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一章 軟弱好欺!

范侍郎長嘆了一口氣。

他對著趙昌平拱手道:「趙兄,逆子當年與沉公子之間有些齟齬,因此才有今日的誤會,請趙兄讓小弟見沉公子一面,當面分說清楚…」

「小弟讓逆子給沉公子磕頭賠罪。」

「分說清楚?」

趙侍郎面色平靜,瞥了范俢一眼。

「范兄知道,令侄與趙家那位四姑娘打我家師侄的時候,出面阻攔的是誰麼?」

他微微冷笑:「是內衛。」

「依趙某看,范兄也不用去跟我那個師侄分說清楚了,還是立刻進宮,與陛下分說清楚比較好。」

趙侍郎澹澹的說道:「要不然,范兄現在立刻請調兵部,主動請戰,去前線擊退齊人,今天的事情,多半也能不了了之。」

趙侍郎這句話,依舊帶了點陰陽怪氣。

他的意思是,趙家有人在前線打仗,朝廷一時半會動不了他們,但是你們范家可沒有人在前線打仗。

范俢臉色變得很不好看了。

他低眉道:「趙兄,小孩子之間打打鬧鬧,本來不是什麼大事,你我乃是同朝為官的同僚,何苦鬧得這麼僵?」

建康城裡的二代們,鬧矛盾的很多,彼此之間打架,乃至於打的躺在床上幾個月時間,到最後多半也就是賠禮道歉,不會上升到各家大人身上。

趙侍郎呵呵一笑。

「范兄這話說的很對,如果是令侄打了我家那幾個不成器的兒子,把他們腿打斷了躺在床上爬不起來,趙某最多也就是跟你們范家要點醫費,然後讓小兒輩自己去處理,不過今天受傷的乃是新科進士,天子門生…」

趙侍郎面無表情:「他在華蓋殿授進士出身的時候,便已經是朝廷的官員了,范兄你是兩榜進士出身,應該明白,授了出身,便是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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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冷冷的看著范俢。

「可是他今天,在雞鳴寺出遊,沒有惹任何人,如果不是內衛攔著,說不定會被那幾個人打成殘廢!」

「他還沒有授官!」

趙昌平聲音中帶著憤怒:「范兄不可能不知道,今天他要是被打傷了胳膊打傷了腿,留下了殘疾,他這輩子的前程也就毀了!」

吏部選官的時候,是有嚴格要求的。

其一自然是學歷要求,另外要四肢健全,不能結巴,也不能太矮,甚至不能太醜。

如果今天沉毅給人打殘了,這輩子還真的就毀了。

說到最後,趙昌平已經是聲色俱厲。

「范俢,你也是兩榜進士,你也是文官!你想一想,你中了進士之後,給將門的人無緣無故打了,甚至差點打壞,你又會作何想!」

趙侍郎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便把這件事的性質,從「衙內鬥毆」,升級成了「文武對立」。

文官跟武官,向來尿不到一個壺裡。

確切說文官老爺看不起那些武人。

整個大陳朝廷,也就只有趙閥一家將門,跳出了這個鄙視鏈。

因此,文官老爺們雖然拿趙閥沒有什麼辦法,表面上也對他們家客客氣氣,但是心裡難免會有些不爽。

如果這一次能把范家釘在趙閥那邊,那麼范家在文官圈子裡,就很難混下去了。

范侍郎回頭,惡狠狠的瞪了一眼自己的侄子,臉色有些發青。

他心裡很生氣。

范東成結交趙公子趙涿的事情,他是知道的,畢竟這麼長時間,范東成有什麼事情,很難瞞過他這個刑部侍郎。

但是他並沒有多問。

一來范東成畢竟不是他親兒子,二來晚輩之間互相結交,並不是什麼大事。

范東成跟趙涿他們出去逛逛青樓吃吃飯,都不是什麼大事,畢竟不是范侍郎本人去趙家串門。

而范東成「勾搭」趙閥的女兒,范侍郎就不知道了。

而今天,范東成與那位趙閥的女兒毆打沉毅,那就是更加出格的舉動了。

更要命的是,眼前這位戶部侍郎很顯然不願意息事寧人,也不願意大事化小,而是想把事情鬧大,鬧到嚴重威脅他政治生命的程度。

范侍郎強忍怒火,沉聲道:「孽障,給你趙伯伯下跪磕頭賠罪!」

范東成這會兒也害怕到了極點,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叩首不已。

趙侍郎側開身子,沒有受范東成的禮數,他看向范俢,澹澹的說道:「范兄,你這個侄兒上一次在江都壞我書院的名聲,我看在你的面子上,沒有追究下去,而這一次他做的更加過分,幾乎要把你推到自絕與文官的地步。」

「此番,各憑造化罷。」

說罷,趙侍郎負手轉身,不再理會叔侄倆,徑直離開。

范俢站在原地,久久沒有說話。

范東成站在他身後,也是戰戰兢兢,大氣都不敢喘,見范俢不說話,他才低著頭,小聲道:「五叔,當時不是我要打沉毅,是那個趙四姑娘非要打沉毅……」

范侍郎非常無奈的嘆了口氣:「你說的這話,也只能說給我聽聽了。」

他回頭看向范東成,語氣里滿是疲憊:「這幾個月,為叔沒有怎麼理會你,因為吏部空出了一個侍郎的位置,為叔在想法子拿到這個位置,可你倒好,一段時間沒有理會你,你給為叔送了這樣大的一個驚喜。」

范東成縮著脖子,不敢說話。

范侍郎整個人都有些憔悴,他嘆氣道:「罷了,我是管不了你了,以後也未必有本事能管你,你也不要去國子監了,先去我家,過些天我找人把你送回江都,讓大兄管教你。」

說罷,范俢負手離開。

范東成跟了兩步,然後停下腳步,問道:「五叔您去哪?」

「去哪?」

范俢停下腳步,回頭瞥了一眼自己的侄兒,悶聲道:「還能去哪?去宮裡給陛下磕頭,向陛下請罪!」

這個時候,范俢必須要進宮見皇帝。

不是請罪,而是解釋。

解釋自家的晚輩不懂事,解釋這件事跟他沒有關係。

想到這裡,范侍郎悶哼了一聲:「你先回江都等我,可能用不了多久,為叔也要回江都養老了!」

說罷,范侍郎大踏步離開。

他這句話是有些誇張了的。

因為這件事雖然不小,但只要他進宮跟皇帝說清楚這件事,認錯態度誠懇一些,但是還不足以讓他這種六部侍郎級別的朝堂大老革職,最多就是影響前程,向上爬的難度增加了一些而已。

這天,范侍郎進了皇宮,在甘露殿門口等了半個時辰,才終於見到了陛下。

見到了皇帝之後,范侍郎跪在地上,聲淚俱下,控訴家裡出了個不懂事的不孝子,自己勤勞部事,疏於管教云云…

小皇帝全程沒有什麼表情,只是訓勉了幾句,就讓他離開了。

因為六部侍郎這個級別的人事調動,不是誰三言兩語,或者是一個念頭能決定的,即便是皇帝也不行。

或者說現在這個稚嫩的皇帝不行。

要大家要商議著來。

而且對於皇帝來說,沉毅挨打原本不是什麼大事,只是在這個時間點,讓他面子上有些過不去而已。

不過前線正在打仗,皇帝的面子,過得去得過,過不去也得過。

在甘露殿當了一會磕頭蟲之後,范侍郎才狼狽離開甘露殿。

走出甘露殿之後,這位刑部侍郎兩手攏在袖子裡,目光裡帶了些陰沉。

「趙治…莫以為范某軟弱好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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