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我們走吧,別喝了!」當這個年輕人正要發怒的時候,旁邊戰友伸出來的手按住了他的肩膀,也讓他心頭的火氣暫且消褪了幾分,他轉頭看向了這個戰友,然後對方卻朝他點了點頭,做出了一個示意他先離開的手勢。

青年人深呼吸了一下,然後臉色慢慢地回復了正常,他直接伸手將罐子遞了回去,然後板起了臉來,居高臨下地看著這位上尉。「謝謝,我不用了,執行任務的時候我們不能喝酒。」

然後,無視了這位軍官變得難看的臉色,他自顧自地說了下去,「我想提醒一下您,我們都是軍人,要恪守軍人的準則,您執行任務可以理解,但是請不要傷害平民,玷污帝國軍隊的優良名譽。否則……我將會向您的上官報告,讓他們來約束您的行為。」

軍官的臉色越發難看了。

「您是在教訓我嗎?」他大聲問。

「我不是在教訓您,我只是在提醒您而已,既然您身為軍官,就應該以軍官的身份來要求自己,不是嗎?」青年人絲毫不懼,大聲回答。

「你們這些近衛軍的傢伙們,個個都以為自己了不起是嗎?」軍官破口大罵了出來,「你們拿著那麼高的薪餉當然可以胡吹大氣了!有種來幫我們完成任務啊?你以為我們喜歡跑到這種鬼地方來嗎?」

眼看這兩人吵了起來,旁邊的士兵們也一個個都動了起來,有些人還神色不善地摸起了自己手中的步槍。

旁邊的戰友們知道如果再鬧下去的話就要變成火併了,於是強行拉住了這位波拿巴中尉,然後幫助他勒住了馬頭折回了來時的方向。

「什麼東西。」上尉看著他們的背影破口大罵。

雖然上尉還是罵罵咧咧,但是他當然也不想真的和這些騎兵鬧出衝突來,於是只是用惡狠狠的咒罵目送著這些騎兵們離開,而在他們離開之後,村子裡面的士兵們繼續執行了這項任務,把這座村莊殘存的物資都劫掠一空,只留下了哭泣和絕望。

雖然已經離這座村莊越來越遠,但是青年人還是瞪大著眼睛看著前方,憤怒讓他心裡燃燒著火焰,他緊緊地扯住了韁繩,似乎想要用這種方式來發泄。

許久之後,這些騎兵們才終於停下了奔馳。

「好點兒了嗎,朋友?」剛才那位拉住他的戰友在他的旁邊問。

「好多了,謝謝你,利塞爾。」終於冷靜下來了的熱羅姆-波拿巴中尉長出了一口氣,然後對著戰友說,「不用擔心我,我能控制住自己。」

「看你剛才那樣,可不想是能控制自己的模樣,要不是我們拉著你,搞不好你們真會打起來。」利塞爾-埃米勒中尉苦笑了一下,然後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兄,打仗就是這麼回事,看開了就好了。」

他是一個大概三十歲左右的青年人,嘴角邊留著金黃色的短鬍子,身材修長而且結實,皮膚則因多年在戶外的風吹雨打而變得有些黝黑。

他是一個從軍多年的職業軍人,之前曾經作為騎兵在北非服役過,並且因為作戰勇敢而立下了功勳,在帝國建立之後,皇帝陛下決定吸收陸軍各個部隊的精銳官兵來重建近衛軍,而他也被遴選到了近衛軍當中,成為了一個騎兵軍官。

「我不怕流血,也樂意去為帝國流血,可是對平民施加暴力,搶劫他們的糧食和財產……這太說不過去了!」一說到這裡,熱羅姆-波拿巴似乎有些義憤填膺,「他們難道不知道嗎?現在還沒有到收穫的時候,這些農夫們就是靠著他們的存糧過活的,要是我們都搶走了他們應該怎麼辦?!」

「好了,老兄!別跟我們說這些啊,道理誰都知道,可又有什麼辦法呢?我們畢竟在打仗。」中尉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不是說了嗎,打仗就是這麼回事咯……我們不是來做天使的吧?」

聽到這番話之後,熱羅姆-波拿巴抬起頭來,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好朋友,剛才所發生的一切讓他歷歷在目,而這些人的平靜和冷淡,讓他尤其覺得難以理解。

「哎,你之前在美國,可能不太明白吧,不過現在既然你來了,那很快就能夠習以為常了,到時候就不會這麼驚詫了……」中尉聳了聳肩,「既然我們是在和俄國人作戰,而且是在這種鬼地方,我們就沒辦法仁慈了,我們必須先保存自己,為此去搶劫下平民也算不了什麼,說到底大家都是為勝利和自己的生命而戰,不是嗎?」

波拿巴中尉低下了頭來,想了想,然後重重地搖了搖頭。

「我還是覺得我們不應該做得這麼過分,這只能惹起俄國人民對我們的仇恨,讓我們在這裡更加步履維艱。我想我需要把自己的見聞報告給上面,這種超過了應有限度的行為必須得到制止。」

利塞爾-埃米勒中尉聳了聳肩,露出了略帶無奈以及嘲諷的微笑。

「好吧,隨便你吧,誰叫你是個波拿巴呢?你可以自由自在,反正也沒幾個人能真把你怎麼辦。」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想要維護帝國軍隊的榮譽而已。」年輕人頓時就尷尬了,「這跟我的身份沒有關係,而且……」

