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人群里爆發出一陣驚呼聲,喜妹子顧不上和冬瓜掰扯,連忙擠進去看熱鬧,冬瓜拉上南瓜退到一處不顯眼的地方。

在來三石頭胡同之前,冬瓜就讓汪安打聽過了,喜妹子的娘家姓何,何家祖上在整個北直隸也是數得上的大商賈,可惜子孫一代不如一代,到了喜妹子祖父那一代,就只能告著變賣祖業渡日。

從喜妹子的祖父那一代開始,何家的子孫有了一個新的愛好,就是賭!

骰子、牌九,連帶著鬥雞、斗狗、斗蛐蛐,只要是和賭沾邊的,何家人就沒有不喜歡的。

越賭越輸,越輸越賭,鋪子、宅子,能賣的都賣了,最後什麼也沒有了,一大家子住到了離三石頭胡同不遠的大雜院裡。

喜妹子的爹叫何文廣,有一次,何文廣輸了錢,對方讓他把新得的那隻叫神勇大將軍的蛐蛐抵了,何文廣捨不得,索性把婆娘拽過來,寧可犧牲婆娘,也要留下神勇大將軍。

對方嫌他婆娘人老珠黃,還是搶走了那隻神勇大將軍,何文廣痛不欲生,不敢把神勇大將軍奪回來,就朝婆娘撒氣,把婆娘打得死去活來,當天夜裡,何文廣的婆娘跳了河。

那年喜妹子只有五歲,她娘死後,她便沒人管了,從記事起就在三石頭胡同里,賣茶水賣花生,給暗門子們洗衣裳縫縫補補,直到前年,喜妹子的爹一桌牌九推下來,把喜妹子輸給了胡大富。

胡大富比喜妹子大了十幾歲,還是個跛子,其貌不揚,連三石頭胡同的暗門子們都看不上他,喜妹子雖然不是大美人,可是十八歲的年紀,水靈靈的,還是黃花大閨女。

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喜妹子嫁給胡大富的事,在三石頭胡同不是秘密,汪安隨隨便便一打聽,就打聽得清清楚楚。

喜妹子嫁人之後,一直沒有孩子,婆婆天天罵她,喜妹子嫌煩,便又回到三石頭胡同,她現在是婦人身份,少了顧忌,索性正大光明在賭場裡混飯吃,據說,她的賭技比她爹好,也比胡大富好。

片刻之後,喜妹子從人群里擠出來,手裡拎著一個錢袋子,一個小混混伸手便要搶那錢袋子,旁邊一名大漢朝那小混混就是一巴掌:「吃了熊心豹子膽,喜姐的錢你也敢搶?」

小混混縮縮脖子,陪著笑臉:「我哪敢搶喜姐的錢,我就是和喜姐開個玩笑。」

喜妹子哈哈一笑,朝那小混混的屁股就是一腳:「滾一邊去。」

冬瓜躲在一旁看得清楚,那小混混原本沒在這邊,是一個瘦子和他說了幾句話,他這才跑過來。

喜妹子拎著錢袋子便往前走,冬瓜閃身出來,擋住喜妹子的去路,南瓜緊隨其後。

「好妹妹,你去哪兒,怎麼也不和哥說一聲?」冬瓜笑嘻嘻地問道。

喜妹子冷笑:「你還沒走呢,何文廣那老畜牲從哪兒找來的人,連規矩也不懂,就來三石頭胡同找事?」

冬瓜一怔,何文廣?那不是喜妹子的親爹嗎?

當閨女的罵親爹是老畜牲,嗯,還挺有意思的。

「妹妹,我說了你咋就不信呢,我真不是誰派來的,我就是想和你親近親近,說說體己話兒。」冬瓜一臉委屈,卻還不忘衝著喜妹子眨眼睛。

「你眼裡進蟲子了?眨個啥?」喜妹子問道。

冬瓜傷心啊,這哪是進蟲子,人家是在沖你拋媚眼呢。

「真的不是何老狗讓你來的?」喜妹子又問,這麼一會兒,老畜牲變成了何老狗。

冬瓜拉過身後的南瓜:「你見過拖家帶口給人跑腿的嗎?再說,何老狗雇得起我嗎?」

喜妹子噗哧笑出來,她揚揚手裡的錢袋子:「我就是吃這口飯的,就剛剛那鬥雞的,無論贏的是誰,我都能抽成。」

冬瓜豎起大拇指:「佩服佩服,原來你真的是位姐啊。」

喜妹子又笑了,她是個愛笑的姑娘:「我當然是姐了,我本就比你大。」

「你拿著這麼多錢,要去哪兒,回家嗎?」冬瓜問道。

冬瓜長得白白凈凈,眉清目秀,和三石頭胡同里的混子們不一樣,喜妹子覺得,冬瓜如果換身衣裳,一定更好看。

「不回去,這錢我要存起來,給我妹妹贖身。」

「你妹妹?何老狗把她給賣了?」冬瓜知道喜妹子還有個妹妹,比她小三歲,親娘死的時候,這個妹妹剛滿周歲,現在也有十六七了。

「那倒沒有,不過也是遲早的事,何老狗來找我要錢,我不給,他就說要把我妹妹賣了。」喜妹子說道。

冬瓜恍然大悟:「所以你要存錢,把你妹妹從何老狗手裡贖出來?何老狗要多少錢才肯放人?」

喜妹子豎起兩根手指:「二百兩。」

冬瓜吃了一驚,誇張地說道:「二百兩?他是瘋了吧,買個丫鬟才幾個錢?」

喜妹子冷哼:「就是因為是我要給我妹妹贖身,他才獅子大開口,他還說要讓我妹妹去做暗門子養活他,他就是個畜牲。」

這時,剛剛的那名大漢走過來,顯然是聽到了他們的談話,瞪了冬瓜一眼,對喜妹子說道:「喜姐,我去把何老狗揍得滿地找牙,讓他不敢再找你要錢。」

喜妹子苦笑:「他那種連臉都不要的人,打了也是白打,把傷養好,又會像狗皮膏藥一樣貼上來,沒用。」

冬瓜詫異地問道:「你家當家的不管,胡大富,他不管?」

「他?他和何老狗是一路人,他不管才好,他若是管了,我妹子才真是沒活路了。」喜妹子咬牙切齒。

之前冬瓜聽喜妹子一口一個「當家的」,還以為這對老夫少妻亢儷情深,現在看來,好像也不怎麼樣。

冬瓜忽然伸出手,摸上喜妹子的肩膀,那名大漢喝道:「你要幹嘛?」

冬瓜沒理他,在喜妹子的肩膀上拍了拍,又把手縮了回來,就像是給喜妹子撣土一樣。

「這事交給我,我幫你。」

說完,他帶著南瓜,轉身便走。

喜妹子怔了怔,在他身後喊道:「那個誰,你要去哪兒?」

冬瓜轉過身來,深情款款:「乖,等我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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