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崎嶇,不遠處竟有條官道,也不知通向何處。

江陵以靈力彙集雙目,夜能視物,天色漆黑於他不受影響。

回頭眺望臨舟縣,暗色之中,靜於寧謐。

『我是不是太倉促了?若是弄匹馬來,或許會更好一些?』

「主人,由此路向北,便是南嶺了。」

南嶺山脈八百里,中多崎嶇,堪媲蜀道之難。

「其實若走水道,反而更順利些。」

江陵:「這夜裡走水道,終究不好,況且走走山路,倒也別有趣味。」

才行十餘步,他就看見林間野獸縱橫。

多是些山貓野兔,來往其間,好不熱鬧。

「且陪我走走如何?」

「主人有需要,自當相陪。」

聶倩化成一道風,從他行囊里飄了出來。與他並肩而行。

若細看,她的雙腳是腳跟不沾地的。

看著草叢裡野兔竄來竄去,她童心大起,追逐過去,撥弄那兔子耳朵。

兔子看她不見,只覺陰風拂面,嚇得瑟瑟發抖,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到前邊,又見獐子躥出來,在官道上散步。

聶倩飄然而去,落在它背上,騎行而走,樂不可支。

江陵笑著說:「小倩啊,其實,你真的可以去投胎的。重新做人,便可再享這世間溫情。」

聶倩搖頭,很果決地說道:「做人雖好,可做人也難呀。

似林小姐那般,雖是千金小姐,可結果又如何?若沒遇到主人,她的命運或許不會比小倩好到哪裡去。

這般時代,女子名聲壞了,那一輩子便也完了。

再說投胎之事,也不容挑選。

若得富貴溫馨之家,倒還罷了。若是貧苦艱澀之家,只怕比做鬼還難。

此間之事,小倩早已想得明白,主人可不必再勸了。

如今留在主人身邊,小倩樂在其中,既無規矩約束,又無道德規蹈,自由自在,再好不過。

可若是主人有一天煩膩了小倩,那小倩或許也只能做那般選擇了。

但如果主人還願意收留小倩,那小倩必定是想留在主人身邊的。」

聽她所言,江陵點頭,也不再說。

行五里後,見有一長亭矗立。

大雲朝里,但凡官道之上,均五里一亭,十里一棧。

只是這長亭許久未修補,破破爛爛,瓦敗廊頹。

左近芳草萋萋,舉頭上望,可見繁星點點,月光皎潔。

忽兒,左側林里,兩頭梅花鹿奔逃出來,樹枝間更有飛鳥群起,振翅而飛。

到得道上,一頭梅花鹿撒蹄而去。

另一頭似是傷了足腳,走路瘸拐,到涼亭口,便栽倒下來。

仰天長鳴,發出哀嚎。

江陵此時坐它對面,也忽聽見林子裡沉重的腳步聲快步踏來。

一到外面,兩枚吊睛在月光下熠熠生輝。

「嗷~」

那巨物咆哮,山林震盪。

竟是一黃皮大蟲,吊睛白額,獠牙隱含奇光。

見梅花鹿已然栽倒,它衝刺一步,就要撲去。

也在這時,江陵撿起一塊石頭就扔了過去,打在它頭上。

「嗷~」

大蟲扭頭,怒而視之,對著江陵露出獠牙。且挑釁靠近過來。

江陵想著前世還是在動物園裡見過大蟲,

只是那被關起來飼養的大蟲與這山林野生相比,終究是相距甚遠。

單是那眼神,就隔著十萬八千里。

「給我個面子,饒它可行?」

江陵說話時,以靈力彙集聲腔,聲發出來,如雷似霆,隱含天威。

大蟲猛然倒退兩步,前足低趴,兩隻碩大的眼睛警惕地盯著他。

兩三秒後,它果斷轉身,虎軀一躍,便消失在夜色叢林裡。

大蟲一走,梅花鹿嘴中呦呦,竟還極有靈性,朝江陵三墜頭。

江陵看得一奇,走將過去,撫摸它身,它也並不抗拒。

看它後腳,原是被樹枝掛傷,已然浮腫。

「遇見我,也算是你的運氣。」

取出白藥,給它敷於患處,又以白布將之纏繞。

之後,他以靈力彙集指尖,輕撫梅花鹿浮腫之處,只兩三下,那淤血腫脹處便消散下去。

「患處不可沾水,切記,若可做到,三五日後,便就好得差不多了。」

梅花鹿蹲了一會兒,試探站起,也果真站了起來。

「你自去吧。」

江陵揮手,讓它離去。

可它鳴叫了幾聲後,跑出去十餘步,又跑了回來。

同時,它那同伴也從路上出現。

同伴忌憚江陵,未敢靠近。

但它卻忽然來到江陵的面前,蹲下身,以長頸示意。

「呵,你這是要打算送我一程?」

人都說,野鹿通靈,今日一見,果然不假。

梅花鹿點頭,尾巴也自甩動。

這鹿體型如驢,肢體壯碩。

看它樣子,是想馱送他走。

「罷了,大抵也是你不想欠我恩情,那我便成全你也是無妨。」

上了鹿背,它起身便走。

在官道上馳騁個把時辰,之後七繞八拐,竟是來到一古寨前。

那古寨看著像是寺廟,又像是個道館。

也是破落,但好歹牆體殘存,屋頂有瓦,遮風擋雨不在話下。

梅花鹿將他送到這,便與同伴去了。

江陵暗自驚奇了一番,向那古寨看去,竟還有火光在跳動。

大抵也是有其他人在此過夜。

「小倩,回來吧,那邊有人,你莫要現身了。」

「好的。」

聶倩歸入行囊。

江陵踏步及進,剛近院牆,就聽人在裡面對酒吟詩。

一人說著「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另一人附和「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

江陵心說,又是兩個讀書人。

待得進門,腳步聲驚擾了里中二人,吟詩忽斷。

火光搖曳中,那古寨里兩團影子手持棍棒而起。

江陵輕咳一聲,

那裡面聽得聲音,大感驚奇。

「是人?」

「有人來了。」

推開門來,與江陵六目相對。

見到果然是人,他二人鬆了一口氣,這才放下棍棒,一臉尬笑。

江陵笑問:「二位這是為何?」

一人說道:「先前聽聞狼叫,還以為是狼來了,著實嚇得不輕。」

另一人也自笑道:「足下這夜中趕路,連個燈籠都不帶,膽兒卻是不小,在下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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