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子磯噎了一下,無奈地道:「就算你師兄沒有看上你,你也不至於說他眼瞎。」

千秋沉默,嘆息一聲站了起來,鼻頭還是紅通通的,睜著一雙大眼道:「算啦,反正你也不懂,我們還是快點上路吧。已經被埋伏過一次了,後頭的路你我更要小心。」

韓子磯站起來,將沾滿落葉和鼻涕的罩衫脫下丟了,涼涼地道:「中了蒙汗藥的人才應該更加小心,我是雇你來保護我的,不要反過來讓我照顧你。」

「嘿嘿,那是意外,意外。」千秋縮縮脖子,很狗腿地讓韓子磯上了車,指天發誓:「我再也不會那麼不小心了。」

「嗯。」韓子磯對她的功夫還是比較放心的。

然後馬車就重新上路,跑得很快很快。千秋眼神還是有些失落,畢竟她很喜歡姬師兄的,卻不想,他根本沒有把她放在心上。

其實,是她多想了,要是姬一命有把她放在心上過,她也不至於這麼大歲數了還沒嫁出去。

算了算了,男人有什麼用?還是黃金最實誠。

千秋深吸了一口氣,長長吐出,還是跟個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她需要點兒緩衝時間。

***

「哦?沒攔下來?」大殿之中,有人放下茶盞,微笑著問來回稟的人。

「屬下無能。」地上跪著的侍衛顫顫巍巍:「陛下身邊似乎有個高手,還是個女子,屬下們顧及陛下,沒敢出硬手,故而讓他們走了。不過現在人在汝南境內,還有眼線跟著。」

「女子?」陰影里的人微微挑眉,有些訝異。

「是,看起來是個平民,但是功夫不錯。」

「長相呢?」

「呃……」侍衛擦汗:「屬下沒留意。」

誰打架去留意對方長得怎麼樣啊,這重點是不是錯了!

「去把長相給我拿回來,要詳細,順便打聽這兩人是如何走到一起的。」

「遵旨。」

千秋正對著如鏡一般的湖水齜牙咧嘴,冷不防打了個噴嚏,嘟囔一聲:「誰在惦記我?」

韓子磯洗好了身子,換了一身銀色滾襟的白袍,瞥了一眼還蹲在湖邊的人道:「繼續上路。」

「哎,好。」千秋趕緊回到馬車上,看一眼不遠處又被這主兒丟棄了的衣裳,忍不住嘀咕:「也太浪費了。」

「你說什麼?」韓子磯正靠在馬車邊,聞言微微側頭。

「我說您真是太高貴了,風流倜儻,玉樹臨風,哦呵呵…」立馬改口。

韓子磯眯了眯眼,覺得這小山賊真是太沒骨氣了。不過這股子活潑勁兒,倒是比她前兩天總是悶悶不樂的好多了。

「今天中午去前面的鎮子吃燒雞吧。」

千秋眼睛一亮:「肉!」

自她上次把蛋花濺韓子磯臉上開始,已經好久好久沒吃肉了!今天是哪個馬屁拍對了,他竟然要給她吃肉了!

韓子磯嫌棄地看她一眼,道:「洛陽男子喜歡才華橫溢的女子,你自然是沒得長進了,只能從身材上補補。長得跟沒吃飽的雞崽子似的,我該怎麼給你說親事?」

「你才跟雞崽子似的!」千秋怒,她雖然瘦,但是該有的地方都有好麼!

「……」韓子磯挑眉,呵呵兩聲:「你剛剛說什麼,風聲太大,我沒聽清楚。」

「我說我就是一隻雞崽子,呵呵呵……」千秋厲色一垮,笑得一臉阿諛。

她想吃個肉容易麼!

韓子磯輕哼一聲,回車廂繼續睡覺。小車夫千秋就一路趕著車朝燒雞奔跑而去。

兩人輕裝簡行,行程自然很快,雖然一路千秋都被韓子磯以肉相要,被迫笑臉逢迎,但是旅途還是算很愉快的。

於是兩人很快就到了臨城,離洛陽也不過半月的路程了。

臨城最大的一家酒家裡,韓子磯舒服地洗了澡,換了一身衣裳,招呼千秋進屋,準備吃飯。

千秋在屋子外面當了半天門神,終於可以進去了,嗷地一聲就要往裡撲。

「這位姑娘。」一道清越的聲音從旁邊傳過來,阻止了千秋進屋的動作。千秋好奇地轉頭,就看見一個白布蒙眼的男子正朝她微笑。

千秋左看看,右看看,好奇地道:「叫我?」

那人點頭,道:「聽姑娘聲音,應該是練家子,在下有一僕從,自持武藝過人,正在樓下與人飲酒約戰。姑娘若是有興趣,可否替在下去搓搓他的銳氣?也好叫他老實一些。」

千秋一臉莫名其妙,不過看他蒙著眼,心裡就軟了軟。

是個瞎子吧,說不定是太弱了,所以被僕人欺負到頭上,想找人幫忙。

她的聲音聽起來像個高手麼?

