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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我該……怎麼辦?」

女選民沒頭沒腦地詢問讓巫師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貝利亞心中的猶疑,同樣存在於他的心中。

事到如今,他也不知道該拿什麼態度對待這位女選民,也拿不准事情完結之後,該怎樣才能收場。

不同陣營信仰之間的鴻溝絕非一點朦朧的情感可以填平,更何況這情感是欺詐而來,若是戳破,必然轉化成熾烈的痛恨。

看著女選民充滿茫然的眼睛將其心中的軟弱毫無保留地暴露,潘尼並不想用這種方式給予她難以癒合的傷痕。

「你掌握了我的弱點……」貝利亞眼睛眨了眨,看著潘尼說:「你說,我應該怎麼辦?」

潘尼驅散心中不適,搖了搖頭,用手拉過一張毯子蓋在她的身上:「如果我是您,就應該殺死我。」

「你不怕死嗎?」貝利亞皺了皺眉。

「當然害怕。」女選民看到陰魂男人嘴邊的自嘲笑容:「我第一次進入你房間的時候,還以為死定了。」

潘尼強忍著不適發揮出百分之一百二十的演技,做出一副感慨萬千的神情,表情恍惚了片刻,轉向臉色複雜的貝利亞,微笑道:「但是現在如果梅伊爾女士需要我這個弱點消失,我想我可以接受。」

貝利亞凝視陰魂男人片刻,搖了搖頭:「你就當作我什麼也沒說過吧。」

「好的。」巫師點了點頭,心中下了決定,在適當的時候讓薩維安.奧托里斯這個陰魂男人死亡,長痛不如短痛,這樣或許是最合適的了結方式了。

他暗暗嘆息著,卻是想到,如果雙方為敵的時候,是否還能如往日那樣針鋒相對呢?

這一刻他甚至希望事情完結之後永遠不要再見到這個女人。

因為他已經不知道該拿什麼樣的態度對待她了。

他看了看貝利亞的臉,又說道:「對了。感謝你來救我。」

「你好像說反了。」貝利亞淡淡說道。

「無論如何,這是因為你來救我。」巫師搖了搖頭:「我很感激。」

「省省吧。」貝利亞閉上了眼睛:「我要休息了,給我講個故事。」

「呃?」貝利亞的要求讓潘尼感到有些莫名奇妙,然而呆滯了一陣之後。他還是醞釀了一下,找了個故事開始念誦。

雖然嘴上說著要休息,但女選民的眼睛過了一會兒,還是睜開了,她看著巫師,伸出只手,握住巫師的手腕。

潘尼有些驚愕地轉過頭來。故事也戛然而止。

「以後不要再為亞li克希亞講故事了。」她極為認真地盯著巫師的臉說。

潘尼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如果你不答應,我很可能會選擇和她動武。」貝利亞用很平淡的口吻敘說著:「無論誰活下來,都不會讓你再感到為難。」

「等我回去找人去接手奧術廳的工作好了。」巫師表面上平淡,心中卻苦笑不已:讓貝利亞去和亞li克希亞拼個你死我活,或許在銀月聯盟的立場上來看是大大的好事——無論誰掛掉了,陰魂城的力量都會削弱,但是他卻已經不可能坐視這兩個女人因為這種事情打死打活。

如果戰鬥真的打了起來,亞li克希亞在力量上占據絕對優勢。

聽到巫師的回答。貝利亞吐了口氣,仿佛心神因此而鬆弛,卻又有一點點的彆扭。

身上的傷口變得不再那麼疼痛。她雙眉漸漸舒展,呼吸也平穩了許多,她剛要睡著,卻聽到陰魂男人的嘆息:「梅伊爾女士,其實……」

他聽起來欲言又止。

「其實什麼?」貝利亞睜開了眼睛。

「如果我說……我是帶著目的接近你的,你會不會在憤怒之下立即殺了我?」潘尼心情緊張了起來,經過一番考慮,他還是決定作出一番試探,這可能是他最好的機會了。

貝利亞半晌沒有說話,只是直直地盯視著巫師。眼睛裡充滿了各種情緒,最終歸於沉寂。

她搖了搖頭:「相信,也不信。」

「呃?」這個模稜的回答讓巫師感到莫名其妙,無法理清這位女選民的想法。

「如果你是帶著目的接近我的,那麼現在根本不應該對我說。」貝利亞緩緩地說道:「既然已經對我說了,那麼這個目的就不存在了。我還要謝謝你的坦白。」

謝謝?

她真的一點兒也不生氣?

