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城一場大亂,皇帝死,國教崩。
世間更是於一日之內亂象層出。
天血雨,鬼啼哭。
貴客上的天命的屍體們化作了各種各樣的殘肢斷臂,或血漿,或骨髓,或者各種不可名狀的產物,從天穹碎片的縫隙之中,不住流淌而下。
若是以往的時候,這些順著天穹碎片流淌而下的天命產物,若是被普通人接觸到,說不準,便會因此催化誕生出以為似佛母寺、極樂觀這樣的人世間的大宗大教。
畢竟這人世間之於天命的修行,便是從此而來。
天命們乃是玄黃身上的寄生物,在它們的眼中,只有玄黃的存在,這人世間的眾生之於天命而言,什麼都不算,似微塵般的螻蟻。
只不過是因為天命們的一些力量和物質從龜蛇背上滴落人世間,從而讓世人之中的一些佼佼者,從其中領悟出了修煉變強的方向和道路罷了。
佛母寺、極樂觀、日月摩尼教、首陽劍門,皆是如此發源。
且當年的那些意外墜落人間的天命物質,遠遠更少,然今日全天下都是天命物質,卻沒有任何一個人接觸到之後,得到什麼力量,相反,天命物質在落入塵土和大地之後,全都化作了人世間的養分,增強了山河的靈氣。
四柱八字,便相當於十二尊真仙,隕落之後,雖然沒有辦法在瞬間帶給某些人一些好處,但是從長遠意義上來看,人世間將會比以往更強盛,甚至有可能走出似天龍僧那樣的級數高手上千之數。
天下人一時不知道深淺,只是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絕望,再加上皇朝皇帝崩,國教毀,一時間,各個州府謠言四起,在玉京城那邊朝廷百官慌慌忙忙推舉著皇室誰來即位的時候,卻發現,有些州府竟然公然開始割據起來。
甚至就連草原漠北金狼王庭,也都在這個時候蠢蠢欲動起來了。
天下百姓都嗅到了亂世將至的風雨,百姓們一個比一個絕望,到處哀嚎,只因一個最簡單不過的道理。
寧在太平年代做狗,不去亂世做人。
亂世,之於將軍而言,可能是斬將封侯的戲台,然對於普通人而言,亂世就是一個活脫脫的十八層地獄,甚至更酷於地獄。
此前歷史上,最長的一個亂世,長達數百年。
這一次,不知要多久。
有人猜測至少也要百年,因為全國上下,至少有十八省的總督,是為梟雄之才,都是可望爭奪天下的一方諸侯,更不要說,天下還有三十六路煙塵反賊,這要是亂戰起來,誰也不知道最後勝者誰。
然,天下人怎麼也都沒有想到。
他們接下來聽到的消息是這樣的:
「元天王現身紅巾軍部。」
「次日,聽聞元天王重出江湖,三十六路煙塵之中十二路主帥,皆不遠千里來拜。」
「三日後,十二路煙塵皆匯入紅巾軍,達五萬人眾,攻陷青州。」
…………
三月後。
一處衰敗了的枯城之中,人口已經凋零近半,大部分普通百姓皆是意識寒敝,然仍有小部分的富人生活特別滋潤,客棧之內吃食喝酒的仍是以往有錢的人,便聽著那客棧內的一個眼窩深陷、顴骨凸起的布衣說書先生喝了一大碗酒,豎起三根手指:
「三個月,就只是三個月,簡直是亘古未見,元天王的攻城起事之速,古往今來,前無古人,後,我看也沒來者。」
「快說說,元家軍打到哪兒了?」有人催促道:「賞你碗酒。」
「謝謝您嘞。」說書先生等著酒端過來一飲而盡,也不耽擱,道:「說出來,您各位怕是不信,京城,已破了,元天王已經入京了。」
「什麼?這麼快?」有人驚呼:「你是不是瞎編的,就算是元天王,也沒有這麼快的吧。」
「各位,這可不是我瞎胡說。」說書先生咧起嘴來:「這三個月來,誰還不清楚,全天下修士皆廢了,卻只有元天王一人,還有無上神力,他一人在世上,就可敵百萬人,一掌過去,搬山山倒,催城城崩,三個月才進京城,這還是需要統合整備下部的拖累,畢竟,元天王這看架勢是要做皇帝的,一人即便無敵天下,然卻不能御天下,所以需要等手下的文官武將。」
「這麼說,天底下很快就要太平了?」
「太平嘛,懸啊,打江山容易,治江山難……」
松溪道人從這家客棧帶著徒弟走過,聽著客棧內的議論聲,沒有發聲。
客棧內酒肉歡聲。
