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爾好言安撫阿爾貝許久之後,阿爾貝終於定下了心神,然後悻悻然離開了夏爾的辦公室。

然而,雖然辦公室重新恢復了平靜,但是夏爾卻再也沒有辦法集中精力來處理公事了,心裡一直都在思考著自己剛剛聽來的這些信息。

他沒有想到,這樁惡劣的兇案,在不期然間竟然與他扯上了關係。現在,他必須想辦法,不要讓自己的朋友牽涉到其中,以免成為男爵那必將到來的瘋狂報復的犧牲品。

阿爾貝說不是他殺的,夏爾完全相信——倒不是因為他盲目到偏信對方的任何話,而是他對阿爾貝十分了解,深知對方絕不會那種不知輕重的人。

更何況,阿爾貝當時怒髮衝冠差點揍莫里斯一頓,還是為了自己,那麼又有什麼理由拋開阿爾貝不管呢?

可是,雖說想要幫助阿爾貝,但是夏爾也還是沒有理出頭緒來。

就這樣,夏爾在千頭萬緒當中勉強度過了下午的時光,直到傍晚才將他原本要處理的事情辦完。接著,他拿起了自己的衣帽,乘上了部里給他配備的馬車。

在馬車終於停下來之後,夏爾慢慢地從車廂當中走了下來,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此時他的表情還是十分凝重,好像若有所思。

今天所聽到的消息,讓他內心大為震驚,久久也無法平靜下來。

帶著這種沉重的思緒,他回到了餐廳當中,打算先吃點東西。

雖然時間已經很晚了,但是當他來到餐廳的時候,卻意外地發現自己的妹妹和爺爺,居然都在這裡用餐。

夏爾連忙先跟他們都打了個招呼。

打完招呼之後。夏爾自顧自地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拿起餐具準備用餐。

然而,雖然一家人和和氣氣地打了招呼。夏爾卻感覺大家的態度都有些沉悶,氣氛好像有些緊張。兩個人的表情都有些不自然。

也對,經過了大半天的時間,這件兇案現在已經傳遍了整個巴黎吧……

夏爾心裡有些擔心妹妹,一向嬌弱膽怯的她,聽到了這麼可怕的事情該嚇成什麼樣啊。

「我的朋友,你今晚怎麼這麼晚才用餐啊?」為了調節氣氛,讓大家放鬆點,夏爾決定先忍耐住飢餓。找點話來說,「是身體不舒服嗎?」

「並不是不舒服,只是起得晚而已,先生……」芙蘭輕輕搖了搖頭,臉色有些異樣的蒼白,「我昨晚睡得太晚了,所以一回家就直接去睡覺了,剛才才起床。」

「哦?那看來您昨晚玩得開心啊……」夏爾笑了笑,「生日快樂,芙蘭。」

「謝謝。」芙蘭勉強地笑了起來。但是卻感受不到多少笑意。

而爺爺一直都沒有說話,只是沉默著用餐。

「啊,看來你們都聽說了那件事了啊……」他努力讓自己的語氣更加平靜。「沒錯,確實是一件挺可怕的事情,不過不用怕,姑娘,我們是絕對不會有事的。」

「太可怕了,先生!」仿佛是被觸動到了什麼似的,芙蘭有些害怕地低下了頭來,「真沒想到,我睡醒了之後居然就聽到了這麼可怕的事情!怎麼會這樣!」

「別害怕。沒事的……」夏爾柔聲勸慰。

「可是……天哪,先生。天哪!太可怕了……」芙蘭的臉上掠過了一絲沉痛,「昨晚我一直都和蘿拉呆在一起。我們聊得很晚,直到快天亮了才睡覺。誰能想得到,就我們還在歡笑的時候,她的哥哥,居然被人……被人就這樣殺死了……」

「嗯?昨晚你和那位德-博旺小姐呆在一起?」夏爾微微有些疑惑。

「是的,我們一直呆在一起……」芙蘭顫聲解釋著,顯然還是驚魂未定,「昨晚我們玩得很盡興,我還招待了大家喝了一些果酒。沒想到喝了酒之後蘿拉情緒十分激動,一直都說對老師偏愛我感到不服,想要和我再比試一次畫技,因為被纏得沒辦法了,所以我只好答應了她。我們昨晚一直都在老師原來的那間小畫室裡面,一邊作畫一邊聊天,直到天快亮了才各自休息……」

「直到天快亮了才各自休息……?」夏爾低聲重複了一句。

也就是說,這位德-博旺小姐,就在不經意當中,就在自己妹妹的見證之下,突然就成為了全法國最有錢的繼承人之一?

哦,真是算她走運!

一般來說,在哥哥橫死之後成為唯一繼承者,無論如何都會有些惹人猜疑,但是既然當時她是在和自己妹妹呆在一起,那這種嫌疑倒是可以撇清了。

「好了好了,這種不愉快的事情就不要再去回想了。」他能夠理解妹妹心中的驚恐,因為聲音變得倍加輕鬆,「吃完飯之後早點去休息吧,睡一天就什麼都好了,其他的事情都交給我們來辦,不要怕,姑娘。」

「好吧……先生,我不怕了……只是有些為蘿拉感到難過啊……」

在夏爾的好言撫慰之下,芙蘭的情緒總算重新穩定了下來,重新開始慢慢地用餐。

哼,恐怕在她未必會難過吧,怕是會十分開心呢……夏爾在心裡冷笑了起來。不過並沒有將這種話說出口。

雖然和這兩兄妹都見面不多,不過夏爾也能感覺得出來,蘿拉對自己的兄長並沒有什麼敬意。

「哎……這世上就是充滿了可怕的事情啊……」就在這時,他的爺爺突然長嘆了一口氣,然後滿懷慈愛地看著自己的孫女,「吃完後好好睡一覺吧,我的小美人兒,別那麼害怕,我們不會有事的。」

