是祈願術,能夠把一條命撈回來也是小機率事件,據說尼茲奧德西隆還為此找到了寇蘇斯神殿的高等祭司,來施展神術輔助加強法術成功率。

他不得不讚嘆尼茲奧德西隆對自己侄子的溺愛,不過他仍然不認為用一張祈願術捲軸換一個腦筋混亂的低層法師是一件合算的事情,奈維隆也是如此,不過事情已經發生,他們對結果卻抱著欣然的態度,雖然力量弱小不值一提,利法爾.奧德西隆仍然是一個有一定政治意義的人物。

能夠安然無恙地活著自然是好事。

「……十四下。」當他們湊近房間的時候,裡面傳出來的說話聲讓尼茲奧德西隆神情微喜,奈維隆和勞佐瑞爾相顧挑了挑眉毛,打開房門,看見穿著一身寬大紅袍的青年用手指著自己的腦袋,從後腦到前額再到腦側,最後停在頭殼正中,對一個端湯水的侍者喃喃著說:「從這裡到這裡,他用那個東西敲了我十四下,除了最後一下,每一下我都還記得,唔,叔叔,老師,理事大人,你們好,我很好。」

這個侍者顯然因為聽到的內容感到莫名其妙,被利法爾奧德西隆那一雙平淡但怎麼看都有些神經質感覺的眼睛一盯,更加渾身地不自在,眼皮和額角不停地跳躍著,似乎精神瀕於崩潰。

「你恢復正常了?」尼茲奧德西隆驚喜地說道,他注意到雖然仍帶著兩分呆滯,不過大體上,利法爾奧德西隆的眼神還是清明的。

「我一直很正常。」利法爾咧嘴笑了笑:「剛剛清醒過來,謝謝你叔叔,你救了我的命。」

「應該的。」歡欣之極的感情不免帶著哽咽,尼茲感到自己有些不知所措,他揮了揮手,解脫了瀕於精神崩潰的侍者,然後握住了利法爾的胳膊,緊張地上看下看:「你是我們家唯一的血脈了,利法爾,說說,你在深淵遇到了什麼意外?」

奈維隆和勞佐瑞爾臉上同時露出興趣缺缺的神色,在深淵又能遇上什麼意外?傳送裝置出了故障,一個中層的惡魔都能殺了這個中低階的法師,何況深淵裡面中層的惡魔數量無邊無際,能夠讓這個法師喪命的情況多到數也數不清。

「意外?不是意外,叔叔,我知道是誰害死了我。」聽聞了尼茲的詢問,利法爾眼睛裡那一股仿佛剛睡醒的呆滯在這一瞬間驅散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見底的仇恨之光。

奈維隆和勞佐瑞爾同時提起了注意力,當得到答案的時候,他們彼此大小瞪小眼了一陣,然後怪異地看著利法爾:「他為什麼要殺你?」

因為與弗拉斯的蜜月期,他們覺得有必要尋根究底。

「他就是弗拉斯派往北面的密探。」利法爾抓住了尼茲的領子:「叔叔,你還要銘記我父親的死亡。」

「竟然有這種事情?」老尼茲奧德西隆面色頓時變得燥紅,想起了那個少年紅袍法師的面容,原有的欣賞頓時燃燒成了憤怒:「竟然是他?理事大人,奈維隆大人,我們必須調查清楚這件事,至少那個小子對利法爾下了毒手。」

兩位首席大人神情凝重,如果事情屬實……

他們確實需要給尼茲和利法爾一個交代。

「他就在薩斑港。」奈維隆想了想,詢問勞佐瑞爾:「我們可以走一趟。」

「不錯。」勞佐瑞爾點了點頭,示意這對奧德西隆的叔侄:「整理一下,我們去薩斑港。」

法爾當先痛快地回答了下來,他雙目**著仇恨的烈火,麻利地穿好了衣物,開始想像如何進行自己的復仇:「老師大人,理事大人,如果捕捉到那個小子,請務必讓我親自報仇。」

他如此提議道,心裡想出幾千種手段,給予自己的生死大敵無盡的折磨,這一次他死定了

兩位首席和一位九環**師。

一個中層的紅袍,憑什麼在這種力量的圍捕下脫身?

