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夏爾的怒吼聲,緊張的氣氛驟然籠罩了整座別墅,怒氣沖沖的夏爾,讓僕人們都噤若寒蟬,一時間竟然沒有回話。

夏洛特雖然在那一瞬間也被暴怒的夏爾嚇了一跳,但是她還是很快就恢復了鎮定。她先拉住了夏爾的手,示意他鎮定,然後冷然看著向自己稟告的僕人。

「說罷,到底是怎麼回事?早上我們出去的時候她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突然就不見了?」

中年僕人一臉的為難,在主人們如此的情緒之下,他本能地知道報告這種壞消息絕沒有好結果,於是就連忙快速地敘述了起來。

「是的,小姐,當您和先生一起出去的時候,小小姐還在這裡面,她還坐在窗台前看著你們兩個騎著馬離開了呢。」他儘量不去看旁邊的特雷維爾先生的臉,這樣才讓自己有勇氣繼續說下去,「在您和先生離開了之後,小小姐好像心情不太好的樣子,坐在那裡發了會兒呆,然後就說自己要出去散散心,想要在野外畫些風景畫……」

「所以你們就讓她獨自出去了嗎?」夏爾大聲反問。

他的擔心,不僅是源於這個突然事件,而是內心中一種莫名的隱憂:最近妹妹的心情似乎十分糟糕,她不會……不會想到要去干離家出走這種傻事吧?一想到這裡,他的心裡就更加惶急了些。

不會的,她不會那麼做的,夏爾一直在心裡安慰自己,但是這種不安感還是越來越濃烈。

夏爾突然的怒吼讓僕人脖子都縮了一下,害怕極了——他當然知道這位特雷維爾先生未來可不止是小姐的堂弟而已,由於過度害怕,他的聲音都有些發抖了,「先生……我們……我們當然不會讓小姐一個人出去了,我安排了……安排了一個人跟著她。就是這裡的一個廚娘,結果……結果……」

「叫她過來!我要問她!」夏爾直接打斷了他的話。

「是,我馬上就叫她過來!」僕人巴不得夏爾下這道命令,因而忙不迭地答應了下來。快步沖了出去。

很快,他就回來了,後面還跟著一個衣著樸素的微胖的中年婦女,夏爾一見到她就直接吼了出來。

「到底是怎麼回事!小姐去哪裡了?!」

原本就滿面驚慌的廚娘,這下就更加魂不守舍了,她嘴唇不斷顫抖著,似乎是想說什麼,但是好像完全說不出完整話的樣子。

夏爾不得不勉強定下了心神,然後強忍著內心中的焦急與驚慌,儘量溫和地再問了一遍。

廚娘總算恢復了一些神志。這才期期艾艾地把話說出了口。

「先生……太可怕了……上帝啊……」

夏爾皺緊了眉頭,但是強忍住了怒吼,任由對方繼續說下去。

「小姐說要去找個地方畫畫,所以僕人們也給她牽了一匹馬,又讓我跟著她。小姐拿著畫具。先騎到了一個地方,下馬畫了幾頁畫。但是她好像很不滿意的樣子,所以又叫我給她帶路,找個更好的地方。我想了想,附近有一個小湖那邊景色很不錯,所以就跟小姐說了。小姐一聽就說想去,我就指了個方向。哪知道小姐直接就趕著馬朝那邊跑去了……」

「然後呢?」夏爾大聲追問。

「然後……哦,天哪!我現在還害怕極了,路上崎嶇不平,結果馬一不小心被凸出的石頭給刺傷了腹部,結果這匹天殺的畜生竟然受了驚發了狂……小姐……小姐當時就在馬上,好像都被嚇得魂不附體了。就這樣被那畜生給馱著竄跑了,它本來是這裡最溫順的馬啊!天曉得發了什麼邪!上帝啊……上帝啊,這一切就突然在我面前發生了,實在太可怕了……」也許是因為受到了過度驚嚇的關係,廚娘現在還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說話也沒什麼綱領,眼淚都流了下來。

不過,這一段話已經能夠讓夏爾和夏洛特大致判斷發生了什麼狀況了。

「也就是說,馬受了驚,然後帶著她四處亂跑?」

芙蘭想要去畫畫寫生,於是就牽了馬,結果馬受了驚,一路狂奔,把她也給一起卷跑了。

該死……夏爾只感覺腦袋一陣發疼。

雖然妹妹並非有意離家出走讓他的心裡寬慰了不少,但是他知道,芙蘭的騎術很不怎麼樣,突然騎著這種受了驚的馬,會變得怎麼樣呢?

