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送你離開千里之外

裴稟天站在原地沉默,這樣的謝意自然是不必轉達的,皇上命他護送的時候,站在太極殿里安靜了許久,那樣的帝王,也是他沒有看見過的。

「不管路上發生什麼,先護她與肚子裡的孩子安全。」韓子磯低聲道。

他為姬貴妃不平,卻也不敢直說,只能道:「臣知道其中利害,必然保護娘娘與龍子無礙,不會有什麼閃失。」

帝王幽深的目光看過來,看著他道:「稟天,你也覺得,朕太過狠心了,是麼?」

「臣不敢。」他跪下,淡淡地道:「皇上會有許許多多的妃嬪,也會有許許多多的孩子,皇上的決定沒有錯。」

那一瞬間,他抬頭看了面前的帝王一眼。聽著這句話,帝王似乎失神了,怔怔地站著,很久才道:「你下去吧。」

安靜的太極殿里只有皇帝一人,他退出去的時候回頭,陰暗的大殿里,那影子看著怎麼都不是江山在握的高興模樣。

「娘娘,該啟程了。」百合垂首站在一旁,輕聲提醒了一句。

千秋點頭,被人扶著坐上那據說是最好的馬車,手拉著帘子,終究是不舍地往皇宮再看了一眼。

韓子磯沒有來,連來送別也不曾,只是在太極殿與司徒秀秀說了會兒話,便閉了宮門。

在他的計劃里,他與她,是要分隔十餘年的。這十餘年,她都將寄人籬下,在司徒秀秀的眼皮子下面過活。肚子裡的孩子出生,也將是別人的。

鄭財神問她:「主子,你覺得這樣的人,還值得你為他與大當家作對麼?」

她笑:「是我當初太年輕,是人是畜生,都沒有分清。」

他有他的江山大業,她不過要她的安穩度日。

不是她想走的,這次是他親手將她推開,推得遠遠的,斷情斷義。

若是普通的妃嬪,也許有韜光養晦守得雲開見月明的心思,可是她是姬千秋,雖然喜歡上這大晉皇帝,卻沒有賤到別人要舍了她,她還無怨無悔的地步。

韓子磯也高看了她對他的心。

臨出發的時候,司徒秀秀還特意繞到她的馬車跟前,笑眯眯地道:「妹妹的身子可金貴著呢,放心吧,皇上既然把你交給本宮,本宮自然會好好照顧你的。」

千秋面無表情地放下了車簾,連著最後一絲期盼也斷了。

秋天要到了盡頭,很快便是冬天了吧。

未晚回到洛陽的時候,千秋已經在去吳國的路上了,算算日子,都走了一月有餘。

急匆匆地提著裙子,未晚的臉色蒼白,眼神里也沒什麼感情,比起以前,倒是更像一座冰山。

「皇兄。」

太極殿里暗得很,也沒宮人服侍。韓子磯抬起頭,看見她笑了笑:「你回來了。」

未晚眉頭緊皺,不解地道:「你真捨得將千秋送去吳國?你不知道吳國亂成什麼樣子,司徒錦狼子野心,很有可能會在他們回去之前就控制了皇宮,萬一司徒秀秀和那皇后不靠譜,千秋不就是羊入虎口了麼?」

韓子磯微微挑眉:「朕記得你是嫁給司徒錦的,怎麼現在聽語氣,倒是不太喜歡他了?」

未晚沉默,繼而苦笑:「遇人不淑吧,這次就算你不接我回來,我自己也是想回來了的。司徒錦他……跟你一樣,心裡的江山比紅顏更重。說什麼我最重要,不都是騙我的。」

這半年多在吳國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韓子磯有些心疼地看著面前自己明顯成熟也更淡漠的皇妹,突然覺得在司徒錦面前羞紅了臉的韓未晚,已經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你不喜歡他了?」

未晚輕笑:「他從未將我放在心上,縱然我有千般萬般的喜歡,那又如何?單方面的喜歡總是會累的,而現在我累了,再也不想喜歡他了。」

韓子磯一震,手指慢慢收緊:「喜歡還有收回的道理?」

「你以為一個人的心很好得麼?」未晚搖頭:「得人真心不易,得了卻不珍惜,失去也是很容易的。皇兄,莫怪我沒有提前提醒你,千秋是個爽快的女子,越是爽快的人,一旦心死,就越是難挽回。」