奈維隆心不在焉地答應了他。

為此傷害與弗拉斯的關係。

那個小子終究是一個重要人物。

他有些不快。

不過斷然沒有為了外人而委屈自己人的道理,在某些和諧的組織,為了長遠的利益,一個領導人可能會採取這樣的行動。

但無奈得很,這是紅袍法師會。

作為領導者的奈維隆,對於這種理論嗤之以鼻,更是想都不會去想。

今天傷害了組織內部的利益,明天他們就會造反,何況是這種殺身之仇,而即使一方寬宏大量,另一方也絕對不會感激,反而會更加縝密積極地綢繆,以求一勞永逸地根除所有仇敵,解決後患。

奈維隆更不會允許這種情況的發生,尤其是那個潘尼西恩的優秀程度,讓他感到膽寒,就好比薩扎斯坦的疏忽輕蔑造就了勞佐瑞爾,他不敢肯定自己會不會因為一個錯誤的決議而造就一個極為可怕的仇敵。

薩扎斯坦陰溝栽船的前鑒提醒著他這種做法是多麼的危險。

必將危險扼殺於萌芽之中。

這就是塞爾的規則。

布萊克霍爾與薩斑港並不太遠,甚至用不到傳送術,用飛行術飛一段小段時間就到了,而薩斑港的政府也比較顯眼,兩位首席和奧德西隆的血脈們對之並不陌生,但當他們用法術窺探一下府邸中的情況時候,卻愣了一下:「那個小子不在。」

「不在?」尼茲奧德西隆挑了挑眉毛。

「跑了?」利法爾脫口而出。

「沒有……」勞佐瑞爾皺著眉搖了搖頭:「唔,有一個人在,奈維隆,你認識?」

他注意到奈維隆的眉頭皺了起來。

「如果我記得沒錯,應該是他的導師。」身為咒法系首席,奈維隆是記得這個中年人的。

「那麼也是一樣,我們能夠從他嘴裡知道他學生的蹤跡。」

奈維隆點頭表示認可,施展了幾個法術,幾個人隱藏在夜幕之中,無聲無息地飛了下去。

……

歲數到了的人多少身體會有點毛病,作為一個時刻與危險物為伴的法師,這種毛病只會越來越多,尤其詹華士還偏愛研究亡靈法術,他身上的小病總會在某些特定的時候給予他困擾。

在陰雨連綿的時候,在工作疲倦的時候,在心情陰鬱的時候,這些小病小痛總能恰到好處地讓他生出活著真累的感嘆。

當然從上述描述來看,這種小病痛總是在他困擾的時候冒頭,現在,詹華士再一次感嘆著生活的困苦,一半是因為它們,一半是因為今晚的失眠。

在這種時候,失眠的不止他學生一人。

太陽穴的疼痛讓他呲牙咧嘴,大失風度,當他看到幾個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辦公桌前的時候,還愣了一下,揉揉眼睛之後才反應過來。

「你的學生呢?」他看到長著鷹鉤鼻子一身鮮紅長袍的法師如此發問,目光落到旁邊雙眼閃爍著仇恨光芒的利法爾臉上,立刻明白了。

「他不在?」中年人用談論家常一般的語氣反問著首席。

不帶一絲一毫的恭敬。

到了這個時候,禮節上的東西自然用不到了。

「不要裝蒜。」勞佐瑞爾的手杖在中年人放在桌上的左手背上杵了一下,爆出幾絲電流,留下一片漆黑:「還有保持恭敬,有機會減少你的痛苦。」

「沒有必要,首席大人。」詹華士不動聲色地揉了揉左手,一道黑光從他的懷中綻放開來,照映出嘴角一絲平靜的笑容。

「灰燼符石」奈維隆面色一變,身體飛快地閃爍到了房間之外,在半夜的清洗中,他見識過許多次這種東西了。

似乎每個特務組織的成員都會隨身攜帶這種裝置,而紅袍法師會給予審判的標準配置,當然更加地不同凡響。

勞佐瑞爾和兩個奧德西隆也在瞬息的稍後做出了同樣的動作,得以避免過夾著負能量波紋的大爆炸。

震撼大地的聲音中,沒人注意到府邸後院傳送坐標的光芒,稍稍的暈眩之後,從傳送坐標中踏足而出的年輕法師看到了宏偉宅邸的餘燼與空中飄散的能量波紋,也感應到了生命與靈魂的消逝。

上空中驚魂未定的幾個法師注意到了傳送陣出現的人時,潘尼的眼珠子稍稍動了動,從房屋的殘骸上移開,同樣注意到了那幾個紅袍。

「你們應該賠償我點什麼,大人們。」他仰望著奈維隆的鷹鉤鼻子,一手推開了身旁神情困惑的女人,另一隻手探進了袋子:「他是我唯一的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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