他突然變得黯然了,「我又有什麼身份呢?沒人會因為我的名字來理會我的。」

正如同他的名字所展示出來的那樣,他是波拿巴家族的成員,不過他的身份卻並沒有得到皇族的正式承認,因而沒有並不算皇族的正式成員。

這種奇特的地位,正是因為上上一代的荒唐行為所造成的。

他的爺爺是拿破崙一世皇帝陛下的幼弟熱羅姆-波拿巴親王,和幾位兄長不同,這位親王從小就貪玩,而且胸無大志,沒有多大的權力欲,只想著要享受自己的人生,在年輕的時候,他一路跑到了美國去旅行,然後在那裡愛上了一個美國富商的女兒伊莉莎白-帕特森女士。

他被迷上了,然後對這位女士展開了追求,並且最後和他結了婚,然而那時候已經成為了法國皇帝的拿破崙,一心想要讓自己的兄弟們和歐洲各國的王室聯姻,弟弟的荒唐行為自然惹得他大怒,他一怒之下,下詔聲稱自己不承認這樁婚事,然後勒令熱羅姆趕緊回國。

熱羅姆親王雖然一開始還想堅持,但是在皇帝陛下褫奪親王爵位並且不再給他金錢援助的威脅下,最終他選擇了屈服,並且接受了皇帝陛下指派的婚姻,娶了符騰堡國王的公主,而且拿破崙皇帝還從德意志領土當中劃出了一塊賜給了他,讓他成為了威斯特伐利亞國王。

這樁事件當中受創最深的自然就是伊莉莎白-帕特森女士,那時候她已經懷了孕,然後生下了一個兒子,聽到這個可怕的消息之後,她雖然百般抗爭但是於事無補,最後只能黯然回到美國撫養兒子。

雖然拿破崙皇帝和熱羅姆親王根本不承認這個兒子,但是帕特森女士仍舊堅持讓兒子使用波拿巴這個姓氏,她認為這個孩子的血統是毋庸置疑的。而這個兒子在過世之前也留下了兩個兒子,讓波拿巴家族在美國開枝散葉,熱羅姆-波拿巴中尉就是他的小兒子。

在數十年過去之後,拿破崙皇帝已經離世,帝國從崩潰又被重建,世事已經滄海桑田,而這時候,這樁陳年故事就已經沒有當年的殺傷力了,拿破崙三世皇帝並非拿破崙一世皇帝的兒子,也沒有那麼強烈的封建貴族觀念。

看到了機會之後,已經成為了老婦人的伊莉莎白-帕特森女士帶著孫子來到了英國,並且謀划著讓孫子重新回到法國,享有他應有的皇族地位。

而熱羅姆-波拿巴當時雖然不到20歲,但是已經從西點軍校畢業,擁有著優秀的軍事技能,他申請回國加入帝國軍隊,為保衛波拿巴家族的帝國而服役。

在夏爾的力主之下,一直苦於家族成員太少的拿破崙三世皇帝終於下詔,允許這位流落在外的家族子孫回到法國,不過,也許是為了照顧熱羅姆-波拿巴親王的面子,也許是為了照顧已經過世了的拿破崙皇帝陛下的面子,他沒有正式將他列為皇族成員,也沒有給他任何貴族封號,只是讓他作為一位騎兵軍官加入到了帝國近衛軍當中。

於是,年輕的熱羅姆-波拿巴中尉就處於一個十分尷尬的地位上,雖然使用著波拿巴這個姓氏,但是卻沒有得到皇族的任何待遇。

不過他對此也不為己甚,這個年紀輕輕的軍人,熱血而且激情,對他來說,能夠來到家族的國土,並且承擔起保衛帝國的重任就已經讓他十分滿意了。他努力學習必要的軍事技能,而且十分嚴苛地訓練自己,一心想要以完美的姿態履行自己的義務。

在克里米亞戰爭爆發之後,皇帝陛下決定將近衛軍派到這裡來加入作戰,而他的部隊也被列入到了調動部隊的名單當中,熱羅姆-波拿巴對此十分振奮,他摩拳擦掌,一路上跟著大部隊通過運輸船來到了克里米亞。

近衛軍的統帥是他父親的同父異母的兄弟,也就是他的叔叔,約瑟夫-波拿巴親王,不過這對他來說並不算什麼好消息。因為這位叔叔非常不喜歡他這個侄子,幾乎對他不聞不問。

當然,這也很正常,沒有人會喜歡一個突然冒出來的美國侄子,尤其是這個人還影響到了他母親和他自己的形象和地位。

不過熱羅姆-波拿巴並沒有一點濫用自己地位和權力的意思,所以也並不對此感到遺憾,他反而心底里有些高興,因為這樣的話就沒有人會認為他只是個憑藉姓氏出人頭地的無能之輩了。

雖然一開始他的姓氏讓部隊裡面的同僚們都有些敬而遠之,但是很快,他的正直和勇敢的性格、以及從不炫耀自己的低調作風(當然也沒什麼可炫耀的),就贏得了同僚們對他的尊重和喜愛,大家都覺得和其他浮誇傲慢的皇族不同,這個青年中尉要令人喜愛得多,利塞爾-埃米勒中尉就是他在從軍過程當中結交的好朋友。

而在這位中尉的內心深處,驅使著他義無反顧地走上戰場的,除了義務,榮譽和帝國之外,還留存著另外一樣東西。

「我所喜歡的是敢於在戰場上拼殺的勇士,您做得到嗎?!」

他心裡永遠都記得這句話,一輩子也忘不了的話。

更讓他難以抑制自己的是,說出這句話的人,在戰爭爆發之後,

簡直像個天使一樣。

不,本來就是天使。

而我……我一定要做一個配得上出現在她面前的人。

哪怕僅僅得到出現在她的面前的資格,也需要努力。

年輕人心裡再度充滿了激情和勇氣。

是的,我做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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