帝王呼吸頓了頓,垂了眸子笑道:「誰告訴你,朕在乎她的?」

未晚看了自己皇兄一會兒,搖頭道:「你跟司徒錦真適合做兄弟,我也累了,先回景象宮去了。皇兄你好自為之吧。」

太極殿又恢復了安靜,座上的帝王拿起硃筆繼續批改奏摺,眼睛一恍,一張摺子就被硃砂給毀了。

一個月了,千秋那一行人,也該到大晉邊境了。

離水的天氣很冷,剛入冬就得穿厚厚的袍子,出門還要披上披風。

千秋站在下榻的客棧院子裡,裴稟天和楚越都站在她身邊。

「娘娘這肚子,莫不是懷了倆?怎麼這麼大。」楚越看著她的肚子嘖嘖稱奇。

千秋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是我往肚子上多裹了兩層,馬車雖然的確不顛簸,但是我最近怎麼坐怎麼躺都不舒服,得把肚子墊著才行。」

楚越感嘆:「懷孕真是辛苦,幸好我家盼盼還沒懷上。」

顧盼盼在楚家可謂是過著豬一樣的生活,楚越極為寵愛她,也不納妾室,被一度評選為洛陽好丈夫模範。

千秋撇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幽幽地道:「我也寧願自己沒有懷上。」

「娘娘不用多想。」裴稟天淡淡地道:「等到了吳國,進了邊城,一切便都好了。」

楚越也跟著點頭,想多說點什麼,但是又忍住了。

千秋沒在意這句話,從剛開始離宮,她盼望著石頭能反悔。到現在一個月了,她已經什麼期盼都沒有了。

再熱的一顆心,放在冰水裡久了,也該冷透了。

過了邊城就好了,這也是實話,一到吳國邊城,她便又可以是姬千秋了。

「吳國境內情況如何?」司徒秀秀沉聲問水藍。

「太子占據皇宮,意圖提前逼迫皇上讓位。」水藍低聲道:「咱們得走快一點才是。」

「你以為本宮不想快些走?」司徒秀秀氣得不行:「這十萬大軍的兵權都在那兩個將軍手裡,偏生都護著姬千秋,顧著她的肚子不肯著急趕路,本宮急死都沒用。」

水藍皺眉:「大晉皇帝始終留著一手的,若咱們贏了,難道還真要把太子之位給姬貴妃肚子裡那個?」

「休想!」司徒秀秀冷笑:「等大軍與咱們的人匯合,攻下皇宮之日,本宮叫他們知道什麼叫關門打狗。韓子磯無情,便休怪我無義!」

水藍點頭:「奴婢繼續去叫人打聽情況。」

「去吧。」司徒秀秀揮了揮手,有些疲憊地坐在妝鏡面前。

她本以為以自己的容貌,可以穩居大晉皇后之位,得韓子磯寵愛,再順利拿下吳國。那麼好的計劃卻因為一個姬千秋而亂得一塌糊塗,真是叫她不恨都不行。

韓子磯的心她不想要了,她現在就想拿到皇位,再看看大晉帝王臉上後悔的表情!

一行人繼續上路,沒過幾天就抵達了吳國邊城。

吳國的邊城都是易守難攻之地,只要過了邊關,裡頭的路就好走了。

司徒秀秀領著大軍,短短几天就過了邊城,而後在洛水紮營,與吳國她們的勢力商議會師地點。

楚越和裴稟天自然都去開會了,應付著隨意定了地點就想走。卻被吳國的將領留下來喝酒。

戲自然要做全套的,叫人看出來哪裡不對可就不好了。裴稟天和楚越都安下心來陪酒,打算酒宴之後,就回去安排人暗中將千秋送走。

這也是韓子磯的計劃,他只需要用司徒秀秀敲開吳國邊城的門,剩下的事情,就是他來安排的了。女人的想法太簡單幼稚,怎麼都不可能與他斗。想拿千秋當人質?司徒秀秀還在他的大軍包圍之中呢。

千秋也只是被送去做個樣子,讓司徒秀秀安心,然後不要反抗地,乖乖地掉進他的圈套里。

為了真實性,他便連千秋也沒有告訴。要他與她分隔十幾年?黃花菜都涼了,想想也真不可能。

可是聽了未晚說的話,胸有成竹的帝王突然很慌,一連下了數道密旨,讓他們快點將千秋護送回洛陽。

只是密旨在路上也是要耽擱許久的,正在傳旨的人策馬狂奔的時候,千秋就已經背了包袱,從被迷暈的士兵身邊走過,坐上了六伢子的馬車。

「二當家。」六伢子激動地駕著車:「您終於肯離開那人了,大當家早就說過,您跟著那人要吃苦的!」

千秋躺在馬車裡,聞言笑了笑:「爹爹總是知道很多事情,上次放我繼續在皇帝身邊,也不過是看我執念太深,就等著現在這一刻,我自己放下了,乖乖回去。」

「大當家是為您好的,也已經安排好了一切,您不用操心。」六伢子道:「等到了地方,讓大當家親自同您說。這次您來得正好,咱們就再也不插手了,看吳國太子與那狗皇帝兩敗俱傷吧。」

千秋淡淡地笑了笑,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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