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總司令的命令下,法國遠征軍在在加里波利半島上登陸,並且以極快的速度開始搭建起臨時的營地,準備以這裡為基地繼續集結軍隊,然後進行下一步的作戰。

而土耳其的官員們,也欣然看到他們的盟國這麼快就將軍隊調集了過來,並且儘自己的努力來為這支軍隊提供方便的條件。雖然為了加快營地的建設,法國軍隊直接強行從周邊的村鎮當中徵集民夫,但是這並沒有影響到官方的高昂情緒——為了保住國家而做出的這點小小的犧牲,他們是完全不會在意的。

然後,在土耳其朝廷的熱情邀請下,遠征軍司令官特雷維爾元帥以及他身邊的一些高級軍官們,來到了君士坦丁堡當中。

他們在入城之前,就受到了盛大的歡迎儀式,元帥一行騎著高頭大馬,沐浴在潮水般的歡呼聲當中,一大群市民被集中了起來,對著這些帝國的盟友歡呼致敬,而土耳其的官員們更是畢恭畢敬,生怕怠慢了這些貴客,惹來外交糾紛。

而他們剛剛入城,蘇丹宮廷的官員們就馬上迎了過來,然後迫不及待地帶著他們前往蘇丹的寢宮托普卡帕宮覲見蘇丹以及帝國的重臣們。

穿過了城牆以及細密的街巷,這一群軍人們來到了恢弘的宮城前,高大的城牆聳立在他們的面前,被石頭堆積起來的塔樓和城垛俯視著大地,將蘇丹那些傳說中華貴無比的宮室隱匿在自己的身後。

儘管在如今這個火炮大行其道的年代,這些城牆的防衛能力已經頗為可疑,但是在親自矗立在宮牆之下時,人們仍舊能夠稍稍感受到一個曾經烜赫一時的帝國的威嚴。

在禮炮的轟鳴聲當中,宮牆下的大門緩緩地打開了,前路重新變得暢通無阻,騎著馬的法軍軍官們緩緩地策馬前行,而兩邊分列著的土耳其宮廷衛兵們則同時向他們舉槍敬禮。

原本這裡的衛兵是蘇丹的禁軍,那些穿著土耳其傳統軍服,頭上戴著綴有羽毛的包巾帽子的士兵們曾經是這個帝國偉大的軍事傳統的代表,在過去的幾個世紀裡面,那支由歷代蘇丹精心打造的武裝曾經戰功赫赫,可是在時光的流轉當中,那支禁軍終於不可避免地走向了腐化,並且利用自己守衛宮禁的權力而開始謀求政治地位,挾持了蘇丹和整個宮廷,最後不得不和帝國朝廷展開了殊死鬥爭,他們抗拒改革,並且殺死或者廢黜了幾任想要改變國家衰落軌道的蘇丹。

直到1826年,當時的蘇丹穆罕默德二世故意通過由重臣們組成的帝國議會頒布了改革近衛軍的決議,然後以武力手段鎮壓了這些禁衛軍的叛亂,並且宣布廢除禁衛軍團。在獲得部分宗教勢力以及部分支持改革的高級將領支持下,他利用自己新建的武裝,對禁衛軍進行了殘酷的、斬草除根式的清洗,而全國範圍內的禁衛軍餘黨也很快被徹底肅清。

也是正是在這之後,蘇丹宮廷內重新招募了一群衛兵,而且他們只擔任護衛和禮儀作用,再也無法干涉國內的政治。

在這些穿著歐洲式軍服、頭戴著紅色小氈帽的衛兵們的簇擁之下,法國的元帥和將軍們下了馬,然後跟隨著宮廷的官員們步行穿過了著名的崇敬門,來到了內廷當中。

從一個個庭院和滿載了寶物的寶庫旁邊穿行而過之後,他們一行人來到了一個寬闊的大殿裡面,這座大殿由二十二支圓柱組成的柱廊環繞在外,支撐著有懸檐的大屋頂,而這座宮殿的主人,此時正端坐在寶座上,靜靜地打量著遠道而來的客人們。

年輕的蘇丹坐在稍高的寶座上,表情平靜,他身穿著鑲有大量寶石的金袍,整個人都沐浴在了金黃色的光線當中,耀眼奪目,而放眼望去這裡到處都是華貴的飾品,天花板上被漆成了青藍色,以金色的星辰點綴,牆身的磚塊都是藍、白或青色的,並且配有珍貴的地毯及枕頭,大殿的牆壁上全都是各種各樣精美的工藝作品,蔚藍色的珠寶光華與金光爭艷鬥麗。而大殿另一側的牆壁上卻有泉水湧出,淙淙的流水聲讓大殿當中又多了幾分生活的氣息,這樣不計工本地炫耀財富,可以令到任何一個來訪者留下深刻的印象,同時不忘對蘇丹的權力感到敬畏。

