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繼華如今是心煩意亂,張雲茗還躺在醫院裡等著錢,可花朵這邊又沒辦法說通,「都說了農村的房子賣不掉。」

「賣不掉也是你們的事,跟我有什麼關係?」花朵冷言冷語。

宋繼華煩躁的扒了扒頭髮,「就算那房子真能賣掉,你讓他們兩個老人以後住在哪?難道搬來跟我們一起住嗎?你願意嗎?」

花朵頓時炸毛,「我不願意!他們憑什麼住到這裡?這裡跟他們有半點關係嗎?他們出過一分錢管過一點事嗎?我們買房的時候借銀行的錢還著利息,她卻偷偷的把錢借給你小姨都不借給我們。既然這樣,你讓她去找你小姨啊,找我們幹嘛?讓她住你小姨家啊!」

「都到這個時候了,還說這些幹嘛,你非得算的這麼清楚嗎?」宋繼華愈加的煩躁了。

花朵一字一頓的說:「是的,每一筆帳我都在心裡記得清清楚楚。」

宋繼華嘆了口氣,知道他是無論如何都說不通花朵了。花朵一向都很有主見,表面上看起來柔弱,骨子裡卻非常的固執,這一點從她平時的處事方式中就能看出來。她去年說跟宋家沒有半點關係後,就真的再沒有跟宋家沾上半分。

可是他必須想辦法,總不能讓張雲茗一直躺在病床上耽擱病情,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都是說不過去的。

內心掙扎了良久,嘴巴張了又合,反覆多次後他終於是下定了決心,起身走到花朵身邊,聲音低沉悲傷,「你就真的一點商量的餘地都沒有嗎?」

「沒有!」花朵回答的迅速又直接。

「那好吧,這房子現存的價值也有我的一半,我想拿我的一半去給我媽治病。」宋繼華說這話時臉上的神情很悲傷。

他很清楚自己這句話說出來代表著什麼,會有什麼後果,可是他顧不了那麼多,必須做出一個決定。

花朵簡直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抬起頭一眨不眨的盯著宋繼華的眼睛問:「你剛才說什麼?你什麼意思?」

宋繼華眼睛裡掙扎著痛苦,「對不起,我知道我這樣說很混蛋,可是我沒有辦法,我不能不顧我媽。」

花朵點點頭,收回目光,努力壓制住心裡翻湧的難受,再一次問道:「你的意思是要跟我分財產了?你是打算跟我離婚嗎?」

宋繼華握緊了拳頭,開弓沒有回頭箭,盡然都已經下決心把這話說出口了,就不能再瞻前顧後,「對不起,我沒得選擇。」

花朵猛的站了起來,紅著眼睛瞪著宋繼華,像一隻被激怒被傷害的野獸,淚水一點點蓄滿了眼眶,「好!很好!宋繼華,你他媽真有種!」

她推開椅子就走,走了幾步又回過頭,聲音因為憤怒而顫抖,「明天!明天就去民政局!誰不去誰她媽就是孫子!」

話到最後聲嘶力竭,眼淚也奔涌而出,她為自己感到不值。不管她為這個家多麼的努力,宋繼華最終還是為了他媽選擇了放棄她放棄了這個家。

她看著宋繼華心裡是說不出的失望,然後在宋繼華低頭不語的沉默中慢慢演變沉了絕望。宋繼華沒有來哄她,沒有來求她原諒,他這次是認真的。

花朵跑回房間,用力的關上房門,靠在門後嚎啕大哭。

巨大的關門聲和哭聲嚇醒了宋,她也張開小嘴大哭起來。

花朵過去將宋抱進懷裡哄著,可是心裡的悲傷怎麼也抑制不住,整個人抽泣的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能怎麼哄,於是乾脆抱著宋一起哭。

宋繼華慢慢的走到放門口,伸出手輕輕觸碰著房門,滿臉的悲戚,卻沒有勇氣去打開這扇門。

作為一個老公,他是失敗的,他沒能給花朵創造好的生活條件,讓她跟著自己吃了很多苦。他沒能調和好她們婆媳之間的關係,讓花朵內心充滿了怨恨。而在這關鍵的時刻,他選擇了去做一個好兒子,放棄了花朵和這個家。

他已經沒有立場去安慰花朵,沒有資格提她擦眼淚了,那他還能進去幹什麼呢。

宋繼華默默的坐在地上,背靠著房門,心痛的感覺讓他覺得呼吸都很困難,淚眼順著臉龐無聲的滑落下來。

一個在門裡泣不成聲,一個在門外默默流淚。一扇門,將兩人隔絕成了兩個世界。

宋哭的累了,再加上在媽媽的懷裡覺得很有安全感,哭著哭著就睡著了,花朵將她輕輕的放到床上。

哭了這麼一陣,花朵的心情平穩了不少。她輕手輕腳的下床打開房門,外面已經沒有宋繼華的影子了,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的。

她在家裡轉了一圈,就像當初買房子時那樣。不過那時候的心情是雀躍的,滿心的憧憬,想著要怎麼規劃和裝修。可現在卻是悲涼無比,這個家馬上就要不成家了。

轉了一圈後,花朵回到房間躺到宋身邊,將宋輕輕的圈在懷裡,以後孩子就是她的全部了。

她不會像一些人一樣為了孩子忍氣吞聲,她從來不覺得這是對孩子好,一個不和諧的家庭對孩子的傷害不會比父母離異少。但是她會花費更多的時間去陪宋,努力補充宋缺失了的那一部分。

宋繼華離開家後沒有回醫院,而是順著馬路不停地向前走,走到哪去他也不知道。不抽煙的他買了一包煙,一根接一根的點著,就是不想讓自己閒下來想太多。

今天晚上跟花朵說的這些話是他之前沒有想過的,可他也不後悔做了這個決定。

他很珍惜這個家,很愛花朵和宋,可是花朵的固執讓他無可選擇,同時他也不想以後拖累花朵。

張雲茗得的是癌症,這次手術需要六十萬,手術成功倒也還好,若是不成功估計還要花更多的,而且後期的調理和復檢也都是需要花錢的。

面對著這不可知的無底洞,他自己想想都覺得有種深深的無力感,不想將花朵也拉進這深淵,和他分開花朵能有更好的生活,對誰都好,他必須選擇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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