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謹言摸著臉,上面仿佛還殘留著小姑娘唇的柔軟,他下意識轉頭,看向了床上的樸素妍。

樸素妍依然沉睡,按照醫生的說法,很可能半夜才醒,所以今晚必須留人守夜。朴智妍跑路了,不知T-ara來換班的是誰。他理解朴智妍激動的情緒,並沒把小姑娘衝動下的舉措放在心上,再度站起身來,站在窗前看雨。

那邊朴智妍跑出病房,一口氣衝下了樓,扶著欄杆喘息,臉蛋紅得跟蘋果一樣。

眼睜睜看著T-ara一步一步大翻身,那股心情怎麼也無法抑制,一時衝動居然鬼使神差地做出這樣的事來……

完蛋了……且不說人家剛剛和女朋友分手,這麼做是不是太浮浪,光是素妍歐尼那邊,自己也不能搶啊!

朴智妍把腦袋頂在欄杆上,都快哭了。

「智妍你幹嘛呢?」李居麗的聲音好奇地在耳邊響起。

朴智妍抬頭,一把撲到李居麗懷裡:「嗚……歐尼,我剛才一時衝動,親了謹言OPPA一下……」

李居麗呆了呆,哭笑不得地揉著她的臉:「你真是……不怕他把你就地正法?」

朴智妍撓撓頭:「感覺他不會……就算會……其實……」

說了一半說不下去,姐妹倆齊齊嘆了口氣。

白天看他那模樣,大家那會兒自責得去死的心都有,他若是一時暴躁真想要那個發泄,絕對沒有人會反抗,親一下算了個什麼……

過了一陣,李居麗道:「你是因為在他旁邊看著我們翻身,激動得沒法自已吧。」

「是啊,歐尼你也知道這事了呀?」

「在路上我的電話都快被打爆了,這會兒才消停,豈能不知道?」李居麗低聲道:「他對我們恩同再造,我們卻害得他……這會兒大家面對他。真不知道該是什麼態度了。」

姐妹倆再度嘆了口氣。李居麗倒是很理解朴智妍的心情,若是換了自己,表現不見得比她能好多少。

李居麗伸出手,揪住朴智妍的嘴唇往外一拉。又鬆手,「啵」的一聲彈回去,笑道:「親就親了吧,他那種人啊……老臉沒被一千個女人親過也有八百個,算得了什麼事?」

「哦……那就好……」朴智妍撓著頭:「歐尼今晚辛苦點。明早我們來換班。」

「你休息吧,寶藍說好了下半夜來。」

走進樸素妍的病房,李居麗看了看沉睡中的樸素妍,又轉過頭,看著唐謹言的背影。

他依然站在窗前,看著外面的雨,站立如松,一動不動。

今天看見他這樣的身影,已經看得很熟了。他是在想鄭恩地吧,看得出來。他真的很喜歡她。

李居麗不明白他為什麼不追到釜山去,也許他們之間確實如他所言隱藏了太多的問題,他知道此去沒有結果。但是換了一般男人,會不顧一切地去試試吧?

只能說他太理智了,即使在狂暴的心情下,依然能夠冷靜分析,把一切結果看得明明白白。

也只有這樣的人,才能在這樣不可能的情況下力挽狂瀾,幫助她們徹底翻身吧。只可惜他終究不是神,全部心力用於顧及她們的事。終於還是忽略了他自己感情的隱患,導致這樣令人不忍見的結局。

李居麗走上前,將他隨手丟在桌上的飯盒收起,扔進垃圾桶里。又開了一瓶礦泉水遞了過去:「OPPA。喝水。」

唐謹言接過水,認真看了看李居麗精緻的容顏,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現在你們都連前綴都省了,直接叫OPPA了?我還以為是智妍年紀小口無遮攔,連你也這樣……我可向來覺得你是姐妹之中最冷靜的。」

「應該的。」李居麗平靜地回答。

其實這一點都不正常。省略了名字前綴的單獨「OPPA」稱謂,一般來說只有三種情況:親哥哥。情哥哥,以及粉絲對偶像。她們和他屬於哪一種?

