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異客

海圓歷1506年,東海。

小鎮平靜安寧的生活被一夥外來者輕易撕碎,碼頭停泊著一艘掛著骷髏旗的殘破多桅帆船,在夜色的籠罩下,海賊船隨著海浪起起伏伏,如同擁有生命的海怪,它寧靜的注視著充斥著廝殺與怒吼的小鎮,一如往昔,或許早已習慣。

小鎮外圍已經到處都是海賊進攻過的痕跡,一些因戰鬥而引燃的零星火光照亮街道,一行海賊腳步匆匆。

直到在一間大門敞開的酒館前,其中一人突然駐足不前,以他為首的其他三個同伴見此也停下腳步。

打頭的幾個海賊走了幾步,發覺不對,回過頭來問道:「怎麼了?」

最先停留在酒館前的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金髮碧眼,高鼻深目,略帶稚氣,和其他同船的海賊們一樣,因為很久沒有好好休息,他的外表顯得有些狼狽邋遢,面色晦暗,但又有別於那些因為馬上能燒殺搶奪而臉上寫滿興奮老海賊,他的臉上一絲一毫高興的意思都沒有。

「我要留在這裡,」駐足不前的少年看了眼酒館,淡淡的說道,「船上馬上要沒補給了,我要先搬些酒回船上,免得一會兒這裡的東西都被人糟蹋了。」

與對劫掠沒興趣的少年不同,打頭的幾個老海賊聽著周圍因同伴們翻箱倒櫃而發出的雜音,以及隱隱傳來的女性呼救聲,顯得有些急躁。

領頭的老海賊轉念一想,小鎮的抵抗已經被撕碎,他們也不需要再抱團行動了,因此聽到少年的話後雖然心中哂笑,卻還是一挑大拇指道:「威廉,你真是好樣的,不過我看你也不需要這麼多人幫忙,我們就先走了。」

他說完以後根本不等被他叫做威廉的少年海賊回應,對幾個同夥晃了晃腦袋,幾人連忙一臉興奮的沖入鎮中。

隱隱几句嘲笑順著風聲傳入酒館前幾人的耳中,「真傻。」「什麼都不懂的菜鳥。」

其他留下的幾個海賊面顯怒色,叫威廉的海賊聽到這話卻沒什麼反應,或許是因為他與這些海賊不同,他是穿越者,一個異世界的來客,打心眼裡根本看不上這些人的行為。

在21世紀的地球,他叫孫博,是一個白領,而且用網上的話來講,就是即將當上CEO,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巔峰,但是人生就是那麼奇妙,在即將當上CEO的路上,贏取白富美的途中,走上人生巔峰的半道兒,倒霉的孫博被命運突如其來的給了一次腎擊,於是他悲劇了。

沒有任何預兆和由頭,只是在辦公室里小憩了一會兒,他就穿越了,而且還加入了一個任何在穩定社會成長生活的人,都會覺得毫無前途的行業――海賊。

但孫博並不是一個喜歡自哀自怨的人,穿越這東西沒有客服可以申訴,也沒有基本的法律條規,更不是以常人意志可以扭轉的,他只能認清現實,不將時間和精力浪費在沒用的地方。

這個世界風俗和習慣都於穿越前的地球大不相同,連人種分布也有些詭異,孫博如今占據的身體明顯接近前世的日耳曼人種,除此之外,船上地中海人種,東亞人種等等膚色外貌不同的海賊形形色色,卻又說著相同的語言。

