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當山高崖下的長江,活像一條張牙舞爪、起伏狂翻的怒龍,帶起洶湧波濤,延綿無盡地向東激沖奔去。

這截江流被兩旁驀然收窄的崖壁緊夾,和江流底許多暗礁阻遏下,不甘屈服的激流奮起掙扎,形成一個一個擇人而食的急漩,兇險萬象。

白衣人站在武當山山門口的這片高崖上,俯瞰三十丈下這令人嘆為觀止的急流。

夜空雲悠悠。

江水怒叫咆哮。

「那就是這三百年來天下無敵的神秘武人『白衣人』,竟然是於我們眾人先一步,到了這武當山,遠遠一看,他似乎很是平凡,就只是一個普通人,真難想像此人竟是在這三百年內的武學成就,超出了武道開闢之地的武當山。」

武當山的山崖下,人世間的各路武林修士高手們聚集四面八方,分別站在各處崖頂,松樹枝上,遠遠眺望著那站在崖頂的白衣人。

一身風姿平常,然卻是三百年無敵手了,今次,終於來到了武當山。

盡皆嘆服。

只因,自一千年前,乾坤大變,往日的天命修行之路徹底斷絕,原本的仙路也由此難登,求道者苦苦哀求上天而不能得其原因。

許也不知是真的一批先輩們的祈求感動了上天,還是天地之間,總不缺少驚采絕艷之輩,就在天命斷絕修行之路的第二三年後,武當二代祖師張松溪真人,傳法世間,收徒上千,在人世間帶領世人走出了一條不同於以往修行練氣法的新路。

聽聞,二代祖師張松溪真人與本朝太祖爺之法,皆是得自天上盪魔祖師。

然這盪魔祖師是誰,後人卻沒人能夠見過了。

只知武當山之中供奉的那腳踏龜蛇、背發跣足、拄劍而立的威武神人,便是那位盪魔祖師的神像,民間百姓,也有許多供奉著這尊神人的畫像。

又因那位開國太祖爺在七百年前以武道破碎虛空,肉身成仙之後,更是給人世間留下了無盡的遐想,自此,修行開始了新的天地。

以武當山的那上千名弟子為基礎,武道修行之法,開始在整個天下開枝散葉,此後千年,如今的天下已經多出了數個武學聖地大派。

然要說天下第一聖地,還是當年傳出武道的武當山。

世間上有一句「天下武學出武當」,便是形容武當山之於人世乾坤的再造之恩。

然而即便是底蘊正統深厚如武當山,也在二代祖師張松溪真人三百年前神秘消失後,變得開始式微了,從而讓原本無敵的大宗聖地地位,稍稍滑落,更因世事變幻,一代風雲一代山河,在這三百年內恰好又出現了這麼一位人,就是那站在山崖上的白衣人。

此人在三百年前橫空出世,一開始沒有任何人知道他的師承是哪一家大派聖地,後來,才知道,他根本就沒有師父,竟是一路走來,以天地山河為師。

以往千年,幾乎從無此等驚才艷絕的人物,可以在沒有師父指路的情況下自學成才,甚至在短短三百年內,成為了天下幾近無敵之人。

而之所以說是幾近無敵,便是因為,不僅是此白衣人在懷疑……

天下人也都在懷疑,那位三百年前神秘消失的張松溪真人,到底是否真的死亡,還是飛升?

若是飛升,不可能沒有任何異象。

而若是死亡,卻沒有幾個人會信。

因為,這如今的三代掌門武吉真人,也並沒有踏破第四大關,卻也活到了將近九百多歲了,那二代祖師張松溪真人,難道還會不如自己的徒弟。

所以,這位白衣人在準備了將近一百多年後,終於,向著武當山提出了「滿月之約」。

今夜滿月。

問道武當山。

……

武吉真人帶著一眾弟子走出殿外之後,看著山崖上站著的那個男人,其身材雄偉,高遠如山,白色衣服的腰間,簡單繫著一根麻繩。

白衣人雄偉如山的軀體現身在峰頂邊沿處,道:「美景當前,月撒大江,武吉真人來此一聚如何?」

武吉身形一閃,便來到了白衣人對面,與之相對,待看清楚了對方的面容之後。

他面色一震,心頭都有一些發麻:

「你是,拜天?」

此刻,站在崖下的人世間各大聖地當中的高手,如首陽劍門掌門李長眉、天音寺方丈佛龍大師等人,都有些震撼。

拜天?

千餘年前那箇舊日玄天邪神之下的拜天教主嗎?

其,不是據說也已經飛天而去,怎會……

武吉真人為何會見到這位白衣人的時候,脫口而出這麼一句話。

然而,眼前的這一張臉,武吉又怎麼會不認得。

作為這人世間僅剩的還可以認得那張臉的人之一,怎會不認識那當年幾乎毀滅了世界的那位天下第一教主。

白衣人道:「拜天?那名祭天之人嗎?真人認錯了,我就叫白衣。」

「不可能!」武吉脫口而出。

怎麼會有長得這麼相似的人,並且,氣質也幾乎完全一樣。

白衣人卻沒有再說話,只是兩手負後,目光如電望向了這位武當山的三代掌教。

武吉也懂了對方的意思。

不管他是誰,今日此人來武當山,為的只是一件事,來此問道。

「真人,出手吧。」白衣人道。

武吉僅憑氣機感應,便知道自己絕非此人對手,心下一嘆,道:「請。」

鏘!

