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髮熊女看見從天而降,全身掛滿人和動物的李長晝,下意識剎住腳步。

但身體卻不受意志控制,依然朝前方「墜落」。

李長晝略感好奇地打量她,這可是一頭北極熊變成的人,雖然有小蘿蔔的先例,但她太小,只有手掌那麼大,沒有真實感。

眼前的白髮女人,二十來歲,除了不穿衣服外,和正常人沒有區別。

看歸看,動作卻不亂——手中翠蜂劍拖曳著綠光,朝白熊女的脖子抹去。

白熊女表情依然懶懶散散,一副沒睡醒的樣子,雙手以撲的方式抓向翠蜂劍。

一絲絲寒氣在她十指指縫間旋轉,凝聚成冰爪手套。

嗤!

翠蜂劍無堅不摧,一滑而過,將白熊女的手掌削斷。

裹著冰塊的半截手掌沖天拋出,折射陽光,宛如精美的藝術品,李長晝劍勢不變,依舊朝白熊女的脖子抹去。

眼看著就要一劍封喉,他腳底忽然一滑,不知什麼時候,地面竟然凝了一層冰。

下盤不穩,上身的力氣和姿勢瞬間走樣。

白熊女下巴差之毫厘地擦過鋒利無匹的劍光,繞開李長晝,藉助「引斥」的力量,一口氣沖向遠方。

在她與李長晝擦身而過的瞬間,雪鴞探爪,抓住白熊女身上的玩偶。

「阿北,救我!」松鼠驚恐大喊。

白熊女對松鼠的呼救充耳不聞。

「我帥嗎?」身後輕飄飄一句話。

白熊女速度驟降,她痛苦地甩動腦袋,一頭白髮如水母亂舞,拚命抵抗李長晝的嘲諷。

「啊——」最終,她發出怒吼,扭頭衝來。

噠噠噠噠!

無人機噴吐火舌,子彈洪流淹沒白熊女和李長晝他們。

子彈勾勒出念力罩的造型,大體上像一個鍾。

白熊女舉起斷掉一半手掌的雙臂,撐起一座冰屋,抵擋子彈雨的衝擊。

李長晝看了眼亞費羅娜,亞費羅娜恭敬地點頭,十五道灰霧衝出念力罩,無視漫天子彈,撲向無人機。

如群虎入羊群,灰霧按住一隻無人機,就是一頓拳腳。

打爆一架,又沖向下一架。

作為亞費羅娜依附的男人,李長晝對灰霧有更高的控制權,大可以直接指揮灰霧行動。

但除非萬不得已,他不想越過亞費羅娜指揮這些屬於她的灰霧——哪怕是手下,也要給予尊重。

更何況,他什麼都做了,要亞費羅娜來做什麼?