潘尼看著貝利亞,心臟一陣輕跳,但還是沒膽量把真正的真相說出來,只是選擇了另一種說法:「布雷納斯王子希望我能從你得到伊瑪斯卡帝國寶物的消息,但是……」

他臉上露出一絲苦笑。

這絲苦笑沒有多少偽裝成分在裡面,因為他明白,選擇避重就輕的實質是另一種更深的欺騙。

貝利亞目光變幻,半晌搖了搖頭:「如果是他的要求,你沒辦法拒絕,也算不上什麼。」

潘尼的表情更為苦澀,不知當她知道真相後,是否還會如此通情達理?

答案肯定是否定的。

潘尼幾乎都可以想像了,這個脾氣凶暴的女人,知道自己從頭到尾都被欺騙後,會是怎樣的心情。

一定會對他恨之入骨吧。

他闔上了眼睛,微微仰起了脖子。

「在陛下的手裡。」貝利亞忽然說道。

「嗯?」潘尼怔了一下,不知道貝利亞說的是什麼意思。

「那個東西,是東費倫古帝國的秘寶,比七秘器還要高上一個級別,女神陛下也只是模糊知道一些它的資料。」貝利亞.梅伊爾詳細地說:「叫布雷納斯別打它的注意了,它現在放置在女神的神國裡面,並在接下來的計劃中有著重要的用途,凡人是不可能染指的。」

意想不到的坦白沒讓潘尼喜出望外,其內容卻讓巫師陷入更深的沉默。

這個答案不僅僅不會讓布雷納斯滿意,更是他最不想要得到的一個答案。

去莎爾的神國盜取鑰匙?估計希瑞克和馬斯克都做不到。

他小心地掩飾住自己的失望,但從後面看過去已然沉默。

貝利亞心情更加鬆懈了,她相信,這件事情解決之後。無論薩維安對她有沒有目的,都結束了。

她只是希望他能夠留下來而已。

她心滿意足地閉上了眼睛。

當她再次睜開眼睛時,卻見瑞瓦蘭.坦舒爾站在自己身前,她臉色一變。心情頓時變得非常不佳:「他在哪裡?」她聲音再次變得如同嚴霜。

「如果我說……他已經死了,你會怎樣?梅伊爾閣下?」瑞瓦蘭.坦舒爾反問。

貝利亞臉色不變,只是微微冷哼,她當然能夠聽得出來他的揶揄和試探,也就更加不耐煩:「他究竟怎麼樣了?」

「好的、好的……梅伊爾閣下,我來告訴你,他現在就在陰魂城。」瑞瓦蘭咳了一聲。他並不希望招惹起這個女人的怒氣:「不過我的弟弟正在猶豫把他當成逃兵砍了還是派他進行第二次偵察任務。」

「你究竟想要什麼,瑞瓦蘭?」貝利亞冷淡地說:「不要耍huā招了。」

「huā招?梅伊爾,我只希望你能夠清醒而專心地為我主服務而已。」瑞瓦蘭搖了搖頭,得知貝利亞竟然為了那個陰魂男人追出了陰魂城,繼而在與銀月聯盟發生的正面衝突中險些死掉之後,他在吃驚之餘捏了一把冷汗,領悟到自己的做法過於粗疏之餘,更加深刻地意識到了那個陰魂男人在貝利亞心中的地位。

這也讓他開始明白。粗暴地殺死那個男人絕對不是一個聰明的主意,那很可能會讓貝利亞.梅伊爾在暴怒中做出後果難以預測的事情來:這位選民是莎爾在教會的千百位幼童中千里挑一選拔出來的,雖然優秀。但也有著十分讓人頭疼的缺陷:一旦心靈被某種情緒所支配,就會做出許多不理智的事情來。

比如孤身一人衝擊銀月聯盟的精銳部隊。

這讓瑞瓦蘭.坦舒爾好奇不已,那個陰魂男人竟然會有那樣的魔力,能夠讓貝利亞為之甘願犧牲生命?