這種奇異的環境讓謹慎的孫博絲毫不敢有暴露自己穿越者事實的念頭,誰知道這裡的人會不會在發現他是穿越者後,把他綁到柱子上燒死。

不幸中的萬幸是,這座身體原本主人的本能記憶都被他接受下來,如語言、動作等,而其他記憶疊加在一起就仿佛一堆亂糟糟的照片,不光雜亂缺乏梳理,情感上也讓人有一些隔閡。

不過,這到不妨礙孫博鳩占鵲巢的使用他的名字――摩根.威廉。

摩根是姓,威廉是名,孫博,或者說威廉懶得深究為什麼這名字類似前世英語種,但姓名順序卻按照東方習慣的來,他有更急需解決的現實難題――適應海賊的生活。

威廉作為一個和平社會成長的普通人,花了幾個月時間才在海賊船上算是站穩了跟腳,還拉攏了三個同齡人,形成一個以他為首的緊密小團伙。

此時,跟在威廉身後的一個又黑又瘦的海賊在聽到幾個老海賊傳來的嘲笑後,眉頭一揚,二話不說,抓起腰間插著的一根實心鐵棒就要追上對方。

威廉連忙一把拉住他,低聲說道:「別管他們,阿金。」

被叫做阿金的海賊實際年齡和威廉差不多大,但面相卻好似有三十多歲一樣,除了又黑又瘦外,他的眼窩深陷,嘴唇青紫,看上去仿佛一個癆病鬼一般。

威廉在一次海戰中眼疾手快拉了阿金一把,從敵人的冷槍下救了他一命,阿金顯然是個把知恩圖報奉為人生準則的人,從那以後他就成為威廉小團伙中的一員,並且最聽從威廉的話。

因此當阿金聽到威廉讓他不要追究後,他雖然怒氣不減,但還是停下了步子,只是狠狠的看了走遠的幾個老海賊一眼,罵道:「幾條老狗!」

威廉拍了拍阿金的肩膀,帶頭推門進了酒館,餘下三人也魚貫而入。

酒館內顯得十分雜亂,到處都是倒在地上的桌椅,看樣子這裡的顧客離開的時候十分慌亂,而且似乎有走在前面的海賊在幾人之前來過這裡了,簡單粗暴的翻找了一番戰利品,以至於地上有許多打碎的酒瓶,酒水撒了一地,幾人進門就聞到一股濃烈的酒香。

威廉掃視一圈,發覺酒館不大,除了前後門外,就只有吧檯後面有一道木門,看來是通向其他房間的。

他吩咐阿金和另一名海賊留下看住前後門,隨即又點了一名叫阿拉密斯的年輕海賊和他一起小心的向吧檯走去。

阿拉密斯是個中等個頭的年輕人,一頭黑色短髮微微曲卷,緊緊貼在腦袋上,長著一張看上去人畜無害的娃娃臉,總是習慣性的帶著微笑,露出一對淺淺的酒窩,和兩顆顯目的小虎牙。

阿拉密斯跟著威廉兩人躡手躡腳的走到門前,威廉從懷中掏出一把上了彈的燧發手槍指向木門後,對阿拉密斯點了點頭,阿拉密斯隨即飛起一腳,將木門踹開。

威廉槍口指向的木門後面空無一人,阿拉密斯見此對他聳了聳肩道:「看這酒館的樣子,估計不會有人了。」

「小心無大錯。」威廉也多少鬆了口氣,不是怕遇到敵人,他其實怕的是遇到平民。

威廉將槍口垂下,走進門後的過道,阿拉密斯抽空翻了翻一片狼藉的吧檯,除了一本被酒水打濕的帳本外什麼都沒找到,顯然店裡的錢都被前一波海賊拿走了。

阿拉密斯將帳本隨手一扔,隨後快步追上威廉,語氣有些抱怨的說道:「威廉,你在船上又不是幹部,操心補給做什麼,到時候船長他們組織人手把酒搬到船上後,照樣有你一份,好不容易上一次岸,不去找些值錢的東西,你卻跑來搬酒!我平時怎麼不知道你那麼愛喝酒?」

威廉瞥了他一眼:「都快死的人了,搶再多的錢又有什麼用?」

阿拉密斯聞言一怔,奇道:「什麼意思?」

「海軍,」威廉面色有些陰霾,穿越成罪犯已經夠倒霉了,更倒霉的是穿越成了後有追兵的在逃罪犯,他的語氣多少有些不痛快,帶著諷刺,「那幫腦仁比金魚大不了多少的傻子難道不奇怪,就算我們的船隻完好,都會被那艘海軍的軍艦追上,現在我們船上的桅杆都斷了一根,卻能把幾乎完好無損的軍艦甩掉,對方還追不上來?」

阿拉密斯臉色一紅,但還是追問道:「你的意思是我們沒甩脫那些該死的海軍?」

「說不準,也許那幫海軍十分倒霉,而我們十分好運,他們碰巧就遇到海難,或者碰巧他們沒有攜帶海圖,所以不是故意把我們往這個小島所在的方向趕呢?」威廉推開一間臥室的房門,隨意翻找了一下,發覺沒有什麼有價值的東西,便抓起一隻枕頭走了出去,口中還繼續說著,「但我估計船長他們心底也有擔憂,你沒有注意嗎?船長、航海士這些幹部,還有他們的親信,都沒有深入鎮子裡面,都在離船很近的小鎮外圍徘徊,只有一些莽撞的笨蛋興高采烈的往離船遠的鎮子中心走,有些聰明的老海賊也不敢離船太遠。」

威廉吐了口唾沫道:「那幫像放羊一樣亂跑的傻子,真要是發現海軍,他們根本來不及上船。」

阿拉密斯也不笨,想了想發覺威廉說的似乎沒錯,不由嘆息一聲,但還是不太死心的說道:「其實你也說了,不是沒可能我們成功的甩脫了海軍。」

「也許吧,」威廉也嘆了一口氣,但他又重複道,「但小心無大錯。」

阿拉密斯有些沉重的點了點頭,隨即見威廉不再前進了,反而側過身子來看自己,不由莫名其妙的問道:「怎麼了?」

威廉沒好氣的推了他一把:「帶路!找酒窖!找到酒窖後搬幾桶酒我們就回船上,真有海軍來,我們也不用擔心被扔下,等那幾個老狗被海軍抓住弔死的時候,我倒想知道他們到時會覺得誰更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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