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英格蘭的清清秋風與茵茵綠草當中,埃德加-德-特雷維爾以一種似乎感到十分麻煩的抱怨語氣提及到了自己的妻妹。

「哎,,她這樣做有何意義呢?事情都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我們都應該拋棄掉過去的陰影,過上自己幸福的生活才對吧?她卻要不依不饒,結果不僅讓我們大家驚擾不寧,就連她自己也沒有得到任何好處啊。」

夏洛特的呼吸驟然變得急促了起來。

「『麻煩』?僅此而已?這就是你對這一切的看法嗎?」她盯著自己的堂叔,「你真的不能理解,為什麼她對你不依不饒?你真的不覺得自己犯下了多麼大的過失?」

這位堂叔當年間接殺死妻子、並且拋棄兒女離家出走的行徑,在她心目中是「造成夏爾家族觀念如此淡漠,以至於無法成為一個高貴的正統主義者」的罪魁禍首,而如今,他卻在自己面前,以如此輕描淡寫的口吻說起了當年的事……這實在令她難以接受。

況且拋開這種想法不談,哪怕是僅僅出於作為女性的立場,她都無法諒解埃德加如此看待當初的罪過。

雖然她不期待埃德加可以痛哭流涕日日懺悔,但是就算只有一點點悔意,也可以稍微讓她心裡能夠接受一點——雖然對已逝的死者可能已經沒有了多大的意義。

然而……什麼都沒有。

在這個男人心裡,除了自己什麼都沒有。

就是這樣一個人,剛才還在我面前假惺惺地說自己怎麼愛我,愛我的孩子?

一想到這裡。她突然感到了一種說不出來的噁心感,這種噁心感,也許並不是僅僅來自於孕婦的身份吧。

「和你一樣,我很為艾格尼絲感到惋惜。」她冷淡地看著自己的堂叔,「真可惜她沒有一下子就把自己的事情做完。以至於耽誤了這麼久,浪費了自己多少年的青春年華!」

因為沒有想到夏洛特居然會這樣回復自己,一陣尷尬閃過埃德加臉上。

「夏洛特……你總不能幫一個外人說話吧?我們特雷維爾怎麼能夠這樣對待彼此呢?」

夏洛特只是冷眼看著他,沒有言語。

但是她的表情已經像是在反問「你還配這麼說」?

兩個人之間的冷場,一時間讓埃德加也說不出話來。

定了定神之後,他重新擺了擺手。做了個手勢,緩和下了氣氛。

「好吧,好吧,孩子,我知道我有些事做得很不對。給你們添了不少麻煩……但是,我有自知之明,我知道既然不能給你們帶來歡樂,那就應該保持沉默不要拖累你們,就因為這樣的考慮,所以一直以來我都銷聲匿跡,除了祝福之外什麼都沒有跟你們要求過!而如果沒有艾格尼絲以及她引發的這些不幸事件的話,我原本可以繼續銷聲匿跡下去的。絕不會給你們的幸福生活帶來任何煩惱。所以,難道你們真的能夠絕情到這個份上,看著我被艾格尼絲抓住。然而悲慘地因為一件我自己都無心引發的悲劇而死去?」

現在夏洛特終於已經明白了。

自己的這位堂叔找上自己,敘舊、祝福什麼的都只是次要的目標——天知道他心裡對自己和自己的孩子到底有多少感情——主要目的,只是因為被艾格尼絲迫緊了之後,不得不找自己來求援而已。

而她,卻一點都不想救這個「父親」。

「這就是你要跟我所說的一切嗎?」然而,在他的詰問之下。夏洛特只是冷淡掃了這個中年人一眼,一點也不掩飾自己的嫌惡和厭倦。「那麼很抱歉。我不想聽。我想告訴你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我和我的丈夫一樣,認為我們已經對你盡了義務,也不打算對你在做什麼……也就是說,我們不想干涉你和艾格尼絲之間的事,那是你們的私事,我遵照我丈夫的意見,讓你們這些長輩自己解決。」

能夠讓家族觀念一向如此強烈的夏洛特說出這種話,可見她心中已經對這位堂叔討厭到了極點。

「自己解決……這是什麼話!」一聽到夏洛特如此答覆,中年人的臉上閃過了一絲驚恐,顯然對艾格尼絲還心有餘悸,「你沒聽說過嗎?艾格尼絲凶得很!你讓我一個人面對她,那不就是讓我去死嗎?愛麗絲……哎,當年我要是知道她妹妹有這麼可怕,我才不會娶她呢!」

「那是你自己的問題了,先生,如果連和一個女人面對面的勇氣都沒有,那麼旁人又能多做生命呢?」夏洛特一點也不為所動,只是平靜地看著埃德加,「當然,就我個人而言,我只能說您的生命本來就不足惋惜。」