五架帶著炸彈的無人機沖向白熊女,試圖將對方擊殺,帶走身份卡。

灰霧速度很快,力量很大,還具有一定的飛行能力,但操縱它們的是亞費羅娜,而亞費羅娜根本來不及反應和阻止——灰霧數量多,需要更多心思。

眼看無人機就要撞上去。

「哼!」

無人機冰封了一般在空中靜止不動,碧不屑地舉著沒拿鍋蓋的手。

無人機的速度還沒快到她反應不過來。

「東華兄,多少點數了?」李長晝朋友見面似的問候道。

「4600。」王東華的聲音從無人機里傳來,也很平靜,並不為這次的失敗氣餒或懊惱。

「厲害厲害!」李長晝由衷佩服。

哪怕算上楊清嵐和李淺夏的點數,目前為止,他們一共只有280點。

「你比我厲害。」王東華說,「我狩獵整座城市,而你只能憑運氣。」

「我那是沒有狩獵全城的實力,又不是我不想。」話題一轉,李長晝又說,「我們合作怎麼樣,一起狩獵玩家?你出情報,我出實力,點數平分。」

「好主意。」

「答應了?」

「不現實。」

「哦?」

王東華解釋:「你擔心我給你假情報,把你騙去危險致命的地方;而我,沒有實力從你手上拿走點數,分不分完全由你決定。」

「不,東華兄,我信任你,喜歡《笑紅塵》的人沒道理是壞人,關鍵是你信不信任我。」李長晝說。

無人機沒發出聲音,讓人懷疑是不是壞掉了。

過了一會兒,無人機才再次傳來王東華的聲音。

「你想兌換什麼?」他問。

「蜜罐世界。」頓了頓,李長晝又加強語氣補充道,「就這一個!」

「沒什麼好談的了,我們不具備合作的基礎。」王東華也需要「蜜罐世界」。

已經暴露能力的他,一旦回到現實,將面對狂風暴雨般的拉攏和毀滅,只有「蜜罐世界」才能讓他避開這些麻煩。

話音一落,無人機自爆,變成一團團火光,強勁的氣浪撲面而來。

李長晝的頭髮被風吹起。

「不能隔絕風?」楊清嵐問他背上的沙皇公主。

「你是不是傻?隔絕風,氧氣也進不來。」

「如果有動物噴射毒氣呢?」

「」

「你獲得念力後,沒仔細研究和實驗過?」

「」

「看來你需要學習的東西還有很多。」楊清嵐淡淡地總結道。

碧小聲狡辯一句:「我又不會離這麼近。」

但她心裡卻暗暗警惕,她不會離別人這麼近,不代表別人會離她遠,比如說「隱身提燈」,以她的感知根本察覺不到隱身的人。

一個人果然不行,哪怕看起來強大的李長晝,不也要靠一群女人嗎?碧覺得這是自己在這場遊戲中的最大收穫。

這只是一個想法,但碧感覺它就像一股神秘力量,真真實實地注入身體,讓她又擁有一項本能。

未來會因此改變,不一定是好的改變,但不會比現在壞。

爆炸聲消失,氣浪也後繼無力,動物園重新安靜下來。

「阿北阿北救我」松鼠在雪鴞爪里哭哭啼啼,還不停擦著眼淚,弄得李淺夏都不好意思了,有種欺負小孩的感覺。

「哥,它一直哭,要不——」她有點猶豫,不知道該不該接著往下說,「直接殺了吧?」

松鼠立馬奮力掙扎,扑打四肢,扭動長條狀的身體。

同時嘴裡大喊:「不要殺我!我可以替你們找其他玩家!真的!」

李長晝撇了它一眼,來了興趣。

「身份卡給我,只要你能替我找到10名玩家,我就放了你。」他說。

「好好,沒問題!」松鼠根本不在乎話的真假,也不在乎什麼受制於人,立馬把身份卡交了。

一張黑卡,李長晝瞥了眼,都是些實用、但沒有戰鬥力的技能,點數只有10點。

雪鴞揚起爪子,將松鼠丟開。

松鼠憑著矯健的本能和柔軟的身體安穩落地,然後又主動『大』字躺下,喘起粗氣,緩解死後逃生的心理壓力。

李長晝他們的目光投向眼前坑坑窪窪的冰屋。

「出來吧,你的冰塊能擋住子彈,擋不住我的劍。」李長晝說。

冰塊面朝他們的一面洞開,白熊女蹲伏在裡面,被削掉半截的手掌用冰止住了血。

她渾身顫抖,嘴唇發紫,好像很冷。

變成人失去對低溫的耐性?

還是使用冰塊的副作用?

李長晝一邊猜測著,一邊開口:「把身份卡交出來,你就可以回籠子繼續待著,活動結束前,我會把身份卡還你。」

面對生死危機,白熊女的表情依然懶懶散散,看來這不是她的性格,而是她的表情真就這樣。

「我憑什麼信你?」她問。

「我隨時可以殺了你,又為什麼要騙你?」李長晝反問。

白熊女沉默良久,取出身份卡,是一張白卡。

李長晝輕拍纏在他腰上的碧的小腿,碧勾了勾手指,白卡掙脫白熊女的指尖,飛到李長晝手裡。

【暱稱:北極】(10)

【姓名:北極熊】

【價值:2(3/200)】

【本能:北極世界】

【技能:「熊式·撲殺」(E級)、「熊吼」(E級)、「耐寒」(D級)、「化人」(C級)、「未學習」、「未學習」】

【力量:8】(看見極限)

【敏捷:5】(正常人)

【智力:4】(略遜一籌)

【體質:9】(最後一步)

【感知:4】(警覺)

【魅力:6】(可以入鏡)

【裝備:無】

【背包欄:「空」、「空」】

【錢:26幣】

李長晝多看了一眼作為本能的「北極世界」。

簡介寫道:作為北極的居民,只要身體能支撐住,你可以盡情使用整個北極的寒冰力量。

「你的實力不算弱,為什麼一直待在動物園?」楊清嵐開口,給李長晝爭取思考的時間。

整個北極的寒冰力量……

雖然有副作用,但升級之後呢?又或者用黑卡學習控制體溫和耐寒的技能之後呢?

