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樂群氣得扭頭便去州衙,李昌經懶得再理他,帶著家人直奔城東碼頭。張光成的家人張四已經雇好了船,等李昌經一到便讓船家解纜。

韓秀峰站在船頭跟對面船上的張光成點點頭,隨即轉身道:「長生,我們也走吧。」

「不等姓許的?」潘二小心翼翼地問。

「等他做啥子?」韓秀峰反問了一句,掀起帘子鑽進船艙。

李秀才並沒有被送走,就算送一時半會兒間也走不遠,一出城就躲在船艙里,一看見韓秀峰就噗通跪下:「韓老爺,晚生糊塗,晚生鬼迷心竅,晚生對不起您……」

「起來,這是做什麼,也不怕孩子笑話。」韓秀峰探頭看了一眼他那摟著兩個娃嚇得瑟瑟發抖的婆娘,坐下道:「過去的事就過去了,大敵當前,再說這些沒意思,何況本官也不是那種小雞肚腸的人。」

李秀才一時間不曉得該怎麼感謝,竟咬牙切齒地說:「韓老爺,您放心,姓許的敢做初一,我就給他做十五,回去之後看我怎麼……」

韓秀峰豈能不曉得他想說什麼,打斷道:「我是嚇唬他的,你還當真了?俗話說禍不及父母罪不及妻兒,就算他敢做初一,我也不能跟他一樣做十五。」

「可姓許的……」

「姓許的沒你想的那麼可怕,更沒你想的那麼高明,你只要躲過今天,就該輪到他躲了。你躲過今天,以後想做什麼還可以做什麼,想去哪兒還可以去哪兒。他這一躲就得隱姓埋名,不敢輕易回泰州,甚至不敢輕易露頭。」

急則生亂。

李秀才這會兒的腦子裡是一團漿糊,是越聽越糊塗,禁不住問:「韓老爺,剛才您那麼對他,他要是跑州衙去跟徐老鬼稟報怎麼辦?」

「他不會去的,他不敢跟徐老爺告狀。」

「他為什麼不敢?」

「因為他要是敢去告這個狀,就說明他百無一用,至少對徐老爺而言他沒任何用處。而我和張二少爺早上在大堂上本就沒跟他客氣,已經揭過他的老底兒。他既沒用又牽連幾百萬斤的私鹽案,你說徐老爺會讓他走出州衙嗎?」

李秀才反應過來,想想又問道:「他要是不去告,就這麼追上來呢?」

韓秀峰冷笑道:「他追上來也只會去追你,不會來追我。就算追不到你,他也得趕緊去富安報信,好讓家人和那幾個場商早做防備。可這麼一來他又會耽誤軍務,要是我把三團鄉勇帶到姜堰卻看不見糧餉,那等著他的就是軍法!」

原來埋伏打在這裡,李秀才總算明白了:「讓他首尾難顧!」

「嗯。」韓秀峰不想再當著他婆娘和娃說這些,爬起身道:「李先生,你就在船上呆著,沒啥好擔心的,我去跟李老爺和張二少爺商討營務。」

「好的,我送送您。」

「送什麼送,這是在船上,何況你今明兩天一樣不能露頭。」

……

韓秀峰讓潘二和吉大也鑽進船艙,交代二人看好李秀才一家,這才讓船家撐慢點,等張光成的船到了邊上再跳過去。

張光成一邊招呼韓秀峰坐下喝茶,一邊懊悔地說:「韓老弟,姓許的是聰明反被聰明誤,我們又何嘗不是。要是早曉得他像條瘋狗,正月里我們就不應該心軟。現在倒好,留下這麼個禍害,後患無窮。」

「姓許的暫時不用擔心,不出意外他很快會銷聲匿跡。」

「好一個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李昌經反應過來,由衷地豎起大拇指。

韓秀峰無奈地說:「讓李兄見笑了,你我堂堂的朝廷命官竟被一個私鹽販子玩弄於股掌,要是說出去真會被人笑話。」

李昌經放下茶杯,恨恨地說:「韓老弟,這事沒那麼簡單,姓許的算什麼東西,他憑什麼把你我玩弄於股掌?他只是耍了個小聰明,結果正中徐老鬼的下懷,徐老鬼乾脆來了個順水推舟。」

張光成深以為然,禁不住回頭道:「徐老鬼把一家老小的命都給押上了,他誰也不會相信的。就算許樂群不獻這個絕戶計,他一樣會派別人來做你的監軍。」

韓秀峰點點頭:「這倒是,他要是真相信我,昨夜就會答應讓我一個人回去編練鄉勇。」

「現在怎麼辦?」張光成緊盯著他問。

韓秀峰取出徐瀛草擬的編練章程,一邊翻看著一邊無奈地說:「照他說的做唄,除此之外還能咋辦?」

想到韓秀峰完全可以找由頭不帶鄉勇去守城,李昌經一臉歉疚地說:「韓老弟,我真不想為難你,可事到如今我是別無他法。」

不等韓秀峰開口,張光成便抬頭道:「有辦法。」

「什麼辦法?」李昌經急切地問。

「韓老弟,我和李老爺的全家老小全在城裡,要是不聞不問只管自個兒逃命,那就是不忠不孝,所以我是一定要把鄉勇帶回去守城的。不過你用不著去,患病也好,受傷也罷,想找個藉口太容易了。」

「這倒是個辦法,韓老弟,你家眷不在城裡,無需跟我們進城。」李昌經一臉誠懇。

韓秀峰沒想到張光成會想出這個辦法,更沒想到李昌經居然會這麼好說話,竟有些感動,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抬頭道:「二位的好意秀峰心領了,現在說這些為時過早,當務之急是搞清江寧到底有沒有失陷,搞清向榮和琦善的南北兩路大軍到了哪兒。」

「對對對,我怎麼把援兵給忘了!」張光成猛然反應過來,不禁笑道:「要是向榮和琦善的南北兩路大軍能趕在賊匪兵臨揚州城下前趕到,那就沒什麼好擔心的!」

「要是援軍趕不上呢?」李昌經低聲問。

張光成沉吟道:「揚州距泰州一百多里,徐老鬼正忙著拆橋填河,不管陸路還是水路都沒那麼好走,而賊匪就算攻占揚州也要稍事休整,這個時間也要算上。」

「光成,別忘了武昌是怎麼失陷的!」李昌經提醒道。

不等張光成開口,韓秀峰便接過話茬:「李兄,泰州跟武昌不一樣。賊匪要是真攻下了江寧,那麼想停下來經營就分不出太多兵,並且想攻泰州得先克揚州,揚州不難攻但不能不留兵駐守,所以賊匪就算來攻泰州兵也不會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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