說完之後,她微微躬了躬身,朝堂叔行了個禮,然後轉身就想離開。

「喂!夏洛特!等等,再聽我說說!」

她被背後響起了中年人略帶壓抑的喊聲,但是夏洛特卻渾若不覺,只是轉身朝前走。

在這個地方,她不怕自己的堂叔敢鬧出什麼名堂來。

「你真的想要讓你丈夫受罪嗎?別逼我,我真乾得出來的!」

然而,她還沒有走幾步,就被這句話給牽住了,整個人僵在那裡。

她緩緩地轉過身來,重新看著自己的堂叔。兩個人剛才還保持著的一點表面上的良好關係,現在已經完全不見了,只剩下了互相提防的冷漠。

「你想幹什麼?」

隨著時間一秒一秒地流逝,這個中年人臉上原本的哀求和悲痛,也慢慢地消失了。

最後,只剩下了一個帶著傲慢和譏嘲的冷笑。

「好侄女兒,有些事情叔叔本來是不想說的,因為說出來大家就傷感情了……但是既然你對我這樣絕情,那我也只好跟你明說了——這裡是什麼地方,我們兩個人都十分清楚,如果我被逼到了絕境,難道我不能找幾個人說說我的事情嗎?這樣的話,就算我死了……但是我的話也會被留下來。難道你真的希望全歐洲突然折騰出一個大新聞,讓大家都知道赫赫有名的夏爾-德-特雷維爾先生的父親,是一個怙惡不悛、毫無悔改心的放蕩惡棍?他本人也是一場家庭悲劇的受害者?孩子……別這樣,有些事情我們是不能……」

說著說著,埃德加突然住口了,因為他突然發現,自己兒媳看著自己的目光,已經如同寒風一般凜冽。

沉默了片刻之後,這種冰封般的氣氛才被夏洛特打破。

「你是在威脅我……和你自己的兒子?如果我不救你,」夏洛特一字一頓地問。「你自己無能怯懦,結果還要我們來替你承擔後果?」

「如果你非要這麼說的話,那麼我承認」他的臉上看不出有任何的羞慚或者尷尬,「這麼做雖然有些不體面,但是我們只有在還有生命的時候才能講體面,不是嗎?」

這個混蛋……這個混蛋!居然這麼厚顏無恥!居然膽敢威脅我們……居然膽敢和我們作對!

夏洛特表面上沒有發作,但是內心中因為憤怒,已經掀起了如同海潮般的怒氣,在這種怒氣的作用下,她的臉上都浮現出了一絲絲的潮紅。

如果手裡現在有一把槍的話,她真的懷疑自己會一槍了結這個老混蛋。

不,不行,我要冷靜……冷靜……她在心裡不停告誡自己。

現在殺人是不行的,雖然她不介意為丈夫殺個人,但是她如果在溫莎堡殺了人,哪怕是一個「身份不明的畫師」,一旦敗露也將成為轟動整個歐洲的特大醜聞。

所以,不管怎麼樣,她現在都必須先要穩住埃德加,吞下這種受人威脅的苦澀。

「好吧,看來你已經明白了事理了,侄女兒。」眼見夏洛特不再多說,埃德加顯然也放下了心來,臉上又重新顯露出了那種充滿了魅力的笑容,「你放心吧,叔叔求你只有這麼一次,我已經從馬爾巴勒公爵夫人那裡拿到一筆錢了,只要這次能夠安穩逃脫艾格尼絲的追蹤,我就可以再到國外去呆著!」

夏洛特還是沒有回答,但是埃德加也不介意,繼續說了下去。

「其實你要做的事情也不難,我現在已經看出來了,女王陛下十分看重你,雖然不知道這是真喜歡你們還是只是為了討法國的歡心,但是這個根本不重要。所以……只要你跟女王陛下說一聲,說有一群對夏爾和新政府心懷不滿的法國流亡者打算對你們不利,女王一定會十分重視的,到時候讓英國人把他們給逮起來——至少也能夠拖住他們的腳步。而且這對你來說,又算什麼大事呢?只是一種惠而不費的幫助而已。你甚至都不用對夏爾說,免得他多擔心,不是嗎?」

夏洛特還是沒有答話,只是沉默著點了點頭,然後離開了。

「我將一直感激您,夫人。」埃德加殷勤地朝她的背影行了一個禮,目送著自己的堂侄女離開。

……………………

「馬上給我趕過來,我有一項重大任務要交給你,你必須盡你最快的速度趕過來,不許拖延。暫時不用報告給先生。」

當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之後,夏洛特沒有經過任何猶豫,直接就給孔澤寫了一張便條。

如果說夏爾對孔澤還保持著一種表面上的禮節的話,素來高傲的夏洛特對待他一貫是如同家僕的,即使在現在這種時刻也毫無例外。(未完待續)

ps:最近工作比較不順,其他事情也比較多,所以更新不太穩定,抱歉……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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