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夏爾還在和自己的爺爺為自己的未來道路進行謀劃的時候,夏洛特這邊也沒有靜坐著等待他的回歸,而是百無聊賴地在客廳當中來回踱步著,以便舒緩略有緊張的心情。

雖然她心裡認為自己的那位堂爺爺應該是會深明大義,讓夏爾作出正確的決定,但是內心也不免有些忐忑,害怕出現萬一。

說到底夏爾也是他的獨孫,哪怕最英勇無畏的戰士,也會害怕獨孫去冒生命風險吧?

她心裡又有了一句疑問。

不過,如果老人真的這樣考慮的話,她倒也說不出什麼責備的話來。

想了一會兒之後,她得出了結論。

「也好,那就讓這位長輩來決定安排吧,怎樣都行!」

做出了決定之後,她就不再為這件事煩心,轉而想要為自己找點其他的事情。

就在這時,她突然想起了一句話——一句夏爾剛才不經意間跟她透露出來的話。

「您別忘了,我剛才還在耐心教導我妹妹呢,您可是無禮地打攪了此間的主人……」

然後,她的嘴角微微翹起,露出了一個嘲諷的冷笑。

教導?

你有什麼可以教給那隻小狐狸的,蠢貨?就憑你這個天天被人玩得團團轉還不自知的蠢貨,也想教別人!

她在心裡重重地嘲諷了一句。

然而,僅僅嘲諷的話,仍舊無法紓解那些突然在她心裡升騰起來的那股說不出的厭惡。

她微微皺了皺眉,然後很快就重新擺出了一個明媚的笑容。轉頭看向門口的僕人。

「你們小姐現在在哪裡?」

嬌艷明媚的笑容讓僕人不禁都呆了一呆,然後,猶豫了一會兒之後,他決定還是如實跟這位從小就和本家關係極好的大小姐稟告。

他恭敬地回答了夏洛特。「小姐正在小會客室里……」

「我剛才聽夏爾說。他現在正在給特雷維爾小姐上課?」夏洛特的笑容仍舊不變,但就是不願意說出芙蘭的名字。「那是指什麼呢?」

「呃……」僕人不知道該如何作答,一臉的為難。

「您現在想要討未來的女主人歡心,還來得及,先生。」夏洛特輕輕挑了挑眉毛。「還是說,您打算先觸怒她?」

在特雷維爾公爵小姐的威視之下。僕人終究還是選擇了據實回答。

「先生……先生是在……是在教小姐家計事務……」一邊說,他頭上還冒出了些冷汗。

「哦,原來是這樣啊。」夏洛特微笑著朝對方點了點頭,「謝謝您。」

接著她微微轉身,頭也不回地朝門外走去。

「等下夏爾回來,告訴他去小會客室找我!」

她倒是一點也沒有把自己當成是客人啊……

………………

此時的芙蘭,仍在和自己的好友德-萊奧朗侯爵小姐一起,認真地檢視著擺在棋盤上面的那些帳簿,並且按照夏爾之前的講解,慢慢讓自己去理解那些隱藏在文字和數字之間的奧妙。

她們的努力。讓她們都沒有在第一時間發現出現在門口的夏洛特。

「早上好,兩位小姐。」

直到聽到了這句招呼聲之後,她們才猝然驚覺,然後看見了華服盛裝的夏洛特,兩個人一時間都沒有說出話來。

「倒是沒人告訴我這裡還多了一個人呢……」夏洛特輕輕地走了進來,她先是看著芙蘭旁邊的侯爵小姐。然後笑得更加明媚歡暢了,「想必您就是德-萊奧朗小姐吧?您好……」

瑪麗當然能夠看得出那深藏於笑容下的冷峻,「德-特雷維爾小姐,早上好。」她連忙也同對方打了個招呼,並且仍舊維持著表面上的鎮定。

能夠,而且喜歡在初次見面之後幾乎瞬間就判定出對方和自己的等級高下來,卻從不將這種等級格差宣諸於口,這是古今中外的女性們之間特有的一種愛好。

這兩位,也就是在這一瞬間的對視當中,完成了初遇。也互相將對方掂量了一番。

果然不是好惹的角色!

