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九章 督辦川東團練!

新租的院子收拾好了,江宗海甚至差人去安穩鎮買來不少生活用具,可韓秀峰左等右等卻沒等著妻兒,也沒等著陳虎等人的家眷,反倒把老丈人和江北廳舉人劉山陽給等來了。

坐下聊了一會兒才曉得,原來陳虎的媳婦紅兒剛幫陳虎生了個大胖小子,葛二小的媳婦也跟著幫葛二小生了個閨女,從慈雲山到這兒不是一兩點遠,琴兒又不放心讓她們留在慈雲,於是決定等滿月之後再過來。

說完家事說正事,段吉慶不無激動地說:「志行,有你在這兒坐鎮,城裡不再人心惶惶。前些天皇上下旨賜前去貴州平亂的四川提督萬福巴圖魯勇號,結果傳到巴縣誰也沒當回事,都說他只是巴圖魯,你是色固巴圖魯,他獲賜的那個勇號哪有你的勇號威風!」

韓秀峰禁不住笑道:「勇號其實都一樣,沒有高下之分。萬提台之所以只是巴圖魯,前面不帶武勇、勇武或色固,十有八九是這兩年皇上賞賜得太多,把那些專屬勇號給用完了。」

「不管啥原因,反正他這個巴圖魯就沒你這巴圖魯威風。」劉山陽也忍不住笑了。

「私下說說沒事,可不能傳到萬提台耳里,不然他一定不會高興。」

「這你放心,他遠在貴州哪曉得巴縣的事!」段吉慶笑了笑,接著道:「你坐鎮羊角大營辦理防堵,既是保綦江平安也是保巴縣。孫五爺逢人便說全縣父老都欠你的人情,都得念你的好,他甚至打算過段日子去慈雲山小住兩三個月。」

「他去慈雲寺做啥子?」韓秀峰下意識問。

「去慈雲書院執教!」

「他老人家親自去執教,這個人情可欠大了。」

不等段吉慶開口,劉山陽就笑道:「他還說欠你人情呢,再說這天氣越來越熱,城裡根本沒法呆,慈雲山多涼快,他與其說是去執教的,不如說是去避暑的。」

「山里是比城裡涼快。」韓秀峰微微點點頭,想想又問道:「聽說黃大人是從湖南入川的,曾路過巴縣,你們有沒有見著?」

「我們去朝天門迎了,只是那天人太多,擠了半天都沒見著人。」段吉慶想了想,又說道:「這位黃大人跟前幾任制台不一樣,只在道署住了一晚,見了下府台、鎮台和府學教授、縣學教諭,第二天一早就啟程去了成都。」

提起這個,劉山陽不解地問:「志行,據說制台大人走前曾派人來你這兒巡視,你難道沒見著那人?」

「人我是見著了,姓李,叫李陽穀,在我這兒也只住了一宿,第二天一早就跟換防的勇壯去了松坎。不過到了松坎之後他沒從原路回來,竟讓黃老爺幫著雇了兩條船,由松坎河去了綦江,說是要親眼瞧瞧我四川協濟貴州的糧餉走水路究竟好不好轉運。」

「我看這事沒他說得那麼簡單。」劉山陽低聲道。

「始真,你這話啥意思?」

「據說不少學子去學台那兒告過狀,學台又上摺子告御狀,彈劾臬台和一些地方官員詞訟拖延,折辱學子。有傳言說黃制台正在奉旨查辦,說派了不少人在微服私訪。」看著韓秀峰若有所思的樣子,劉山陽低聲道:「杜興遠這幾天如坐針氈,我們來前他剛去江北拜見過段大人。」

「始真這一說我想起來,制台大人路過巴縣時連祥慶都沒見,反而召見教授、教諭,走前甚至召集過錢厚德,可見皇上就算沒下旨命他查辦,在赴任的路上也應該聽說過一些風聲。」

「查查有好,有些地方官是越來越不像樣了。」

韓秀峰話音剛落,本該在營務處坐鎮的費二爺竟提著一籃子甜瓜走了進來,段吉慶和劉山陽急忙起身讓座。

費二爺放下籃子坐下笑道:「就幾句話,我待會兒就得回去。」

「二爺,啥事?」

「張之洞那娃從松坎回來了,正在收拾行李,打算明兒一早就動身去成都。本來打算過來跟你辭行的,聽說你這兒有客,就托我把這籃瓜帶來了。」

張之洞前些天之所以也跟著換防的勇壯去松坎,不是因為別的,而是不親眼看著地藏團隨商隊啟程去他爹張瑛麾下效力不放心,現在商隊出發了,羊角大營這邊又沒啥事,他自然沒繼續呆在這兒的必要。