這是一個相當有潛力的技能,以李長晝此時的抗凍能力,發揮出來的效果已經不比白熊女差。

如果再加上他的智慧,「北極世界」更是能大放異彩,衍生出更多用法。

站在李長晝身後的黑霧,向「北極世界」伸手。

「我只想活著回去,還有孩子等我。」白熊女說。

李長晝抬眸。

白熊女蹲伏在哪兒,表情懶懶散散,眼睛裡卻閃過一絲懷念和哀傷。

他鬆開楊清嵐,翠蜂劍在自己手臂上慢慢劃了一劍,鮮血滾成血珠。

「拿去吧。」他把奪走點數的白卡和血珠一起遞給她,「抓緊時間把手掌按在傷口上,應該還能接上,另外,別待在動物園和有監控的地方,王東華不會放過你。」

場面一時間有些安靜。

松鼠捂著嘴,黑葡萄似的眼珠瞪得要綻開皮;

碧、亞費羅娜疑惑不解地望著李長晝;

李淺夏和楊清嵐先是看了一眼李長晝手臂上的傷口,才打量他的表情。

李長晝沒什麼表情。

「為什麼?」白熊女懶散的臉呆呆的。

「我知道孩子沒有父母的痛苦,所以希望天底下的孩子都有父母,好的父母。」李長晝放下身份卡和血珠。

他又對松鼠說:「以你的技能應該能隨時找到我,有玩家的消息立馬通知我。」

「是、是!」

丟下白熊女和松鼠,李長晝他們離開動物園。

「你父母……」碧有些猶豫地開口。

「真以為我這麼善良?」李長晝笑了一聲,「玩家存活數量一旦低於500,活動就會結束,在獲得第一名之前,我必須控制傷亡。」

只有點數最多的第一名,才有優先購買權,才有可能買下「蜜罐世界」。

「原來是這樣啊,」碧連連點頭,「你演技不錯啊,我都差點被你騙了。」

「你已經被騙了。」李淺夏幽幽地說。

「嗯?!那次不算好不好,那是我貪吃,根本不是被騙!」

聽著兩人的爭吵,李長晝將從傷口流出的血珠吃進嘴裡,傷口很快癒合,只是失去的血終究已經失去,再也回不來,回來的也不是原來的那些。

他們駕駛斯柯達離開動物園,找了一棟四周相對開闊的咖啡店,暫時在裡面修整。

亞費羅娜指揮灰霧在四周警戒,團團灰霧,像極了包圍霍格沃茲的攝魂怪,幸好此時布拉格市民不是在逃亡,就是已經逃走(死亡也算逃走的一種吧)。

餐廳內。

楊清嵐坐在鋪了白餐布的桌邊,研究布拉格地圖;

李淺夏和碧穿著圍裙,嘗試做甜品,互相打鬧;

李長晝躺在沙發上,頭枕著雙手,閉著眼睛回憶上午的戰鬥,反思自己的一言一行,又模擬下一次如何與王東華戰鬥。

某一刻,他睜開眼,扭過頭,看著楊清嵐的絕美側臉,盤在腦後、光潤烏黑的頭髮。

「是不是沒想到7點智力的我也會做出這種事?」他笑著說。

「沒想到。」楊清嵐掃視地圖的眼神頓了下。

「感想呢?」

關於白熊女的事,她心裡有很多想法,又不知從何說起。

最後,她說:「你是一個光明的人。」

「光明?好人的意思?」李長晝問。

「不是。一個光明的人,自己的生活悲傷而沉重,卻能祝福那些過得幸福快樂的人,並且希望他們明天依舊幸福快樂。」

「這還不是好人,不過,嗯,和好人是有點區別,光明這個詞更合適。這又是哪位哲學家說的?」

楊清嵐抬起頭,側過臉來,好看而柔和的一笑:「我說的。」

李長晝也笑了。

他收回視線,也收起笑容,望著咖啡廳的天花板出神。

「這次是我一意孤行,」他說,「下次我做任何事,你覺得這樣不好,隨時可以開口阻止我。」

「你在副本里對人手下留情,我會阻止你;你在現實世界隨便殺人,我會阻止你,但你在活動里,有充足的理由放一位母親一條生路,我為什麼要阻止你?」

李淺夏和碧那邊不知道因為什麼爆發一陣喧鬧,碧又蹦又跳,很興奮,李淺夏也笑得很開心。

楊清嵐翻著手裡的地圖,說:「你做的每件事,我都會替你考慮。」

「不要誤會了,」她扭頭看過來,悠閒又帶著笑意地說,「我們是一個team。」

「說了我更喜歡family這個詞。」李長晝略帶埋怨,但也同樣帶著笑意地回應。

桌上「隱身提燈」的橙光,柔柔地鍍在他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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