面帶著笑容的她們,幾乎同時在心中得出了這個結論。

接著,夏洛特暫時沒有管她,而是將視線放在了仍舊冷然坐著,毫無表示的芙蘭身上。

就這樣。這對堂姐妹在時隔幾個月之後,又重新見上了面——雖然從芙蘭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愉快的表示。

「特雷維爾小姐,您好像還沒有同我打聲招呼呢?」在對視了幾秒鐘之後,夏洛特笑眯眯地問了一句。

「很抱歉,不是每個客人都會得到主人的歡迎的,」芙蘭毫不退縮地看著她,眼中不時閃過憎惡的視線,「尤其是那些不請自來的。」

她的話並沒有激怒夏洛特——也許反而可以說是已經激怒了,反正,聽完她的話後,夏洛特笑得更加濃了。

「但是,無論歡迎不歡迎,一位有教養的淑女不都應該熱情招待每一位客人嗎?」夏洛特走到了棋盤邊,站到了夏爾剛才坐過的空椅子旁邊,「我覺得這種起碼的規矩,一位有幸姓特雷維爾的女孩子是應該知道要遵守的吧?更何況,這位客人還是您的堂姐呢……」

在夏洛特有意無意的嘲諷之下,芙蘭忍不住皺了皺眉頭,胸口微微起伏了起來。

「早上好。」直到最後,芙蘭終於艱難地打了個招呼——天曉得她是怎麼樣努力地壓下了內心中的厭惡感!

這倒是充分地說明了上流社會的所謂禮節,到底有多麼空洞,又有多麼虛假。

聽到了這一聲毫無問好意味的招呼,夏洛特笑著點了點頭。似乎顯得對芙蘭這種強壓抑著內心的樣子十分滿足。

接著,她輕輕拿起了書桌上的一本帳薄。然後慢慢地翻閱了起來。

「看來夏爾真的在教您這些呢!」粗粗看了一下之後,她輕輕感嘆了一聲,然後又看了看芙蘭。「那麼,學得怎麼樣了?特雷維爾小姐?」

「這與您無關!」

芙蘭伸出手來想要奪回這本小小的冊子。然而夏洛特卻極快地將冊子抽走了,讓她搶了個空。

「不肯回答我嗎?那還真是遺憾呢。」夏洛特的笑容仍舊不變,「那我就隨便猜猜吧,您的學習進度應該是跟教您的人息息相關的,大家現在不都是說要因材施教不是嗎?如果是夏爾那種蠢貨,那您肯定就學得很慢了。搞不好要學個一年半載都學不會;如果是我或者其他人,嚇!那這對我們聰慧、美麗、睿智的特雷維爾小姐來說還能算是個問題嗎……我想,只需要……」

「夠了!這跟你有什麼關係!」芙蘭大聲喊了出來,完全失去了平常的儀態和風度,把旁邊的侯爵小姐也嚇了一跳。這一刻,她旁邊的人,根本就不是她所認識芙蘭。

她竟然有這麼恨自己的堂姐!哦,不,她們兩個居然互相憎厭到了這種程度!瑪麗在心中感嘆了一句,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來。

「您的這種小伎倆。六年前我就看了個通透了,那時候您還不滿十歲吧?」夏洛特絲毫不在意芙蘭的呵斥,繼續雲淡風輕地往下說著。「真是個有前途的孩子啊,這麼早就會耍心機!但是,您騙得過任何人,卻絕對騙不過我……對啊。對啊,就用這幅表情吧,滿是厭惡,甚至能噴出火來,太美了,太美了,特雷維爾小姐果然是人盡皆知的小美人兒!這不就是您最真實的感情嗎?何必隱藏呢?」

在她一句又一句的譏嘲之下,芙蘭先是沒有回答,只是她的表情越來越蒼白,最終……好像是到了一個臨界點似的。她突然睜大了眼睛,怒視著自己的姐姐。

然後,她冷笑了出來。

「隱藏?您是指什麼呢?也許在您眼裡我是在表演,是在隱藏,但是您有什麼資格來指責我呢?一切不是您自己弄糟的嗎?沒錯。我討厭您,我不想看見您,我希望您永遠不要來糾纏我可憐的兄長,但是,難道我這麼想這有什麼不對的嗎?哥哥已經夠可憐了,一個人要背負那麼多東西,還有那麼高遠的理想,一直以來他就這樣蹣跚著走了多遠的路,我看著都心疼!為什麼您還要去麻煩他呢?別忘了,他的世界和您想要的那個根本不同!既然這樣為什麼您還要強求呢?老老實實地離開,不要給我們造成太多麻煩,不是很好嗎?他從未摟著你哭吧?一次也沒有吧?因為在他心裡,你永遠只是外人而已,可憐的人!」