「好的,爺爺,謝謝您……」芙蘭滿懷感激地朝他笑了笑。

這種事情很明顯地影響了她的胃口,她很快就吃完了晚餐,然後向自己的兩位長輩告退了。

等到芙蘭離開了餐廳之後。特雷維爾侯爵臉上的凝重和慈愛都漸漸地消失了,最後換成了一種常見的冷漠。

「哼,真沒想到。這家人這麼快就撞上這樣的災禍了,雖然不知道是誰幹的。但是乾得真漂亮!」老侯爵一邊說,一邊大口地朝自己口中灌了一口酒,看得出來,只是為了不讓孫女兒害怕,他才一直壓抑著這份幸災樂禍的情緒,「真是活該!報應啊!哈,夏爾,你知道我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第一反應是什麼嗎?我倒真想給那個不知名的英雄頒一枚勳章!」

因為之前差點被這家人給騙到傾家蕩產,所以老侯爵對德-博旺一家充滿了厭惡感。

雖然這已經是幾年前的事情了,而且對方的圖謀並沒有成功,但是老人顯然還是耿耿於懷。在這種情況下,他自然不會對莫里斯的死感到傷心或者不安,反而充滿了那種『你也有今天啊!』的快意。

「我想,絕對不是一兩個人會這麼想……」夏爾慢條斯理地回答,然後大口吞咽起了食物。

在孫子的暗示之下,老人馬上也發覺自己這種喜不自勝的態度有些不妥當,於是慢慢地收斂起了笑容。重新嚴肅了起來。

「現在這事情鬧得很大,聽說博旺那個傢伙已經快要氣瘋了,到處都有人在追查。」

「這也很容易理解。」夏爾點了點頭,「就算是那位男爵,恐怕也難以承受這也的打擊。」

「我倒是真想去看看他那副暴跳如雷的樣子!」特雷維爾侯爵顯然還是有些開心,「不過,夏爾,真是遺憾,我們現在得傷心哀痛,就像那位不幸的父親一樣哀痛。夏爾,你之後是要去他家的吧?如果去的話。一定要好好轉達我的哀痛啊。」

「是的,我們都十分哀痛。為可憐的莫里斯感到傷心。」夏爾點了點頭,然後平靜地繼續用起餐來。「預祝那位不幸的父親,能夠早日找到那位兇狠的歹徒,為自己的兒子報仇雪恨。」

說完了之後,祖孫兩個相視一笑。毫無疑問,在此時的巴黎,不知道還有多少個家庭正在餐桌邊,為這個『噩耗』而倍感欣慰,他們也同樣會在莫里斯的葬禮上,一臉悲傷地為這位青年送行。

那麼,如果有一天我也這樣突然橫死的話,大概也會一樣僅僅成為餐桌前的笑言而已吧……

夏爾的心裡,驀地閃過了這樣一個念頭,然後就再也笑不出來了。

所以,我一定要好好保住自己的性命,同時保護那些我珍視的人,絕不能讓我們也遭遇到這種可怕的災厄。他心裡暗暗下定了決心。

「以後多跟那位德-博旺小姐打好關係吧,夏爾。」老侯爵突然說,「我認為她是能成為我們家的朋友的,而且她現在也極具朋友的價值。」

「嗯?」夏爾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這不是明擺著的嗎?」老侯爵微微皺了皺眉頭,「她現在已經是幾億財富的唯一繼承人了,值得我們交結。芙蘭和她的關係不是很好嗎?讓她們繼續來往下去吧,我們家需要這樣的朋友。」

「您不是很討厭這家人嗎?」夏爾反問。

「我討厭這家人,和我們要交好他們,有什麼衝突嗎?夏爾,別太拘泥了,現在正是個好機會,我們需要給自己擴張影響力,也需要多找些朋友。」老侯爵的臉上還是很平靜,只是盯著自己的孫子,好像恨不得將自己的一切經驗都灌進他的腦袋裡似的,「夏爾,記住,太后說的那句話,永永遠遠是一句至理名言——『我們最該去親近的就是敵人了』……」

【指十五世紀後期瓦盧瓦王朝的時代,弗朗索瓦二世的王太后卡特琳娜-德-美迪契的一句名言。她當時在幕後操縱朝政,權傾一時。】

「啊……我明白了,爺爺。」夏爾回過了神來,「我以後會讓芙蘭多跟他們來往的。」

莫里斯的死,讓他在一瞬間就已經從人們的腦海當中給消失得一乾二淨,那種勢利冷酷的算計和親近,很快就從莫里斯轉移到了他的妹妹身上。

「不光是芙蘭,你也要多親近一下她,反正這世上對女人的奉承話永遠不嫌多。你不是和博旺一家有不少商業來往嗎?那就更加應該靠緊這位新的啟明星了……」接著,他略微遺憾地嘆了口氣,「真可惜,她的哥哥居然是今天才死的。否則當年我真該叫你想辦法去追求她了!」

然後,好像想到了什麼似的,他微微皺了皺眉頭,若有所思。

夏爾的臉上閃過了一絲尷尬,更加有些心驚膽戰。在爺爺說出更可怕的話之前,他連忙開口了,「我覺得夏洛特很好,爺爺,我是一定要娶她的,這個主角決不更改。」

「好吧好吧,夏爾。」爺爺嘆了口氣,顯然還是略微遺憾的樣子,「夏洛特也不錯。」(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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