這簡直超過了許多牧師對莎爾的虔誠。

這也是一種危險的信號,證明在貝利亞.梅伊爾的心中,出現了和信仰同等重要的東西。

瑞瓦蘭.坦舒爾感覺到,想要粗暴地根除這種東西,會造成不可挽回的嚴重後果,所以他需要用委婉一些的手段:「這樣說吧,梅伊爾。那個男人並不皈依於女士的意志,這當然是布雷納斯他們那一夥兒的荼毒,我想也很難因為你而真心皈依,儘管我很熱切地希望著這一點,而且他接近你,似乎是有著目的的……」

貝利亞.梅伊爾不動聲色。

「或許接近你的行為並非刻意。但是很難保證我的那些兄弟不會利用這一點來做點什麼。」瑞瓦蘭.坦舒爾說道:「事實上,他已經承認了,布雷納斯派他來你這裡打探一些事情。」

貝利亞梅伊爾挑了挑眉毛,旋即搖了搖頭:「我已經知道了,他對我坦白過。」

「什麼?」瑞瓦蘭大跌眼鏡,他怎麼也想不到那個男人竟然對貝利亞做了坦白,這就讓他的挑撥落在了空處。

「他在哪裡?我要見他。」貝利亞問。

「等等,梅伊爾,你確定要見他?」瑞瓦蘭搖搖頭:「我認為不行。」

挑撥失敗,他準備使用另一個方案。

「為什麼?」貝利亞臉上露出清晰的怒色。

「不為什麼,梅伊爾,無論是我,還是陛下,都希望能夠徹底解決這個問題。」瑞瓦蘭有些冷酷地說道:「你在陛下的偉大計劃中占據著重要的位置,陛下和我都希望你能夠心無旁騖,那個男人卻讓你難以做到這一點,所以你必須做出些什麼,給陛下一個交代。」

「……」

貝利亞沉默起來。

「事實上,陛下也不希望你如此為難,因此決定給指給你一條明路。」瑞瓦蘭嘆了口氣:「陛下可真是通情達理啊。」

「什麼明路?」貝利亞冷靜地詢問,心中浮起一絲希望。

「你用靈能刪減掉所有有關這個男人的記憶。」

「這不可能。」貝利亞搖了搖頭:「不是我不願意,而是根本不能,你不了解靈能。」

對於靈能者而言,力量來自心靈,如同薩維安.奧托里斯留在她心中這種強烈的感情,已經和心靈深深地聯繫在了一起,即使可以暫時刪去,也會因為靈能的涌動而在某個時候重新浮現。

「我當然知道你不可能永久地遺忘這部分記憶,但陛下只需要半個月左右的時間,儀式馬上就要結束了。」瑞瓦蘭說道:「等到一切事情結束之後,陛下甚至可以幫你回想起這部分記憶,我也不會再因為這件事而再做其他讓你不舒服的事情,那位奧托里斯先生,哦,他也會繼續回圖書館教書。」

貝利亞.梅伊爾雙眼眯成兩道縫隙,其中的危險光芒反覆閃爍了一陣,緩緩吐了口氣:「我要見他一次。」

「好的。」瑞瓦蘭.坦舒爾露出微笑:「相信他也會如此通情達理。」

……

在陰魂城下的軍營里,貝利亞見到了陰魂奧術學者,見到他安然無恙地在營帳里翻閱書籍,更沒受什麼虐待,也就鬆了口氣。

她什麼也沒有說,只是靜靜地看了一陣。

巫師抬起頭,微笑說道:「梅伊爾女士,請放心為莎爾陛下服務吧,我以後會為你講故事的。」

貝利亞笑了笑,點點頭,離開了營帳。

巫師放下書本,躺在帳篷中間,一時不知道是什麼心情。

這或許是最好的結果了。

他如此想著。

為了更好地說服貝利亞,瑞瓦蘭和他事先有過溝通。

這樣正好,當貝利亞暫時遺忘他的時候,陰魂奧術學者薩維安.奧托里斯在戰役中死亡,這樣就可以忽略掉一切顧慮與缺憾,完美無瑕皆大歡喜。

只是心中少了點什麼。

他回想起貝利亞臨走時留下的眼神。

留戀和不舍,這是她真正的情感。

巫師心中的愧疚更深了。

「感謝你,奧托里斯先生。」瑞瓦蘭.坦舒爾帶著一臉微笑走了進來:「這樣梅伊爾女士就可以專心致志地完成她的工作了。」

「我很榮幸,主教大人。」潘尼起身回禮。

「哦,至於其他的事情,我也希望你忘記掉。」瑞瓦蘭.坦舒爾摸了摸下巴:「建議你最好以後一段時間呆在圖書館裡不要外出,不要讓梅伊爾女士碰見,這很可能會勾起她的回憶,你知道,這會讓我們很困擾……」

「是的,主教大人,其實我有一個更好的提議……」

「什麼提議?」瑞瓦蘭有些好奇。

「我希望能夠加入儀式。」潘尼回答道。

「什麼?」奧術學者的回答讓瑞瓦蘭微微有些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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