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瓢潑、雷鳴交加之時,黑風載著桑迪和晴空沖入了十字路口驛站的範圍。

來不及觀察整個驛站的模樣,雨簾已然將整個世界浸成了灰幕的色彩,將無處遮蔽的人們周身淋夠濕透,讓晴空眼蒙蒙地幾乎看不清周遭及前路。

黑風早已接到了主人的指示要第一時間到達旅館,便毫無停留地一口氣奔到了那一棟結構三層的木製建築物前,才伴著一聲嘶鳴停下。

桑迪和晴空立刻跳下馬來,奔入屋內之前,桑迪拍了拍黑風的左耳,這個十分有靈性的生物便轉向一側衝進了馬廄,跟主人一前一後地進入了各自的屋棚之下、避雨之地。

推開結實的木門,只見一個身材瘦長的男子正站前廳一側的櫃檯前算帳,看到落湯雞似的桑迪和晴空走入,刀削臉上輕抿的嘴唇顫抖著動了動,才戰戰兢兢地說了一句:「歡迎兩位,來到十字路口旅店……」

「老闆,做個登記。」桑迪拍了拍晴空的背脊,提示她必要的下一步,然後繼續提出自己的要求,「來兩碗熱湯、熱酒,管它什麼能暖胃的湯水,總之得是熱的!然後來一份上好的鹿肉和烤雞,我已經被這該死的暴雨沖得又餓,渾身又涼。」

「是、是……我這就去準備。」老闆應酬著,眼見著晴空將手掌放在櫃檯的回城石上做了登記,便顫顫地向廚房走去。

晴空做完了登記,邁步走進破舊的木桌台滿布的用餐區,卻只見率先走入的桑迪站在空無一人的房間中心左顧右盼,便自顧自地找了一個空桌坐了下來,並招呼他:「桑迪,這裡,來坐下吧。」

「有點奇怪。」桑迪聞聲走過來,皺著眉頭坐下,輕聲說出自己的憂慮,「這裡居然一個人都沒有,實在是古怪……」

「或許是大雨阻隔了大家趕路,被我們正好趕上了一個無客的空檔期也說不一定?……」晴空懷顧四周,心裡確有些發慌,但還是如此安慰桑迪,也算自我安慰。

「無客的空檔期?這不可能啊……」桑迪幾乎毫不猶豫地接出自己的意見,「十字路口是基恩大陸一個非常重要的驛站樞紐,位於南北大道之上,向北一直走,繞過巫雨山,跨過閃光河,穿過游騎鎮,便可一路通暢到達天啟城。除此之外,此處東通綠龍山脈,據說是通往彩虹谷底及虹月城的通路之一,只是最近傳言斬龍城神秘消失,埋藏其下的山脈密道也隨之不見,才讓此路線漸漸蕭條。不過,從此處向西則是通往紅衫宮及聖修院的必經之道,總之,通向基恩大陸最重要的幾個城市和宮殿都需要經過此驛站,在我的印象裡面,這裡一直是人來人往,旅人熱鬧穿行之處啊……」

兩人話正說著,旅館老闆將熱酒、熱湯及鹿肉烤雞一股腦端上,正要退下,桑迪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問:「老闆,今天生意怎麼這麼蕭條?除了我們難道沒有別的客人嗎?」

旅店老闆瘦削的臉明顯有些發青,薄如紙片的嘴唇又微微動了動,才輕聲說:「客人,你們不要多問了,吃好東西就趕緊上樓休息吧,今晚我怕是會不大太平……」

「這是什麼意思?」桑迪的眉頭皺得更深了,「難道就不能清楚解釋一下驛站的人都去哪兒了嗎?」

旅店老闆的身體終於開始明顯的顫抖起來,那種害怕是如此的真實,一時間讓晴空都快忘記了他只是一個遊戲中的系統角色而已――

」死了……死了好多人……」老闆終於戰戰兢兢地吐出了他內心的恐懼,「就在一個時辰前,大雨來臨之前,大約十幾個人闖了進來,將這裡的旅行者幾乎全部殺光之後揚長而去,唯有幾個活下來的,現在都躲在樓上的房間不敢出來……看起來,那幫殺人者似乎在尋找什麼人或者東西,我感覺他們不久還會回來,因為他們翻查了每一個被殺之人的背包,但卻沒有拿走所有值錢的東西……兩位客人,我奉勸各位趕緊吃完飯就上樓躲起來吧……」