不知什麼時候,一柄蒼老的古劍,便從掌心之中浮現,刺向了白衣人,此劍,是為當朝太祖爺當年親賜武當山二代掌教真人的「玄當劍」,選用了天下最好的材質打造。

一經出現,便是由那山巔之上,暴湧出了一團鋪天蓋地光雨,緊接著便如一片星河一般,覆蓋向了白衣人,也籠罩了天地之間的千里河山,讓人很難相信這是一把劍刺出來的一幕。

一眾山下人吃驚:「武吉真人據說已經踏入第三關『真力七變』數年之久了,在千年之前,就可算是大元神,這一劍,果然威力驚人。」

瞬間,白衣人身前如同置身於銀河之下,前後左右,都是劍光星辰傾瀉砸來。

他站在那山巔上,一身白衣卻在這漫天的銀河光雨劍氣下,倏然靜止下來。

右腳輕輕踏往地上,瞬間,便有千萬雷暴似腳下發生,轟傳於山間縱橫交錯的千百里,好似天地殺機,天翻地覆,龍蛇起陸,山崩地裂,迴響不絕,威勢懾人。

整個玄當山在內的山脈似是搖晃了一下,聲勢把劍光全蓋了過去。

光點倏地散去。

白衣人輕嘆一聲:

「武吉真人,你果然不是我來找的人,若是我沒猜錯的話,你的師父,二代祖師張松溪真人,既沒有飛升,也沒有死去,一直還都隱藏在武當山上吧,雖然不知你二人是怎樣活過了武道三關的八百年壽命,可,若是那位張真人再不出來,武吉真人,你,就不能怪在下了。」

天地倏然一靜。

觀戰的天下聖地眾人,聞言屆時心頭一震。

那位三百年前的二代祖師,還在武當山?

忽地,山上傳來一道滄桑屹然之音:「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不愧是拜天,就算是時隔了千年,仍舊是走的這一條天人合一之道,既然,你感知到了老夫,說明,這一天,也許就是老夫等待千年的那一天,畢竟,我師徒能藉助這天下第一福地養身,活過八百年,卻並不能一直活下去,再活下去,就對不起東方浩土了。」

聽到這滄桑聲音。

白衣人髮絲在山上飛揚,眸若神光電射,赫然間就離開了山崖之巔,好似與天地虛空都融為了一體,龐大可怕的力量和氣勢,便自他的身上翻湧而出,形成了一拳,擊向了那武當山深處的聲音來處。

這一拳之下,過去、現在、將來,渾為一體,那包含了所有愛和痛苦,與及一切人天事物。

這一拳之下,分明是他在武當山,卻是在一剎那之間,他與包圍著他的武當山天地再無內外之分,你我之別。

這是天人合一的一拳。

一拳之下,也照亮了武當山內部的一個白髮蒼蒼的老道人的身影,他已經鶴髮雞皮,身軀鼓樓,皮膚上都是老年斑,瘦的皮包骨頭,寬大的道袍披在身上,就好像是一張包袱皮,此刻獵獵舞動,這赫然就是當年曾修煉了無垢金剛法有幾百斤身材,後來又變成了武當山二代祖師的張松溪真人。

在他渾濁的老眼之中,倒映出了這一拳,同時眸內也激射出了無比精亮的火花,他人仍舊盤膝在那裡,只是迎著一拳,深吸口氣。

吸!

讓整個武當山周圍的風雲霧雨全都環繞向了武當山。

呼啦啦!!

整個天地的精氣不住由他的毛孔吸入體內,轉化作武道真元之力。

瞬息之間,老人的身軀就好似一個鼓脹起來的氣球一樣,變得膨脹,肌肉爆炸而起,五指虛握上前,猛然一攥,一拳擊出。

一拳之下,迎著白衣人的一拳,拳拳相交。

拳拳相交。

一開始沒有任何的聲音。

然後是廣布整個武當山周圍十萬大山的雲氣和靈氣狂流,瞬息間,被一股龐大的引力吸引到了兩拳相交的那個點上。

緊接著,恐怖的爆發漣漪,似能讓山崩海嘯,天塌地陷般的餘波,自兩拳之間呼嘯而出。

山下的人,見到那無盡靈氣雲流都朝著這裡湧來的時候,便感覺到了不妙,因為這樣巨大的真力修為凝聚,若是爆發出來,別說他們這些觀戰的人,就是武當山,甚至於周圍的萬千里山脈,也要被瞬間摧毀。

卻就在所有人都絕望時候。

下一瞬。

漫天煙雲以電光石火的驚人速度消逸得無跡無形!

就像那裡剛被破開了一個通往另一空間的洞穴。

整個峰頂全暴露在明月金黃的色光下,一片澄明清澈。

「那是?」所有人都震驚失聲:「難道是傳說之中二代祖師張松溪領悟出來的那一門奪天地造化,攫取宇宙精華的玄妙功法?」

武當山為世人開闢的武道之路,本就是人定勝天,借天地之勢磨礪己身,而後磨碎天地的路,而據聞二代祖師張松溪在初代盪魔祖師留下來的一篇神秘「武道金章」當中,又領悟出來了更為霸道的完全攫取天地精華的功法。

「果然是張松溪祖師還未死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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