唐謹言神色惆悵地看著雨,低聲道:「這個稱呼,我本來早就該在一個人那裡聽見,可惜……她從來沒喊過,而我也從沒在意到這一點。所以說,我和她之間,一直藏了很多很多的問題,直到現在安靜地站在這裡,我才慢慢把很多事想得分明。」

李居麗陪著站在他身邊,一起看雨,沒有回答。

唐謹言又靜立了半晌,忽然道:「雖然你我對話不多,可神交已久吧。」

李居麗怔了怔,還是沉默。

唐謹言笑道:「幾個月前,高陽檢察院那邊暗中調查我的人,是你家的?」

李居麗有點尷尬:「原來沒瞞過OPPA。OPPA不怪我啊?」

「我和高陽一點牽扯都沒有,高陽檢方會越界跑來查我簡直莫名其妙,我留意了一下,認識的人里只有你是高陽人,一下就明白了。」唐謹言笑道:「多半是為了素妍吧?」

「是……那時候我不放心你。」李居麗低聲道:「可是……查了一點,我反而很佩服你。和素妍開你的玩笑,反倒是我帶的節奏比較多。」

「你關心素妍是應該的,所以我沒當回事。」唐謹言奇道:「不過你佩服我什麼?」

李居麗靜靜地看著窗外的雨,良久沒有說話,似乎是在整理語言。

唐謹言也不催,兩人一起安靜看雨。李居麗有種奇怪的特性,好像總能讓人跟她一起安靜下來,可是唐謹言了解過,這女人幾年前玩樂隊的時候比誰都瘋,現在的沉靜真不知道經歷過多少成長。

李居麗忽然開口:「大韓民國宣傳自己是民主國家,世界上也大都這麼認為。OPPA覺得是嗎?」

唐謹言失笑道:「雖然我不是太了解所謂民主是什麼玩意,不過韓國給我的感覺的確不怎麼民主。」

「OPPA是中國人,且到了韓國就一直在首爾,也許不會了解國人對首爾的特殊情結。」李居麗道:「事實是,全國人就沒有不想進首爾的,而首爾人以此為榮,看不起其他地方,認為都是鄉下人。」

唐謹言有點跟不上李居麗跳躍的話題,淡淡回答:「我也略知一二。」

那幫釜山佬心心念念要來首爾劃地盤是為了什麼?在釜山做土大王有什麼不好,賺的錢又不見得比首爾少。換了他唐謹言,能在釜山做大王,是肯定不會想去首爾吃灰的。可七星幫卻偏偏想往首爾鑽,為此不知道經營了多少年,出發點無非就是這種首爾情結而已。說來可笑,但一點都不誇張,這種情結存在於每個韓國人的心裡,從來沒有消除或減弱過半分。

「但是一般人要進首爾可不簡單。」李居麗說著輕聲一笑:「知道要從高陽檢察院調任首爾檢察廳,需要什麼條件嗎?」

「什麼條件?」

「要麼有首爾的宗譜,要麼有黨派的扶持。」李居麗笑道:「是不是很可笑,民主社會講宗譜。」

唐謹言這回總算把她的兩個話題聯繫在一起了,原來要說的是這個。他失笑道:「這確實首次聽聞,挺滑稽的。」

李居麗眼神帶了點迷濛:「我從小就想做藝人,為此想了很多很多路子,考演技專科,做模特,玩樂隊,做臉贊……要知道模特圈可是最髒的圈子,要不是爸爸還有幾分威懾力,我早就連渣都不剩了……我這樣不顧一切也要做藝人,OPPA會覺得我是貪慕虛榮麼?」

唐謹言怔了怔:「不像。但你是為了什麼?」

李居麗一字一字地道:「因為藝人是韓國的職業中屈指可數的,可以不看宗譜不附財閥不靠黨派,憑藉自己的努力在首爾獲得成功的職業。」

唐謹言點點頭,若有所思。

「所以我佩服你,甚至我爸爸都挺佩服你的。」李居麗輕聲道:「別說宗譜了,你連韓國人都不是,卻憑藉自己的雙手在首爾闖下了這麼大的事業,多少自以為精英的人忌憚著你。我們都不如你。」

唐謹言笑了笑:「用著世所不容的手段罷了,有什麼值得佩服?」

「每個人都有自己追逐的夢,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無奈,誰的手段比誰高貴呢?」李居麗柔聲道:「如果能從小長在書香門第,又有誰願意刀頭舔血呢?」

唐謹言失笑道:「我自己都覺得自己是天生混黑的料,你倒是會幫我找藉口。」

李居麗輕聲道:「OPPA,我走了那麼多的彎路,最後終於得入T-ara,找到一群志同道合的姐妹們,大家一起努力,看著T-ara一步一步崛起,我一直覺得自己這些年沉睡在一個最美的夢裡。可我這次眼睜睜看著它陷入絕望,美夢在哭聲中醒來,四周一片陰霾,我一度以為也許就這樣永世沉淪在黑暗裡,再也沒有一點光明……OPPA是做了很多壞事,也許一直背負著暗影,可那又怎樣?對我們來說,OPPA就是我們心中最耀眼的那道光。」

唐謹言心中劇震,認真地轉頭看去,對上的是李居麗溫柔的眼神。

他這輩子都沒想過,身處茫茫的黑暗裡,好不容易被劈進一道光都要苦苦追尋的他,有朝一日,居然成為了別人心中……最耀眼的光。(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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