聽完此話,桑迪終於放開了老闆的手腕,放他離開,並陷入了短暫的沉思。

「這也是玩家之間的PVP對抗嗎?」見桑迪半天不吭聲,晴空終於忍住出發問。

「應該是,系統角色突發的屠殺玩家,這根本不合常理,而且NPC殺完人應該不至於翻背包吧?」桑迪狠狠地喝了一口熱酒,再用力地放下酒碗,「但是,即使是玩家之間的PVP對抗,在我看來也很不合理!」

「哦?怎麼個不合理法?」晴空又問。

「聚集在這裡的玩家各色,人來人往,什麼職業沒有?就算髮生激鬥,通常都會有後勤職業例如牧師、聖騎士、德魯伊、僧侶之類的伸出援手,治療傷者、復活亡者,就算所有的後勤職業全部死亡,從羅生門返往進行靈魂復活的話,一個時辰也是足夠……可是,你看,一個時辰之前發生的激鬥,如今卻沒有一個人回來,這不奇怪嗎?」桑迪將左手握拳放在鼻息下,擺出思考的姿勢,」此外,這些玩家在安全區域進行這麼大規模的屠殺,勢必會激起NPC們的群起攻之,要知道在安全區域屠殺是嚴重違規的事,NPC會根據一定的順序進行判定和干預的――首先,仇恨值高的角色基本不可能進入敵對勢力的安全區域,一旦進入就會立刻遭遇民兵和巡邏兵的攻擊,而且這些系統角色可是源源不斷的。再來,如果他們在此領地的狀態處於友好狀態,則在安全區域主動發起攻擊的那個人會被NPC判定有錯,進行干預,所以一般玩家和玩家之間想要進行較量要麼就去專門用於競鬥的競技場或著申請上戰場,要麼就相約在野外區域解決恩怨――如此一來,根據旅館老闆的描述,這幫人如此殘暴兇險,勢必在基恩領地的仇恨值不低,只怕是驛站的民兵和巡邏兵也被他們殺光了一批又一批了吧……」

「如果他們連NPC也殺的話,怎麼那個旅館老闆還沒有死?」

「帶有特殊職能的NPC遇到激鬥和危險都會主動躲起來,或者發動防護技能,很不容易死的。」桑迪解釋。

「聽你這麼說的話,真的很奇怪……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呢?」聽完桑迪的分析,晴空也不覺皺起了眉頭。

「老闆不是說這幫人有可能還會回來嗎?外面風大雨大,連路都看不清,更不要說做什麼探查了,我們還是暫時呆在這裡,稍作休息,靜觀其變吧。」桑迪說著,開始大口地吃起了他的酒肉。

話題陷入了沉重,晴空便也開始專心且快速地吃起了晚餐。

晚飯結束,兩人相互招呼了幾句,便上樓回到了各自的房間。

略帶霉味的房間裡,屋外的天空閃電陣陣,道道閃白剛剛熄燈的房間,時間沙漏指向亥時過半,躺在略硬的床鋪上面,晴空一邊消化著白天與桑迪的對話內容,一邊糾結著要不要進入沉睡狀態,窗外突地想起了一陣泥水碰撞發出的馬蹄及腳步聲響。

晴空立刻從床上爬了起來,身體貼近窗邊,探出半隻眼睛,向外張望過去――

被成簾的大雨遮蔽朦朧的視野里,在旅館馬廄外的空地上,似乎黑壓壓地站滿了一堆人,他們整齊劃一地披著深色似黑帶有兜帽的斗篷披風,兜帽蓋著頭,完全看不見臉。

黑衣人們逐一跳下他們的坐騎,晴空發現他們的坐騎到並不似他們的斗篷那般整齊,形態寬窄高低不一,除了馬匹似乎還有別的生物。坐騎們乖乖地魚貫進入了馬廄之內,黑衣人們也紛紛走入了十字路口旅店的大門。

[看來,真如旅館老闆所說的那樣,白日屠殺無辜的那些人全部回來了?]晴空不覺心跳都快了好幾拍。她在黑暗裡掙扎了一小會兒,最後還是輕手輕腳地走到了門邊,伸手打開了房間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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