韓秀峰權衡了一番,抬頭道:「二爺,勞煩您老幫我寫封引薦信,讓他抵達京城之後去拜見下文祥。」

費二爺下意識問:「寫封書信容易,只是把他推薦給文祥合適嗎?」

「他是滿腹經綸,文章做得也好,可終究太年輕太順了,要是能金榜題名自然好,可要是名落孫山咋辦?京城不比貴州,他爹、他岳父和他老師在京城又能有幾個朋友,就算有又能辦得成啥事,所以咱們得未雨綢繆幫他想條後路。」

「話雖這麼說,可把他推薦給文祥,真不如把他推薦給肅順大人。」

「肅順大人那邊不缺人,文祥那邊就不一樣了,不但缺人,並且缺像張之洞這樣的正統讀書人。」

想到「厚誼堂」最需要得到的便是士林的認可,費二爺不禁笑道:「行,我這就去幫他寫。」

提到明年的會試,劉山陽一臉尷尬地說:「志行,我不打算再考了,人貴在自知之明,就算去十有八九也中不了式。」

韓秀峰忍不住問:「再考一次就算中不了式也能參加大挑,為何不去,是不是擔心盤纏?」

「盤纏倒是小事,京城那麼遠,我是真不想再折騰了。」

「這麼大事可不能輕易放棄,你再想想,想好了再作決定。」

「我已經想好了。」

「不去就不去,能中舉已經很不容易了,整個江北廳攏共才幾個舉人老爺。」段吉慶豈能不知道劉山陽究竟怎麼想的,禁不住笑道:「志行,要不你看著給始真安排個差事,讓始真在你這兒效力,用誰不是用,用外人真不如用自個兒人。」

「爹,我是擔心耽誤了始真的前程。」

「志行,真沒啥好耽誤的,真要是去考那才是虛度光陰呢,」劉山陽急切地說。

韓秀峰見他決心已定,只能答應道:「行,那你就留在羊角大營,先在營務處熟悉營務。」

「謝了。」

「自個兒人,這有啥好謝的。」

正說著,外頭傳來一陣腳步聲。

眾人剛回過頭,就見陳不慌領著綦江知縣的家人張二走了進來,他們身後還有兩個鋪司兵,正抬著一個專門用作裝題本的箱子,箱子上還貼著一張封條。

「稟韓老爺,這是軍機處廷寄的公文,走得是六百里加急,我家老爺不敢耽誤,一接公文和這口箱子就讓小的趕緊給您送來,請您簽收。」

韓秀峰覺得很奇怪,心想軍機處咋會給他這個在鄉丁憂的記名知府廷寄公文,連忙起身接過信袋拆看起來。

不看不曉得,一看大吃一驚,裡頭竟是一封皇上的諭旨和一份清單。

看完諭旨,韓秀峰示意陳不慌打開箱子,請老丈人和費二爺取出箱子裡那些精美的小刀、荷包、火鐮,對著清單一件件清點,接著核對兵部預發的勘合以及呈遞密折所用的皮匣。

確認一樣也不少,費二爺激動地說:「幫辦一府團練變成督辦整個川東道的團練,不但可代皇上傳旨賞賜,還可具折保奏,密折專奏。志行,皇上沒忘了你,不然也不會給這天大的恩典,天大的殊榮!」

段吉慶比費二爺還要激動,看著八仙桌上那些令人眼花繚的東西,用顫抖地語氣問:「志行,要不要擺香案先供起來?」

「這又不是賞給我的,而是皇上命我賞賜給防堵出力的團正、監正和勇壯的。先收著吧,先收好。」韓秀峰接過劉山陽遞上的筆一邊填回執,一邊笑道:「張二,你先別急著回去,我得給皇上上道請安折,這摺子究竟咋寫得好好想想,等寫好了你幫我帶回去。」

張二心想老爺以前說得是一點也沒錯,眼前這位真簡在帝心,真能上達天聽,急忙躬身道:「小的遵命,小的不急。」

費二爺幫著收好皇上賞賜的東西,禁不住笑道:「志行,這旗子是不是該換了,我看不但要換,還得再做幾面,不能再跟之前那般簡單。」

「咋換?」

「怎麼也得做三面,做一面將旗,繡一個大大的『韓』字,再做幾面銜旗,『奉旨督辦川東團練』,『欽賜色固巴圖魯』,『賞戴從四品頂帶』,『記名知府』,只要有的全做上。」

想到主帥的官做得越大,勇壯們才有士氣,韓秀峰笑道:「行,您老看看著辦。」

諭旨上寫得清清楚楚,韓秀峰有權保奏防堵出力的人,劉山陽更堅定了在羊角大營效力的決心,忍不住說:「志行,要不讓我去松坎效力吧,在羊角這邊沒啥意思。」

韓秀峰豈能不知道他是想建功立業,一口答應道:「行,不過去之前得先在營務處幫半個月閒,等熟悉完情況再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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