客棧外的街道上,卻是空無一人。
走出城外。
餓殍遍地,卻難入這城門。
心下嘆息:
「希望元師兄能夠快點平復這亂世吧。」
天下才只亂了三個多月,各地貧苦百姓,便瞬間陷入了地獄不如的生活當中。
兩個月後,松溪道人終於回到了玄當山。
回到了自己和武吉的那座破小道觀。
「師父,師爺好像還沒有回來。」武吉看著天空。
松溪道人也看向了天,自語道:「那我們就等老師回來。」
於是,開始在玄當山上修行起來。
一個月過去,松溪道人成功踏入了六次築基。
卻就在這一天。
有成批的道士來到了玄當山,看著這一眾道士足足上百人數,武吉大吃一驚,還以為是什麼敵人打上門來了,要搶占這裡。
忙呼喚師父出來。
松溪道人也是嚴陣以待,正要上前詢問來人。
便見那帶領著一眾道士的一個道袍老者見到松溪道人之後,便痛哭流涕,率領一眾人跪在地上,不住地磕頭:「我等想拜您為師。」
松溪道人看著呼啦啦拜倒在山上的人們有些茫然。
經過老道士的解釋,才終於知道,原來自從那日老師一劍斬盡人世天命之後,此前以往所有門派的修行之道,便全然斷絕了,各個大派,從此都不能繼續修行。
人們本以為是天災,但卻發現橫掃世間的元天王,竟然還有超然之力,便有門派的人抱著必死之心前去請教,有人甚至想要去拜入門下,當然被元巨陽拒絕,但卻給天下人指明了一條路,那就是……
欲再入修行路,可往玄當山,尋我師弟松溪道人,拜他為師。
於是,這原本天下的數個大宗的修士們,便都痛哭流涕的跪在這裡。
松溪道人看到這些人,就想起來了曾經的自己,曾都是為了修道,將自己修的人不人鬼不鬼的人,如今,修行路絕,對於這些人而言,簡直是生不如死的事情。
他想到了自己。
武吉在一旁也是可憐這些人,同樣想到了此前的師父和自己,便道:「師父,元師伯在山下救眾生,你在山上,便也救救這些山上同道吧。」
「這,我也想……只是沒有老師允許,我怎能擅自傳授別人老師的武道。」
松溪道人看著這人世間的一眾求道之眾,也是極為不忍。
武吉便道:「老師為何不問問師爺呢?」
松溪道人問道:「這要怎麼問?」
武吉指著天道:「師爺既然在天上,那當然是問天了,當日,元師伯拜師,不就是如此做的嗎。」
松溪道人恍然:「我這就問問老師,是否可以。」
於是便入了道觀之內,靜坐蒲團之上,對著蒼天禱告.
片刻之後,心頭出現了一道聲音:
「汝有此心,便是不凡,可為我這一脈開宗立派之人,我這一道,本就是為天下人而開,自然傳得天下人,自去傳。」
伴隨著「自去傳」三字出現。
松溪道人的心頭赫然出現了兩篇金色文字,好似天幕洪流一般。
「這是……」松溪道人立即痴迷在了這無盡的武道玄奧之中。
當即,就知道了這兩篇文字是什麼。
分別為武道金章與太極拳經。
武道金章,乃一位老師口中的大能所創武道之源。
太極拳經,乃老師所創悟之此方世界武道成仙路。
是那拳架築基之後的修行篇章。
皆授予了他。
這一參悟,再次醒來,出門看去,看到武吉走出來:「武吉,伱怎麼長高了。」
「師父,你這一問師爺,就問了一年,我怎麼能不長高呢?」
「一年?!」
張松溪這才幡然醒悟,再一低頭,感受著自身的氣息,竟是已然完成了九次築基。
「外面那些人還在嗎?」他趕緊問道。
他問消息居然問了一年。
「還在,雖然走了一些,但有一些人從一年前一直跪在現在,並且這一年來,跪在這裡的人越來越多了。」武吉道。
「跪了一年了?」松溪道人自語道:「如此志誠,我也能放心了。」
「師爺同意您傳了。」武吉問道。
松溪道人點了點頭。
一步走出道觀外。
這一步走出去後,此後的人世間,便多出了一位在山上山下都威名遠揚,中原草原豪傑無不拜服的一位修行界千年泰斗。
這一日,張松溪收徒千人。
有弟子問道:「老師,我等是為何派?」
松溪道人望了望天,望了望腳下,道:
「祖師傳武人間,我派之名,非武字不可當之。」
…………
後史有記,趙末明初。
武道第一峰。
武當山,這三個字,第一次出現在了人世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