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李道玄突然發現自己忽略了很多細節。

和其他的村民相比,王春生雖然面色紅潤,意識清醒,更有活人氣息,但他的身體卻很輕盈。

剛剛李道玄拉著他逃命,都沒有覺得有多吃力。

但實際上,他卻是一個身材高大,略有些微胖的漢子。

王春生自己也很懵,他望著李道玄,眼中露出一絲懇求,道:「我不是,道長,我真的不是,你不要聽他胡說……」

但李道玄默默後退幾步,離他遠了些。

黃袍道士冷笑一聲,對著王春生道:「你還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進入這個村子的嗎?」

「當然記得,我是昨晚進山採藥耽誤了時間,誤入這個村子的!」

王春生立刻激動道。

「呵呵,那你昨晚乾了些什麼?」

「我在街上走,遇到了陳老爺,他邀請我參加婚禮,我這人貪杯,就跟著去了呀,然後我就遇到小道長了!」

李道玄眼中光芒一閃,心中輕嘆一聲,看來那黃袍道士的話是真的,王春生果然有問題。

他開口問道:「王大哥,我們是今晚才相遇的,昨晚你就去參加婚禮了?」

「對呀,我——」

王春生楞在原地,他目光呆滯,瞳孔放大,露出一絲痛苦。

「是呀,我昨晚就去參加婚禮了,為什麼今晚我又參加了一次,這中間都發生了什麼?」

他捂著腦袋,身上開始浮現出一絲絲黑氣。

「想不起來,我想不起來……」

李道玄手中再次捏起一道五雷符,但黃袍道士上前一步,擋在他身前。

「你已經死了,就在昨晚!」

黃袍道士的聲音如洪鐘大呂,威嚴莫測,帶著莫名的道韻,久久迴蕩在祠堂中。

王春生跪倒在地上,垂著頭,看不到眼睛,聲音低沉而沙啞。

「是呀,我已經死了,就在昨晚,我衝上去救新娘,結果他們紛紛化為惡鬼,將我啃食殆盡……」

王春生抬起頭,渾身湧出鮮血,眼眶空洞,雙目竟已消失不見。

「他們吃掉了我的心、肝、脾、肺、腎,這還不夠,又挖去了我的雙眼,我死得好慘,我死得好慘呀!」

他身上怨氣沸騰,沖向黃袍道士。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急急如律令,收!」

黃袍道士不知從哪裡取出了一個黑色的罈子,念咒掐訣,朝著王春生一指。

「孽障,還不快入吾壇中!」

下一刻,王春生的身體驟然化為無數道黑色的霧氣,被吸入這小小的罈子中。

黃袍道士合上蓋子,只見蓋子還在不停顫抖,仿佛有一種力量在裡面不斷撞擊。

但黃袍道士輕車熟路地掏出一張符紙,在壇口一貼,頓時罈子變得安靜下來。

整個過程如行雲流水,黃袍道士鎮定自若,沒有一絲一毫的慌張。

李道玄湊過去,目光驚奇地望著這個黑色的罈子,卻聞到了一股淡淡的尿騷味。

仿佛感受了李道玄的目光,黃袍道士嘿嘿一笑,道:「來得匆忙,不小心拿成了夜壺,湊合著用吧。」

李道玄頓時無語,並替王大哥默哀,死後竟還要遭受這樣慘無人道的對待。

「道長,這個村子到底有什麼古怪,您又為什麼……會在棺材裡?」

目睹了對方驚人的道法,李道玄決定趕緊抱大腿,先聊聊天刷好感。

黃袍道長指了指罈子,道:「這村子中的惡鬼,其實和罈子中的那人一般,都是地縛靈。」

「地縛靈?」

李道玄記得盪魔天書中曾提到過這三個字,但自己見識有限,並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

