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爾將作出決定的責任推卸給了遠在法國的路易-波拿巴之後,也許明白茲事體大,威靈頓公爵就不再繼續談論這個話題了。

「哼,您究竟是不敢作出決定,還是覺得這已經超出了您的想像力,以至於讓您無法把握住呢?」因為心裡對夏爾的推脫有些不滿,公爵冷冷地掃了夏爾一眼,「如果是塔列朗的話,他會在這裡,歡天喜地地給我一個讓我滿意的答覆。」

「我不是塔列朗,先生。」夏爾並沒有因為他的激將法而失去冷靜,仍舊不緊不慢地忽地啊,「毫無疑問您的話我十分感興趣,但是作出決定的人不應該是我,也不應該是您……而是現在的首腦。我可以向您保證,我會大力向總統表達您以及英國的誠意,只要總統對這個提議感興趣,我將盡我的一切努力來推動這個設想成真。」

「要等決定的不就是凡人嗎?聰明人自己就應該知道怎麼做!凡人只能看到一步,聰明人應該為自己做好一切打算……」公爵毫不留情地回答,「不管姓波旁還是姓波拿巴的人在在位,塔列朗總歸是塔列朗,不是嗎?」

因為明知道對方是在暗自試探對路易-波拿巴到底有幾分忠誠,所以夏爾只是仍舊保持著表面上的微笑,依然沒有作答。

「小傢伙……」眼見不管威嚇還是誘導,夏爾都是一點都不為所動的樣子,公爵最後只得輕輕搖了搖頭,「好吧,考慮到你的年紀和地位。一開始就跟你說這種事確實強人所難了,你儘管把我的話記在心裡吧!要知道機不可失。可不是每一個外國人都會碰到這種好事的……」

「我會將您和英國人的善意銘記在心,並且一有機會就會回報。」夏爾也毫不猶豫地給出了一個保證。

公爵不再理會他,只是輕輕地拿起了搖椅旁邊的小鈴鐺,然後搖了一下。

清脆的鈴聲並沒有持續多久。一位老僕人很快就推開了門然後走了進來,恭敬地站到了他的旁邊。

「先帶這位先生去休息一下,等會兒叫他來一起共進晚餐。」公爵冷淡地下了一道命令,然後輕輕地揮了揮手。

因為看出這位老人現在有些疲憊,看樣子不太想說話了,夏爾也會意。順從地再度朝他躬了躬身,然後轉身離開,暫且告別了這位巨人。

「哦,對了,今天我的一位親戚也在這邊拜訪我。剛才才來。等下如果她過來找你,我希望你能夠對她以禮相待,好嗎?」

正當夏爾即將離開這個房間的時候,公爵的聲音突然從他的背後響了起來。

「嗯?」因為對這句話有些疑惑,夏爾慢慢地轉身重新看著公爵。

她?什麼意思?有什麼女眷要來拜訪我?夏爾突然陷入到了疑惑當中。

但是公爵沒有繼續說下去了,臉上只有那種看不出本意的、意味深長的笑容。

就好像……在對我做了什麼惡作劇一樣……夏爾心裡突然閃過了這個念頭。

到底是什麼呢?在短短的一瞬間,他陷入到了沉思當中,但是腦子裡面卻沒有任何頭緒。但是公爵的話又不能不回答。

算了,先靜觀其變吧,反正英國人現在又不會把自己怎麼樣。最後。夏爾還是拿定了主意。

「對女士,我們向來彬彬有禮。」他留下了這個保證之後,慨然走出了這間房間。

………………………………

在僕人的帶路下,夏爾又重新在城堡的走廊當中穿行起來,雖然時間已經是下午了,而且今天艷陽高照。但是城堡內部卻並沒有因此而增加多少。因為空氣潮濕而且又帶有早春的寒意,所以夏爾只感覺渾身都有些不舒服。只感覺寒氣在往身體裡面鑽,而且鼻子也聞著這股霉味感覺很不好。