放眼望去,在這一片珠光寶氣當中,穿著歐洲式和土耳其式禮服的人們濟濟一堂,這種場面之奢華宏大,比之杜伊勒里宮內法蘭西帝國皇帝陛下的排場還要猶有過之,君主制的神聖性,不就是來自於繁瑣而宏大的儀式所帶來的莊嚴感嗎?

在司儀官唱名之後,跟隨著特雷維爾元帥前來的埃爾欣根公爵米歇爾-內伊將軍等人單膝跪地向他行禮,對著這位異國的君主行了一個軍人的最高禮節,而特雷維爾元帥則躬了躬身,並且將自己手中的元帥手杖也垂在了地上。

這是事先就商量好的禮節方式,在古時候,在接待外國使者時,覲見大殿會舉行最精細的儀式,然後那些使者們要在官員偕同下親吻蘇丹下擺邊緣,而如今的法國軍人們可不想再重複那一套禮節,所以將軍們以覲見本國皇帝的常見禮節,而遠征軍總司令則乾脆連跪地都免了。

就這樣,在法國駐土耳其的使團成員的陪伴下下,特雷維爾侯爵和他部下的幾位將軍們來到了蘇丹的這座宮城當中覲見了如今鄂圖曼帝國的至尊阿卜杜勒-邁吉德一世陛下。

為了感激這些前來拯救自己帝國的法國人,同時展示自己的權威和財富,蘇丹刻意地準備了盛大的排場,並且穿上了華服盛裝,態度威嚴而又不失親切。他年紀輕輕,血氣方剛,一心想要讓自己的國家能夠一洗舊日的沉疴,從泥淖當中重新站立起來恢復祖先的榮光,可是垂垂老矣的帝國卻力不從心,每次都讓他頗感失望,所以他的尊嚴當中也不免多了幾分憂鬱和無奈。

然而,土耳其畢竟是已經衰落的老大帝國,影響力和國力已經是今非昔比,蘇丹給人的威勢也無法和之前他的那些震動整個歐洲的祖先們相提並論,雖然在表面上,元帥和法國的將軍們也都對蘇丹和他的大臣們禮節備至,但是內心當中卻並不顯得多麼誠惶誠恐。

當然,蘇丹和重臣們自己也都知道現在帝國已經不復當年了,所以也沒有對法國人的矜持感到惱怒,大家至少在表面上其樂融融地展示了盟友之間的應有友好態度。

「我十分感激我的兄弟拿破崙皇帝陛下,在這個危機時刻趕到這裡,為我們對抗最兇惡的敵人。」在最初的覲見禮行完之後,蘇丹十分友好地對這些法軍將領們說,「而你們這些遠道而來的客人,將是我國最為尊貴的貴賓,我們會以最高的禮遇來招待你們,也請你們盡情地享受我們慷慨的待客之道。」

蘇丹經過了良好的宮廷教育,所以能說一口流利的法語,在這樣的場合下他也有意用這種方式來拉近和法國人的親近感。

「我們十分感激您的熱情,陛下,但是我們是來打仗的,在戰勝之前沒有辦法去享受什麼,我們現在的任務只是擊敗法國和土耳其的共同敵人。」特雷維爾元帥挺直了腰杆,然後以鎮定的語氣回答了蘇丹,「當然,還有英國人。」

元帥的口吻委婉而又不失尊嚴,但是卻又透著一股傲氣,而這種傲氣卻讓蘇丹微微有些不安,他不禁微微側過了視線,看了一下站在側邊的大維奇爾穆罕默德-阿里帕夏。

穆罕默德-阿里帕夏是一個留著絡腮鬍子的中年人,他精力充沛,之前曾經擔任過英國駐土耳其大使的翻譯,精通歐洲各國的事務,也正因為如此,他才被蘇丹看中,擔任了相當於宰相的大維奇爾。

在之前的時代,大維奇爾曾經是帝國說一不二甚至權威超過蘇丹的存在,有許多宰相都把蘇丹架空,自行來管理這個龐大的帝國,也讓這個帝國重新煥發了一線生機,可是現在輝煌的時代已經過去,阿卜杜勒-邁吉德一世陛下年輕氣盛,而且因為國家的衰落而心浮氣躁,連帶得對原本帝國的官僚機構也越來越看不順眼,所以屢屢更換自己的朝廷重臣,幾乎每年都要更換一次自己的大維奇爾。

