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得夏爾感到高興又頗為遺憾的是,在讓-卡爾維特質疑了把鐵路系統南方區域的管理局放在里昂的決定之後,竟然沒有一位官員質疑為什麼他要把東方區的管理局放在位於邊境的斯特拉斯堡。

說他高興,是因為這樣就不用多費一番口舌,再找藉口去解釋自己的決定;說他遺憾,是因為這些官員對公共利益的麻木不仁。

這些官員們在不觸犯自己利益的時候對公共利益是如此地漫不經心,這實在讓夏爾現在都感到有些難以想像——如果部長和夏爾都只是隨意決定的呢?那這些決定會對國家財產造成多大的損失……

可是沒有人放在心上,大家只是把上面的決定當成了一種無需置疑的意志而已。

其實,夏爾這樣安排確實是有自己的深層考慮的。

他打算把斯特拉斯堡建成一個東部的鐵路樞紐,然後以這個樞紐為支點,布置未來對普魯士-德意志的那一場必將到來的戰爭。

只有提前做好準備,才不至於遭到像原本歷史上的拿破崙三世所遭遇到的那種悲劇。

在1870年法國在普法戰爭中決定性地敗給了普魯士,丟掉了夢想中的歐洲霸權之後,可憐的拿破崙三世皇帝被迫流亡到了英國,在那裡他是這樣回憶那一場噩夢的:

他和他的軍事顧問們是知道普魯士潛在的兵力優勢的。,他曾經希望用下面這個方法來抵銷這個優勢,那就是迅速攻入南德意志。迫使南德意志保持中立,並依靠最初的勝利來保證他同奧地利和義大利之間的聯盟。

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他打算讓15萬人集中在梅斯(位於洛林),10萬人集中在斯特拉斯堡,5萬人集中在沙隆(位於蘭斯地區)。然後,前兩支迅速集中的軍隊預計在卡爾斯盧厄附近渡過萊茵河,直接沖入德意志腹地。同時沙隆的5萬人應當向梅斯前進,以對付敵人向進攻軍隊的翼側和後方採取的任何運動。

但是當剛到達梅斯的時候。皇帝發現這個軍事計劃便立刻成為泡影了。他發現那裡只有10萬人,而在斯特拉斯堡只有4萬人,在沙隆甚至一支部隊都沒有。其次,軍隊沒有行軍最必需的物品:背囊、帳篷、行軍鍋和飯盒。甚至連彈藥也無法得到足夠的補充。而這支軍隊的對面,正是潮水般涌過來的數十萬德意志士兵。

從那時起,這位皇帝就發現自己對之後所發生的一切失去掌控,直到在色當向威廉一世屈膝投降為止,命運再也沒有眷顧過這位曾經很走運的人。

潮水退去之後,人們才發現原來貌似耀武揚威不可一世的第二帝國一直只是在裸泳而已,這誠然讓人哭笑不得。

一時間,他的思想好像飄出了這間房間,而飄到了空曠的西歐在平原上面。飄到了那個從拿破崙開始到希特勒結束的時代,那個各個民族國家組成全民的武裝捉對廝殺的時代,還有那片一支支百萬大軍踏足而過的原野。

在過去的那一世。他只在旅行中看到這一片片已經看不出彈坑和炮火痕跡的原野,和遍布於每一個村莊的埋葬著這些士兵的公墓。在那時,他時常駐足其間,徘徊流連於原野之上,暢想著那個時代的壯景。

而如今,他卻有資格來自行描繪這一幕幕的壯景。為一個國家和另一個國家的宿命決戰而做著準備,心平氣和地準備著未來的一支百萬大軍的壯觀遠征。就好像呆在棋盤前輕輕挪動一個個棋子一樣。而現在沒有一個人知道他到底在打算什麼,甚至沒有一個人能夠阻止他作出這番偉績。

為了達成這一切,為了下完這盤棋,就必須將這個國家握在手心裡,不管是藉助他人而是自己親自來握,夏爾再度在心裡對自己說。

奇幻小說也描述不出有比人類的「國家」更可怕的魔法了,在「國家」的驅動之下,數以百萬計青年人,拋棄了生物追求生存的本能,向著劇烈的炮火發動衝鋒,哪怕這種衝鋒毫無意義而且註定要讓他們走向死亡。

一個人用鉛筆在地圖上畫上一道隨時可以擦掉的線,幾萬十幾萬青年就得為此慨然赴死——世上還有比這更可怕的魔法嗎?

我將

這種遐想,剎那間讓他有一種沉醉般的感覺。

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這是一個何等的奇蹟!

