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子磯是帝王,肩負著黎民蒼生,姬千秋不過是個小小山賊,是男是女都無所謂,所以兩人出這樣的意外,千秋只是恍惚了一會兒,掐了自己的大腿幾把,也就認命了。

可是韓子磯很抓狂,他還要回宮,要去跟那老狐狸斗,要將謀害他的人給找出來,要平定五湖四海,天下歸一。如今變成個女人,他該怎麼辦?

要是頂著這副身子,哪怕是直接去見母后說清原委,母后可能都會讓人綁了他推出菜市口斬首。

深吸一口氣,韓子磯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抬頭一看對面。

姬千秋正很粗魯地吃著一碗陽春麵,吃相之瀟洒,讓他那張乾淨的臉上濺了不少湯水。

「姬千秋!」韓子磯氣不打一處來:「你能不能斯文一點?」

「啊?」千秋茫然地抬頭,看對面自己的臉一臉惱怒的樣子,乾笑兩聲抹了抹嘴:「我看你半天不出聲,肚子又餓了,所以叫了碗陽春麵。那個,我會儘量斯文的。」

韓子磯無助地捂臉,對面這人比男人還男人,壓根沒有半點奇怪之處,只是舉手投足之間實在太過粗魯,跟他一點也不像。

「吃完面繼續走吧。」

「去哪裡?」千秋問。

韓子磯站起身,一身青色長裙襯得他亭亭玉立:「去告訴你我的身份,也好教你學規矩。看現在這般坦然,定然不知道自己到了什麼了不得的身體里。」

頓了頓,他又道:「身上的銀兩也用得差不多了,是時候回去了。」

千秋一臉莫名,壓根沒聽明白韓子磯說的是什麼。韓子磯站起來就往街上繼續走了,她也只好付了茶錢面錢趕緊跟上。

「去秦府嗎?」

「嗯,你跟上,等會按照我說的做。」

「喔。」

千秋沒想過秦府是什麼地方,大概也就是韓子磯的親戚家,也許會很有錢。

但是,她沒想過是這樣的有錢啊!

兩人走了許久,終於站在一座府邸前面,千秋看著門口放著的白玉麒麟鎮門,張大了嘴什麼也說不出來。

秦府的確是秦府,只是那朱紅漆的牌匾上頭,寫的是「敕造太保秦府」,下頭還有個小金印,門口站著兩排家丁,見有人來,立刻有禮地走過來詢問:「公子有何事?」

千秋雖然沒有見過大世面,可是基本的東西還是知道的。尋常百姓家,怎麼都不可能在門口放白玉麒麟,這是朝中一品大員才能有的殊榮。而這府邸氣派,怎麼看都是官宅。

她覺得頭有點暈……

「我家公子微服出來,尋太保有事。」韓子磯微微一笑,伸手將千秋手上的一枚玉戒取了下來,遞給那家丁道:「煩請通報一聲,以此物為證。」

那家丁頷首,立刻朝府里跑了去。

「態度真好。」千秋恍惚地嘀咕了一聲。

「嗯,秦太保家的家丁,一向都是調教得很好的。」韓子磯點頭。

秦……太保。

千秋一口氣哽在喉嚨里,憋得自己直翻白眼。

太保是什麼官?大晉三公九卿,太保為三公之一,與太師太傅同列。可謂大官中的大官,權勢滔天,翻雲覆雨。

她見過最大的官,也就是離州的刺史,區區五品,已經是手握生死,讓人退避三舍。

那遇見太保,她是不是得把自己埋進地裡面去啊?

千秋覺得腿有點發抖。

韓子磯拍了一下她的背,輕聲道:「你不用怎麼說話,我來說就行,只要把你愚蠢的表情收起來,你就是我。」

千秋咬牙:「你是秦太保的親戚?」

她現在逃走還來得及嗎?

「不是。」韓子磯搖頭。

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千秋拍拍胸口道:「早說啊,嚇死我了,要真是秦太保家的,我一個錯誤不就得被人當成冒牌的打死?我還年輕,還沒嫁過人呢!」

韓子磯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張了張嘴,正想說什麼,秦府裡頭已經飛快地衝出來一個人:「皇上!」

輕盈盈跟燕子一樣的小姑娘突然撲到了她懷裡,千秋怔愣,低頭就看見個插滿金釵的花腦袋拱在她胸前,花腦袋一邊蹭還一邊假哭:「您終於回來了,宮裡的人都好擔心您,太上皇都生氣了。」

皇上?太上皇?