可惜,這樣的舉措並沒有能夠挽救帝國的衰落,反而讓朝廷和重臣們的權威也被進一步削弱,帝國也繼續陷入到了半癱瘓的狀態。

不過,不管怎麼說,大維奇爾依舊是這個帝國的官僚體系的頂點,本身就有干預一切事物的職權,所以哪怕權威不如諸位前輩,穆罕默德-阿里帕夏依舊擁有足夠的發言權,可以在這個朝廷上為國效勞。

「是的,還有英國人。」大維奇爾接過了元帥的話頭,「元帥閣下,英國人已經對俄國人發布最後通牒了,而他們的軍隊也將馬上向這裡開赴過來……我們正在緊張地進行準備工作,準備為他們開闢新的營地。」

「是的,這是一個絕好的消息。」元帥點了點頭,「英國人站在我們一邊,足夠讓世人看清誰將註定獲勝。不過……英國人和法國不一樣,他們沒有龐大的常備軍,所以恐怕他們在陸地上提供的幫助註定有限,我們只能以莫大的努力來克服這個困難。」

這一點確實讓蘇丹君臣憂心忡忡,不過法國陸軍一直馳名歐洲,他們倒也相信以法軍為主力能夠擋住俄國人,不過,他們更想要知道,法國人到底打算怎麼做到這一點。

「那麼您現在的軍事計劃是什麼呢?」蘇丹忍不住問了。「據我們所知,俄國人已經在南方集結了大量兵力,並且還有大量的預備軍團正在組建,隨時準備投入到和我們交戰的地方。」

「很簡單,先分作兩步——在陸地上我們先選擇按兵不動,集結兵力,等到兵力足夠的時候再直接在克里米亞登陸,和俄國人的主力進行決戰;而在這之前,我們先準備用海軍掃蕩黑海,以便讓俄國人的海軍銷聲匿跡,不再能夠對我軍的任何行動進行干擾。」特雷維爾元帥高聲對蘇丹解釋,「俄國人雖然離戰場比較近,但是他們的內陸十分荒蕪,物資運輸不便,所以我們的後勤壓力並不比他們大,只要完全掌控住海面,那麼他們的主場優勢就全完了。」

「我很高興貴國軍隊能夠有如此的信心。」大維齊爾心裡頗為喜悅,語氣也變得舒緩了很多,「現在海峽對貴國的海軍完全開放,貴國的戰艦可以隨時開赴黑海……而我們的海軍也將會盡全力配合你們。」

「要不要再等一下英國人的艦隊呢?據我所知他們的地中海艦隊也馬上要趕過來了。」蘇丹插言問,「如果我們三國的艦隊都集中起來,俄國人絕對無法在海面上展開任何行動。」

「現在是戰時,每一天都對我們十分重要……我們必須爭分奪秒,不用先等英國人了,我們的海軍馬上就會行動,而且我們認為有法國的艦隊也足夠打敗俄國人了——」特雷維爾元帥自信滿滿地說,「當然,如果英國人的艦隊及時趕過來的話,我們也樂於和他們分享戰爭的喜悅。」

蘇丹和大維奇爾對視了一眼,他們能夠看得出法國人躍躍欲試的爭功之心,不過不管怎麼說,他們如此信心高昂總歸是好事。

「您是遠征軍的總司令,您當然可以指揮您的艦隊做任何事。」大維奇爾點了點頭,不對元帥的部署做任何爭論,「不過既然我們三國聯合起來作戰,那麼大家之間的團結和配合自然是最為重要的事情……我們應該時刻牢記這一點。」

「我們也將時刻牢記這一點的,陛下。」元帥笑了起來,「所以我們建議貴國軍隊在高加索地區維持攻勢,和我軍構成兩個方向的鉗形攻勢,以便讓俄國人無法他顧。」

這番話讓蘇丹和大維奇爾又對視了一眼。

雖然說得很委婉,但是元帥的意思無異於是說法軍根本就不想和土軍並肩作戰,哪怕讓土軍做輔助部隊都不肯,寧可自己獨立作戰——或者頂多加上英國人,而「維持高加索攻勢」只是他的禮貌用語而已。

這種對土軍的蔑視讓他們很不高興,但是現在,他們也知道,並不是發脾氣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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