黃袍道長嘆道:「地縛靈其實也挺可憐的,就是人死後並不知道自己死去,依然日復一日地做著死前的事情,重複著死前的那一天,一但被人驚醒,就會化身惡鬼。」

李道玄驚道:「這麼說,整個村子的村民都是地縛靈了?」

他想起在婚禮現場,王春生去救新娘子時,提到了報官,也就是聽到那兩個字,村民們才會突然變成惡鬼。

黃袍道士點了點頭,瞥了一眼李道玄,道:「反正閒著也是無聊,道爺我就給你講講這個村子的故事,讓你這小道士長點見識。」

李道玄立刻道:「在下洗耳恭聽。」

黃袍道士如同變戲法一般,手中多出了一隻酒葫蘆,他飲了口烈酒,開口道:「武德五年,這裡還是一個平靜的小村莊,叫李家村。」

「因為村子在大山深處,所以遠離戰爭,和平安定,村中還有一位神婆,略懂一些道法,可以讓他們免受山鬼靈怪的騷擾,日子過得相當平靜。」

「直到有一天,一場疫病突然在村中爆發。」

「因為疫病,村子死了很多人,一些人想逃出村子尋醫,但當時劉黑闥借突厥起兵,占據了洪、定二州,與李唐對峙。他聽說這裡爆發了瘟疫,為了不讓疫病波及到軍隊,便派兵將這裡重重包圍,而後在一個夜晚,讓人放火將整個村莊燒成了灰燼!」

李道玄疑惑道:「可是村子中為什麼會舉行婚禮?」

黃袍道士冷冷一笑,道:「你真以為那疫病是自然出現的?」

不等李道玄說話,他就繼續道:「看到外面的那些紅燈籠了嗎,那其實是一個聚陰大陣,是有高手布下,用來聚攏三山陰氣,想藉此養出一個厲害的鬼物!」

「養鬼?」

「道爺我剛進村子就察覺不對了,這裡明顯有陣法痕跡,後來我來到祠堂,收了這棺材裡的老鬼,他告訴我,就在當年疫病爆發後,有個遊方道士進入了他們的村子。」

「那個遊方道士告訴他們,想要獲救,就要舉辦一場婚禮,以喜沖瘟,他還點名道姓,新娘必須是陳家大小姐,因為她乃是陰年陰月陰日陰時所生,最受瘟神喜愛。」

說到這,黃袍道士不屑道:「狗屁的以喜沖瘟,那遊方道士分明是看中了陳家大小姐,這種生辰八字的女子若是含怨而死,極易變成厲鬼,再加上聚陰大陣的多年滋養,足以養出一個紅衣!」

「紅衣?」

李道玄有些疑惑道。

「人死後,若是怨氣深重,便有可能化為惡鬼,乃懷有惡意之鬼,威脅倒也不算很大,普通人若是命硬,陽火旺盛,也能挺過去,但惡鬼再進一步,化為厲鬼,可就有些棘手了。」

「普通人面對厲鬼,就算八字再硬,也必死無疑,就連修道之士,也有不小的危險,而厲鬼中,最厲害的,便是紅衣,紅衣厲鬼若是出世,嘖嘖,方圓百里之內,就別再想有活物出沒了。」

李道玄想起新娘那身紅色的婚衣,顏色暗紅如血,心中生出一陣寒意。

原來他曾經和一個這麼厲害的紅衣厲鬼擦肩而過?

「你應該也看到了那新娘,她就是陳家大小姐,當初被強行舉辦婚禮,滿心怨氣,而在新婚之夜,劉黑闥命人放火燒了村子,所有村民無人生還,從此化身地縛靈,日復一日地參加婚禮。」

「而那陳家大小姐,受陣法所控,不得不夜夜成婚,每重複一次,她的怨氣便更深一層,到今日,恐怕早已怨氣衝天,化為紅衣厲鬼了!」

黃袍道士眼中露出一絲殺意,道:「時至今日,紅衣已經養成,那遊方道士應該也要回來採摘成果了,否則紅衣脫困,他再想收服,可就不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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