「好……」

「多謝姑娘。」白布蒙眼的男子一笑,繼續側耳傾聽,而後朝下一個人走去。

「發生什麼事了?」韓子磯在屋裡聽著,問。

千秋一邊進屋,一邊看那男子又邀了其他人,才關上門道:「有人請我去打架。」

韓子磯挑眉:「多少錢?」

千秋翻了個白眼在桌邊坐下:「我看起來是那麼愛錢的人?」

韓子磯不說話,眼神平靜地看著她。

「好吧……我是。但是那人是個瞎子,看起來很可憐,舉手之勞,幫他一下又不會怎樣。」

冷哼一聲,韓子磯道:「我們急著趕路,做什麼要去蹚渾水?萬一對方是個高手,你受傷了,後面的路誰來護我?」

千秋舉起自己的手,認真地道:「我只要還有一口氣,都是會保護你的!」

「……」韓子磯眼神柔和了下來,沉默半晌,無奈地揮揮手:「隨你。」

「嘿嘿。」千秋笑得一臉諂媚,就差搖尾巴了。

吃了飯,下頭好像就熱鬧了起來。千秋和韓子磯雖然還是住一間客房,可是有屏風,千秋就在房間裡換了一套貼身一些的打手裝,方便伸展拳腳。

韓子磯坐的位置正對屏風,沒想到這丫頭這樣大膽,外頭窗戶透進來的夕陽正好,那身形在屏風上叫人看得一清二楚。

於是他一口茶全貢獻給了桌子,臉色通紅地轉過臉去。

「上次被你胸口碎大石,好像有點內傷。不過不嚴重。」千秋恍然不知,還在碎碎念:「等會要是贏了,我也是給你長臉,要是輸了,你就不用下樓來了。」

「嗯。」外頭的聲音不自在地應著。千秋也沒多想,換好衣裳紮好頭髮就拿刀往樓下沖。

一樓的大堂里已經有不少人,中間空出一個台子,是平時說書人的地方,今兒倒是清空了,只留一個壯漢在上頭。

那人掃一眼眾人,往旁邊掌柜的手裡丟了一錠金子,粗聲粗氣地道:「在下求一敗,若是有人能打敗我,這金子歸他!決不食言!」

千秋的眼睛蹭地就亮了起來,一閃一閃的全是金元寶狀。

四周的人都同樣動心,可是誰都不願意第一個去。千秋回頭看了一眼一邊坐著的瞎眼公子,再看了看樓上欄杆處倚著的一臉不耐煩的韓子磯,撓撓頭,乾脆就第一個上去了。

「女人?」壯漢看著千秋,眼裡先是驚訝,而後就是鄙夷了:「女人能幹什麼?」

千秋本來還想行個江湖禮,說一聲開始再打的,一聽這話,刀鞘直接就往丫臉上拍。

「女人怎麼了?你還是女人生的呢!」

壯漢沒反應過來,臉上被刀鞘拍了個巴掌,隨即大怒:「臭娘們!」

手握成拳,也是沙包大小,那壯漢直直朝千秋撲過去,千秋靈活一閃,反身給了他一肘子,卻打得自己手肘疼。

這人渾身跟鐵做的一樣。

「看招!」壯漢急了,揮上身,掃下盤,招招帶風。千秋閃來閃去,硬是沒吃上一招。

「好俊的身法。」旁邊有內行看客忍不住道:「這得磨練多少年啊。」

「十五年。」千秋看壯漢氣急敗壞,倒是還有閒心回答旁邊的人的話:「我三歲開始闖禍,爹每次揍我,都是這麼躲的。十五年自然有成。」

眾人:「……」

「臭娘們,有本事不要躲!」壯漢抽出一條鞭子,啪地一聲朝千秋打過來。

「小心!」那瞎眼的男子忍不住喊了一聲。

韓子磯心裡也是一跳,這鞭子要是打臉上,那就算他賜婚也是很難許好人家的啊。這女人到底怎麼想的,這麼愛打打殺殺。

「你不適合用鞭子,太不懂得用巧勁了,都是蠻力。」千秋遊刃有餘地躲開,嘆息著道:「你該用我這把大刀。」

說著,刀出鞘,一個翻手攪過那長鞭來,一扯就將鞭子扯到手裡,然後捏著鞭子一甩,將刀甩給壯漢:「熱身完畢,開始吧。輸了金子可要給我!」

台上的女子英氣逼人,看得眾人都忍不住拍手叫好。這動作行雲流水,一招未出,壯漢已經有些喘氣,勝負都不用再看了。

韓子磯靜靜地看了千秋一會兒,心想她倒是合適嫁個什麼將軍。

可是李將軍太老,未將軍又太小,還真沒人適合她。

「哈!」那壯漢倏地大吼一聲,千秋屏息凝神,擺好架勢準備接招,可是下一秒,那壯漢竟然不是往前沖,而是往後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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