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秀峰要的同樣是鹽,確切地說要的是銀子,對能不能把那幫私梟一網打盡真無所謂,抱著雙臂故作遺憾地說:「只能這樣了,誰讓我們人手不夠呢。」

不用跟狗急跳牆的私梟拚命,張大膽終於松下口氣,接著道:「韓老爺,既然決定在岸上動手,那不妨等他們進了運鹽河再說。」

「為啥要等他們進運鹽河再動手?」

「他們雖人多勢眾,但乾得是掉腦袋的買賣,一定做賊心虛。我敢打賭他們這一路跟過關似的,過了一關肯定擔心下一關怎麼過。他們這會兒在富安,一定擔心被富安鹽課司和巡檢司衙門發現,等進了串場河他們一定會想著我們海安巡檢司和外委署這一關怎麼過,總之,能不動刀動槍就不動刀動槍,畢竟刀槍無眼,他們一樣是人,一樣怕死。」

「張兄,你是說讓他們先從我們眼皮底下過去,等他們鬆懈了再動手?」韓秀峰笑問。

「正是。」張大膽點點頭,指著地圖又興高采烈地說:「韓老爺,許先生,您二位看看,運鹽河兩側大小岔河、汊港是多,但他們不會等到白米再往南拐,所以我們只要派人盯住從鎮上到曲塘這一段的幾個岔口。」

韓秀峰重重地拍了下桌子:「他們的船裝滿鹽,就算順風順水,就算幾個人輪著拚命撐也走不快,我們只要派人在岸上盯著,他們就跑不掉,我們的大隊人馬也一定能追上!」

「我就是這麼想的,先盯住他們,等他們晚上靠岸,等他們吃飽喝足歇息了再動手。」

「他們晚上肯定在船上歇息。」

「這是自然,這麼冷的天,他們不可能睡岸上。不過只要我們準備妥當,就是他們發現岸上有大隊人馬他們也跑不掉。我們可以用扒河蚌的爪子抓住他們的船,可以用竹篙插到河裡讓他走不了,反正只要他們敢靠岸我們有的是辦法對付。」

「許先生,你覺得呢?」韓秀峰迴頭問。

許樂群沒想到張大膽居然這麼精明,連忙道:「韓老爺,許某手無縛雞之力,對這些打打殺殺的事真不在行。」

「許先生過謙了。」

「韓老爺,許某真不是過謙。」

「既然許先生不願意賜教,那就這麼定。」韓秀峰不想浪費功夫,回頭道:「張兄,查緝私犯跟行軍打仗沒啥兩樣,論行軍打仗你比本官在行,從此刻開始,所有人馬全由你調遣,誰要是敢不聽命,軍法伺候!」

「韓老爺,那您呢?」

「本官到時候跟你一道去,給你擂鼓助威!」

富貴險中求,想到這仗真要是打贏了,不但有錢賺說不定還能升官,張大膽立馬拱手道:「韓老爺,您信得過我張山根,我張山根就算豁出這條命也要把這批私鹽截下。」

「好,事成之後不但功鹽有你一份,本官還要呈文為你請功。」

「謝韓老爺提攜。」

「一家人不說兩句話,來,本官敬張兄一杯。」

張大膽沒急著喝酒,而是急切地問:「韓老爺,剛才您說連同我手下那幾個汛兵,我們一共有一百多號人,一直忘了問,那些人在哪兒?」

韓秀峰笑道:「人在外面班房裡關著。」

「班房裡……韓老爺,您打算讓我帶那幫地痞無賴去對付私梟!」張山根簡直不敢相信自個兒的耳朵。

「外面班房裡關著的可不是一般的地痞無賴,他們無法無天,橫行鄉里,犯的事都不小。按大清律,最輕的也要杖一百徒三年。」

「我曉得,我聽說了,還有絞監候的。」

「為官一任,造福一方,本官既要整頓風氣,又不忍把他們趕盡殺絕,所以打算給他們個將功贖罪的機會。只要他們幫同官差出力,本官便可以網開一面,既往不咎,放他們一馬。」韓秀峰頓了頓,接著道:「要是能幫同官差將這幫私梟拿下,能把那十六船私鹽查獲,活著全有賞,每人賞銀五兩!要是運氣不好死在私梟手裡,照汛兵陣亡例撫恤。」

看著張大膽哭笑不得的樣子,許樂群忍不住笑道:「張老爺,他們要是被押送州衙,就算命能保住也得脫層皮。韓老爺菩薩心腸,給他們將功贖罪的機會,事成之後甚至還有賞,他們一定會用命的。」

「可他們終究是一幫地痞無賴!」

「私梟不一樣是烏合之眾,這是讓他們幫同官差去查緝私鹽,又不是讓他們去平亂。」

張大膽苦著臉欲言又止,韓秀峰趁熱打鐵地說:「張兄,蘇覺明從泰州請來的那兩個善使鳥槍的綠營兵也歸你調遣,鳥槍可是好東西,放一槍少說也能撂倒三五個私梟。」

「鳥槍我不光見過也使過,可攏共只有兩竿,動起手只能放一槍,放完之後就跟燒火棍差不多,沒什麼用。」

「怎麼就沒用?」

「韓老爺,私梟又不是傻子,不會站那兒等他們裝火藥,不等站在那兒等他們裝鐵砂。放完槍之後其他人就得往上沖,等他們裝好火藥和鐵砂之後已經殺成了一團,再放槍會誤傷自個兒人的。」

「總有落單的,到時候讓他們專打落單的。」

「晚上動手,能不能看清裝藥都兩說。」

「張兄,你應該反過來想,有兩竿鳥槍總比沒有好。」

「這倒是。」一想到要帶一幫地痞無賴去跟私梟拚命,張大膽心裡依然不踏實,緊盯著韓秀峰道:「韓老爺,私梟的鹽船到海安也就這兩天的事,要不先把那幫地痞無賴放出來,讓他們吃飽喝足,讓我先操練兩天。」

「不行。」

「為什麼不行,韓老爺,我曉得臨時抱佛腳不一定管用,但操練兩天總比不操練好。」

韓秀峰一邊招呼他坐下,一邊耐心地解釋道:「張兄,本官雖不懂排兵布陣,也不會行軍打仗,但『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還是曉得的。想讓這幫地痞無賴用命,只有一鼓作氣。」

許樂群坐下道:「張老爺,韓老爺的擔心有道理。要是這會兒告訴他們,他們為了活命一定會願意跟你去查緝私梟,也敢去跟私梟拚命。但要是等到明後天再去就難說了,士氣真會再而衰,衰而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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