打開了話匣的少女,突然像變了個人似的,一口氣將這一席話統統說了出來,居然讓夏洛特都呆了一呆。

「很好,很好!這才是我們聰明睿智的特雷維爾小姐啊!」片刻之後,夏洛特又笑了出來,「『不要給我們造成太多麻煩』,終於說出心裡話了嗎?」

芙蘭臉色驟然一僵,然後她轉開頭看向窗外,似乎是不想再和她說任何話了。

「不敢回答?沒關係……」夏洛特仍舊冷笑著,「雖然您勝利了一陣,但是您欠我的,終究是要還的。您想要阻攔的,終究是阻攔不住的,您放心吧!終有一天我會讓您知道您犯下了多大的錯誤……」

「特雷維爾小姐!」一聲招呼打斷了夏洛特的話。

是瑪麗,她再也聽不下去了。

夏洛特有些不悅地暫且轉開了視線。

「萊奧朗小姐,難道您所學會的禮節就是打斷別人的談話嗎?」她的話裡帶著一絲冷意。

這冰冷的視線,讓瑪麗忍不住僵硬了一下。

在出身名門、享受萬千寵愛中長大的夏洛特面前,生平頗多不順的瑪麗,總免不了心裡有些自慚形穢,但是這種自慚非但沒有讓她,反而在她心中激發出了那種常見伴隨著嫉妒的好勝心。

才不會輸給你呢!

「很抱歉打斷您的話,但是……我認為您對待芙蘭比我對待您更加過分。」她冷靜地看著夏洛特,同時,她放在桌子底下的右手,緊緊地握住了芙蘭的手,似乎是希望用這種方式渡給她支持和力量。「您是客人,難道您能夠一來就別人家就對著主人冷嘲熱諷嗎,這是何等的失態啊?而且,據我所知,您不是她的堂姐嗎?您的年紀比她大,不是應該照顧一下她嗎?就算你們之前有什麼衝突,您不也應該寬宏大量地原諒嗎?我相信她肯定是無心之失……」

「呵,無心之失!你們這些旁觀者倒是總有話講!」夏洛特冷笑了一下,「你們啊,你們總是這樣,往往喜歡被無助的臉和淚水所騙,然後過來責怪我,好像一切都是因為我在作惡一樣……」

雖然如此說,但是夏洛特的語氣也終於放緩了不少,好像她自己也知道,特雷維爾家族的兩位小姐,如此在旁人面前爭吵鬥氣,確實有些說不過去似的。

「就我目前看來,確實是您在欺凌芙蘭。」侯爵小姐仍舊凜然無懼。

「隨您怎麼看吧。」夏洛特無所謂地搖了搖頭,「誰會在乎呢?」

在她的這句嘲諷面前,瑪麗不再回答。

兩個人的第一次交鋒,就這樣迅疾地開始,又迅疾地結束了,不分上下,倒是印證了各自的第一印象。

小會客室就這樣陷入到了暫時的平靜當中。

芙蘭渡過來了一個感激的眼神,而瑪麗仍舊握著她的手,並且笑著回視了她一眼,給她鼓勁。

「哎,人們總是會對羊羔興起保護欲,殊不知羊也吃過人,殺死人的究竟是羊呢?還是人的愚蠢呢?」夏洛特突然意味不明地感嘆了一句。

然後,她重新拿起了桌子上的帳簿,細細審閱著。

「應付得很緊啊,也真虧得夏爾了……」她又感嘆了一句,「缺錢了也不肯來跟我說一聲,難道我會不給嗎?」

「我們家尚還有一些骨氣,不會跑去跟外人借錢,您放心吧。」芙蘭回答。

「安然享用著別人掙來的錢的人,有資格談論什麼叫做骨氣嗎?」夏洛特反嘲了一句。

然後不等芙蘭再發作,她又繼續說了下去,「算了吧,我不想再吵了。特雷維爾小姐,這些年來我跟著我的爺爺當秘書,學會了不少東西,包括這些。如果您有需要的話,我倒是不介意教一教您……」

「我不需要,謝謝……」

「……這樣,在以後嫁出去之後,您也能好好地當個讓人人都稱讚的女主人了,」無視著芙蘭的拒絕,夏洛特繼續說了下去。「也省得您的哥哥和我擔心……」

就在這一瞬間。

芙蘭的臉色瞬間變得通紅,湛藍的雙眸里幾乎閃現出了幽火。

「夏洛特?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夏爾終於來到了會客室。

「你們……這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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