不過……總體來說。還是十分令人滿意的吧。

我見到了最終擊敗拿破崙的那個人,見證了一個時代即將落幕的瞬間——幸好是在他死去之前——然後還同這個人交鋒了一次,博得了他(雖然是有些保留的)讚賞……不虛此行。

一想到這裡,夏爾忽然又感覺全身的不適感驟然消失了,整個人都重新變得神采奕奕。

「您好,陪我一同前來的那位先生呢?」因為想起了隨同自己前來的那位外交部官員,所以禁不住詢問了起來。

「他現在正在休息,等下將和您一起,同公爵共同用餐。」僕人以一種恭敬中帶有疏離的語氣回答。

「哦……這樣啊,」夏爾輕輕點了點頭,然後,他好像不經意地又問了起來,「那麼,今天將有幾個人同公爵共進晚餐呢?難道只有我們兩個人過來嗎?」

「不,還有別的人,先生。」僕人低聲回答。

夏爾心裡微微跳了起來。

前面的都只是旁敲側擊而已,這才是他真正想要問的東西。

「還有誰呢?」

他們一邊說,一邊沿著走廊走到了一個有岔路的過道裡面。

「還有……」

「您就是德-特雷維爾先生?」正當這個老僕人打算進一步解釋的時候,一句問話突然從另一邊的過道當中響起。「呵,看樣子也該是了。」

這突如其來的聲音,讓夏爾一下子停下了腳步,然後慢慢地轉過視線,循聲看了過去。

就在視線的盡頭,他看到了一位蒼老的婦人。

這位婦人身材高挑,穿著一身黑色的裙子,花白的頭髮被盤在了腦後。她的五官頗為端正,嚴肅當中又不缺乏火力,而且仍然看得出年輕時代的一點點殘留的風韻。她鼻樑高挺,前額很高,雖然密布皺紋,卻能夠讓人感受到那種強烈的意志。

而和年紀不大相稱的是,她的眼睛炯炯有神,灰褐色的眼瞳正盯著夏爾,好像是突然出手將獵物給逮住的獵手一樣。

「您就是德-特雷維爾先生?」眼見夏爾還沒有回答,她又問了一遍,然後慢慢地向夏爾這邊走了過來。

夏爾這時才從最初的迷糊當中稍微定了定神,接著,他輕輕地點了點頭。「沒錯,我就是德-特雷維爾,請問您是……」

「我可終於等到您了,先生。」當夏爾確認了自己的身份之後,這個老婦人輕輕地點了點頭,「您比我想像中要更加英俊一些。」

「謝謝您的誇獎,女士。」夏爾微笑地向對方道謝,然而心裡卻一點也沒有放鬆對她的警惕,「不過,恕我眼拙,好像我們之前沒有見過啊?請問,您是……」

「您說得沒錯……我們沒有見過。」老婦人這時已經走到了夏爾的面前,然後她輕輕地停下了腳步,靜靜地打量著夏爾。

「我叫伊莉莎白-帕特森-波拿巴,您姑且可以稱我為波拿巴夫人。」

雖然她的話聲音量很低,但是在夏爾聽來卻如同雷擊。

什麼!

竟然……是她?

我早就該想到的,我早就該想到的!

公爵真是過分啊……給我開這樣的惡作劇!

竟然是這位帕特森女士!

「怎麼了,先生?」因為夏爾還在慌亂當中,所以這位老婦人的臉上略微帶上了一些笑意,「難道您想到了什麼嗎?」

在這種略帶戲謔的笑聲當中,夏爾終於勉強地鎮定了下來,然後躬身行了一禮。

「哦,帕特森女士,見到您很高興。」

「請叫我波拿巴夫人。」還沒有等夏爾說出口,這位蒼老的夫人就直接打斷了夏爾的話,斬釘截鐵。

從她毫不退縮的表情和堅定的語氣來看,顯然她是一位意志堅強而且又極有主見的女性,想要靠華麗花哨的言辭將她打發過去,看來是不大可能的。

這就麻煩了啊……夏爾在心裡嘆了口氣。

「帕特森女士……」他再度重複了這個稱呼。

「波拿巴夫人!」帶著一種傲氣和怒氣,這位夫人突然提高了音量,然後怒視著夏爾,胸口微微起伏著,原本瘦小的身軀,現在看來突然好像充滿了威勢。「先生,您聽不懂人說話嗎?」

「很遺憾,女士,請您相信,我對您並沒有任何不尊重的地方。」夏爾帶著十足的歉意朝她稍微躬了躬身,「但是,我想您應該能夠理解我不能遵從您願望的原因——您並非是熱羅姆-波拿巴親王的合法妻子,至少皇帝已經明確頒布了詔令,宣稱您不是,所以我不能對您使用您原本無法享有的稱呼,敬請您諒解。」

「請叫我波拿巴夫人!!!」

伊利莎白和熱羅姆.波拿巴於1803年12月24日結婚,儀式由巴爾的摩大主教約翰.卡羅爾主持。然而,在回國之後,熱羅姆的哥哥拿破崙命令他回到法國並且宣布婚姻無效,熱羅姆無視他哥哥的命令不帶妻子回國的命令。

1804年秋天,熱羅姆帶著懷孕的貝琪試圖到法國參加他哥哥的加冕禮,但是遭到一系列耽擱。而當他們終於到達時,拿破崙禁止伊利莎白登上歐洲大陸。

熱羅姆前往義大利試圖與他的兄長講道理,他寫信給妻子「親愛的艾爾莎,我將做我能做的一切」,但是她再也沒有見到他。(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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