他都不敢想下去了。

而且,還有一點也很讓他害怕,馬就算受驚,一陣子之後也該恢復正常,按理說應該也跑不遠,但是時間都已經過去這麼久了,僕人們還是沒找著她,而且她也沒騎著馬回來,會不會……

他再次不敢想下去了。

為了拜託這種隱隱間的恐懼感,他直接就向外走去,恨不得現在就去把妹妹找回來。

「夏爾?你別這麼著急,連地方都沒清楚呢!」夏洛特連忙叫住了他,然後冷厲地對僕人喊了起來,「現在還愣著幹什麼?等著吃晚飯嗎?還不快帶先生一起去找小姐?要是真出了什麼事,你們自己知道後果!」

雖然語氣好像很嚴厲,神態好像很著急,但是此時夏洛特的內心卻十分平靜,甚至隱隱然有些欣喜。

關於芙蘭的下落,她也和夏爾想到一塊去了,認為芙蘭有可能出了某種意外。然而,和夏爾相反的是,她內心裡卻並不以此為憾。

儘管如果真要出了事的話很值得惋惜,但這也只能說是命定的劫難吧,上帝的意志神妙莫測,誰知道他在想什麼呢?

如果真要……的話,我倒可以在這裡找個風光最秀美的地方安葬了她,也讓這可憐的孩子好好地圓一圓藝術家的夢嘛……夏洛特略帶嘲諷地想。

不過,這個念頭也只是在她腦海中閃現了片刻而已,看著平時鎮定無比的夏爾此刻六神無主的樣子,她最終還是在心裡為芙蘭祈禱了一句,就算死也別死在這時候吧。

夏爾哪裡知道夏洛特此時腦子裡竟然轉了那麼多離奇古怪的念頭,他現在腦子裡只想著芙蘭的安危,再也想不到別的東西了。僕人們很快又備上了馬,然後夏爾和夏洛特一起帶著僕人們趕往芙蘭出事的地方,然後小心翼翼地搜索了起來。

天曉得夏爾此時的心裡,充塞了多少不安與恐懼。

…………………………

時間轉回到午後時分。

吃完了午飯的芙蘭,因為哥哥和夏洛特一起跑了出去的關係,心情並不是特別好,但是她自己也明白,這種怨氣其實毫無道理的。少女糾結在一起的思緒,讓她在百無聊賴之下最終決定到外面散散心畫點畫——一開始她不就是這樣跟哥哥求情的嗎?就算是做樣子也得畫幾幅吧。

然而,說得容易做起來卻難,當少女騎著馬來到樹林的邊緣之後,坐在石頭上的她發現自己沒辦法轉入到最專注的狀態繪畫,這讓她心裡愈發煩躁了——在繪畫上,她一直是對自己要求很高的。

信手畫了幾幅之後,芙蘭心裡覺得十分不滿意,再加上對這裡的風景已經看膩了的關係,於是就決定換個風景更好些的地方再畫。

她把這個決定跟旁邊跟著的廚娘說了之後,對方想了想,告訴芙蘭附近有一個小湖。聽到了她指引的方向之後,芙蘭不再多言,直接催馬前行。

然而……意外就在此時發生了,磕傷了腹部的馬大聲嘶鳴了一聲,然後不要命地前沖了起來。

「上帝啊!」聽到了後面的驚呼聲之後,芙蘭也忍不住低聲驚呼了起來,「這一切都這麼糟糕啊!」

她有心想要讓馬恢復平靜,但是並不熟練的騎術讓她的計劃完全歸於失敗,最後只得聽天由命。馬不停四處亂竄,橫衝直撞之中它又受到了更多的痛苦,然後變得愈發暴烈了起來。

漸漸地,馬背上不住顛簸的芙蘭,已經感覺不到方向了,只覺得風在使勁往自己臉上吹,她腦子已經迷迷糊糊了,只是死命抓住韁繩伏在馬上,等候命運對她的最終裁決。

慢慢地,芙蘭只覺得在顛簸中全身都快散架了,力氣慢慢地離開了她的身體。

難道我真的就要死在這裡了嗎?少女腦中閃過一個念頭。

也好吧,這樣的生活,就算死掉的話,也不會有太多痛苦,也不用給別人造成太多麻煩吧。少女突然閃過了這樣一個念頭。

可是,哥哥會生氣嗎?會後悔嗎?會哭嗎?

會吧,一定會的,他會哭得很傷心的。

所以……所以還不能死。

少女的腦中突然升騰起了一股難明的意志,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她再次緊緊地握住了韁繩。

然而,意志即使在強烈,身體也畢竟只是個嬌弱的少女,芙蘭只覺得自己的力氣再次慢慢消退,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快,手也越來越松……

就在這時,馬突然減速了。

也許是因為已經撒夠了瘋的關係,這匹馬好像漸漸地恢復了清醒,漸漸地從狂奔變成了小跑,最後變成了小步慢踱。

感謝上帝!

芙蘭在心裡大聲喊了一聲,然後,她筋疲力盡地從馬上滑了下來,跪坐趴伏到了地上,她此生以來從未感覺到泥土竟然是如此的芳香。

她昏睡了過去。

「上帝啊!」在沉入安眠之前,她只聽到了這樣一聲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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