只可惜,他這種青年人式的飄飄然的遐想,顯然並沒有能夠在這群頭髮花白、沒精打采的官員們身上得到共鳴。

「在文件裡面,部長閣下似乎是想設定裝備管理局,專門負責鐵道設備的採購和管理……」讓-卡爾維特的聲音重新變回那種波瀾不驚的語調,「另外設立還要設立土地管理局,這樣的動作是不是太大了?」

「正因為是大事,所以我們才會拿給大家商量嘛……」夏爾已經從遐想的世界退回到了現實世界,他微笑著看著面前那些正襟危坐、神情嚴肅的官員們,「為了儘快讓我們的部成為一個有效運行的機構,我們必須儘快完成這些體制架構和變革,這些部門對我們未來的工作極其重要。」

「可是……先生,從您和部長閣下的態度上,我們看不到太多『商量』的痕跡。」讓-卡爾維特冷冷地回答,「您似乎是將一個即成事實拋給了我們,然後叫我們馬上接受並且毫無保留地照辦……毫無疑問,作為部里的頭頭,我們應該執行部長閣下的意志。但是,如此獨斷專行,我們又怎麼能夠配合好部長閣下的意志呢?到時候要是出了問題。又應該由誰來負責?」

隨著他突然的指責,整間會議室瞬間就陷入死寂當中,官員們面面相覷。搞不懂到底發生了什麼。作為政府的官僚,卡爾維特這種公開在部門會議中指責同僚乃至部長的行為,是十分罕見的,更不用說也是十分危險的。

夏爾沒有說話,而是皺著眉頭看著讓-卡爾維特,好像是被對方突然的攻擊弄得有些驚愕似的,而讓-卡爾維特也朝自己旁邊的官員們看了看。這些官員們如夢初醒,然後紛紛出言附和了對方的話——當然。有些人因為還猶豫了片刻,所以話聲有些稀稀落落,極大地降低了這一派人的聲勢。

「倉促決定的話確實難以推行……」

「我們還需要討論一下合適人選……」

「部長閣下現在還無法出席,要麼我們等他過來了再決定吧?」

夏爾一言不發地聽著這群人的鼓譟。同時心平氣和地觀察那些人在附和讓-卡爾維特,那些人明智地選擇成為中立派。

等到心裡覺得已經差不多了的時候,夏爾終於開口了,然後他的第一句話,就是衝著那個已經嚇得目瞪口呆的速記員。

「呆著幹什麼?趕緊給我做記錄,把大家的發言都記上!等下會議開完了,把記錄全部拿給我,我要親自審閱一遍然後簽字!」

他的話,讓整間會議室又是一滯。速記員先是一呆。然後在夏爾嚴厲的眼神的逼視下,不得不重新拿起筆來,快速地記錄了下來。

也由不得大家害怕。按照政府的習性,會議記錄通常會刪除掉那些激烈的爭執,只記錄那些重要的發言,而這次國務秘書竟然命令速記員將這些話統統記錄下來,顯然是想留作日後打擊報復的依據了——沒人會相信他如果拿到了記錄的話,會不交給部長。

一想到這裡。卡爾維特的同黨們氣勢不禁弱了大半,他們的鼓譟都停了下來。生怕成為了部長日後記恨的主要對象。他們都沒有想到,平素里和和氣氣看上去誰也不得罪的德-特雷維爾先生,突然會表現得這樣惡形惡狀。

接著,初戰勝利的夏爾,將視線轉移到了秘書長讓-卡爾維特的身上。

似乎是有恃無恐,讓-卡爾維特卻沒有表現出絲毫的害怕來。

「先生,我並不是完全反對部長閣下和您的構想……」他的臉上還是保持著平靜,「但是,我認為您們在商討策略的時候,需要更多地讓我們這些富有經驗的官員們參與進來。我們想必是能夠給閣下和您足夠多的支持的……」

夏爾明白,他依然是想要把這些事務拖延下去,等到政局變幻,兩個貴族都離開了之後,再由他們這些官員來自行負責一切。所以,他根本就不想喝對方廢話了。

「我跟您明說了吧,我們馬上就要讓這項改革落實。馬上!我在幾天內就需要看到結果,一切拖延都是違背了部長閣下的意志,如果真要有人膽敢如此犯上的話,後果他需要自行負責。」

從古至今,「自行負責」一詞都是對官員們最有殺傷力的話,即使是讓-卡爾維特也不禁有些發憷。

「可是……」他的臉色也不禁變得難看了起來,也顧不得什麼記錄員了,「您這樣不是強人所難嗎?幾天內怎麼能夠改好?」

「那不是我要關心的問題,先生。」夏爾冷笑著回答。

兩個人怒視了起來。

片刻之後,似乎是明白了部長的意志已經無法轉圜,讓-卡爾維特打算側面進攻了。

「您打算為裝備管理局指定供應商,這難道不是假公濟私嗎,先生?」(未完待續)

ps:謝謝書友會潛水的陽打賞

謝謝你的鼓勵和安慰,你一個學生也沒必要如此勉強自己……

最近真的心情很糟糕,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走出來。

也罷,隨遇而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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