千秋僵硬著脖子一點一點扭頭看向韓子磯。

韓子磯笑得溫婉,點頭。

千秋心口一緊,白眼一翻,當場就暈了過去。

「皇上?皇上!」花腦袋被嚇得花容失色,她那小身板哪裡能扛得住男人的身子。好在韓子磯還在旁邊,連忙一把扶過千秋,挑眉。

暈過去了?真是出息。

「來人啊,叔叔你快來!快扶皇上進去!」

韓子磯不知為何,突然覺得很樂,換個身子看旁人為自己鬧得兵荒馬亂,真是別外有一種喜感。

秦陽是閒在家裡沒事的,聽見了消息就飛快出去接人了。他與太上皇韓朔是髮小,對韓子磯這孩子自然也是喜歡得緊。最近皇帝離宮鬧得雞犬不寧,終於回來了,他定是要好好訓誡一下這位年輕的帝王。

哪裡知道,剛進門,人就暈了?

秦陽擔心地讓府里的大夫全部過來看,一進房間就看見一個青衣裙的姑娘站在床邊。

床上躺著的是昏迷不醒的帝王。

「你是?」秦陽皺眉看著韓子磯,這女子他從未見過,怎麼會在帝王身邊?

「太保安好,奴婢千秋,是主子在路上買回來的丫鬟。」韓子磯溫柔地行禮。

女子的禮,看得多了,也學得有模有樣。

「買回來的?」秦陽聽著,嚇了一跳:「怎麼會,這傢伙那麼討厭女人,怎麼會買個丫鬟?」

正在床邊一臉擔憂的花腦袋也抬了頭,戒備地看著韓子磯。

「說來話長,主子路上遇見不少事情,與莫邪走散了。奴婢救了主子性命,主子便買下奴婢當護衛了。」韓子磯解釋道。

秦陽打量了他半晌,點頭道:「你先在這裡等著,等他醒了再說吧。」

「是。」

一邊的大夫也收了銀針,拱手朝秦陽道:「沒有什麼大礙,只是一時急火攻心導致的暈眩,躺一會兒就好了。」

「可是為什麼還不醒?」花腦袋像是要哭了。

「嗯……這個,大概是太累了。」大夫也奇怪為啥還不醒。

韓子磯微微一笑,借著給千秋蓋被子的動作,狠狠掐了他一把。

「嗷!」床上的人醒了。

「皇上!」花腦袋大呼一聲,差點又要撲上去。

「璇兒,別壓著皇上!」秦陽低喝,花腦袋立刻老實地站起來。

千秋一聽這稱呼,當即又想重新暈回去。

「主子,要不要喝茶?」韓子磯笑盈盈地倒了杯茶水過來。

千秋隱隱察覺到了殺氣,硬著頭皮坐起來,接過韓子磯遞的茶喝了一口,眼睛死盯著被子上的花紋,就是沒敢抬頭。

「皇上怎麼不說話?」秦陽坐在床邊,擔憂地道:「您這樣任性地離宮,宮裡的人都擔心死了。好端端地回來了是好事,但是您得好好應付太上皇了。」

大晉有兩皇,新皇初登基,太上皇掌天下,這個千秋是知道的。

所以她現在這個身體,也就是韓子磯,是當今的新皇?千秋顫顫巍巍地抬頭看了旁邊的韓子磯一眼,後者對他溫柔一笑。

千秋想哭,早知道她就不這麼貪心了,要什麼千兩黃金,還是自己的小命最重要啊。現在可好了,自己變成了皇帝,還是什麼都不知道的皇帝,萬一露餡,別說她了,黑風寨能不能保全都還是個問題。

她想回家嗚嗚嗚…

心中哀慟,表情自然也很是悲傷。秦陽瞧著,以為他是害怕,遂安慰道:「皇上回宮先去太后宮裡就是,這樣一來,太上皇也不會拿你怎麼樣。」

「多謝太保……」千秋張張嘴,說了這麼一句,隨即伸手拉著韓子磯的手,抖啊抖地道:「我要和她單獨說會兒話,太保可否迴避一下?」

秦陽微微一愣,旁邊的花腦袋更是大驚:「皇上,你同這個丫鬟有什麼好說的?」

千秋心中又驚又怕,聞言不由地怒道:「關你何事?」

花腦袋被嚇了一跳,眼淚汪汪地看著她:「還是對我這麼凶,人家,人家只不過是關心您……」

說到後頭,哽咽不成聲地跑出去了。

秦陽乾笑一聲,抱拳道:「既然如此,臣先告退。」

門很快被合上,外頭的家丁也都遣走了。

千秋脫力地掛在韓子磯身上,帶著哭腔道:「我現在不要你那一千兩黃金,還來得及麼?」

韓子磯輕飄飄地看她一眼,指指自己的臉,再指指她的臉:「你覺得呢?」

她覺得她要死了。

看著自己的臉做出這樣可憐兮兮的表情,韓子磯一把掐上千秋的脖子,怒道:「說了把愚蠢的表情都給我收回去,想活命就給我聽好了,等會一定會有人來帶你進宮,我先告訴你基本的稱呼和禮儀,要是學不會,咱倆都得一起死。」

千秋委屈地道:「我還沒嫁人……」

「廢話,我也沒娶妻!」韓子磯一把將人從床上扶起來,翻了個白眼道:「聽清楚規矩,我只說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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