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家人光天化日之下把他這個新科進士給打了,然後上到禮部刑部大理寺,下到主管建康的建康府衙,都視而不見,哪怕是那位任建康尹的晉王爺,也當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在這種前提下,在這種時候,如今沉毅這個八品邸報司司正跟趙家人正面硬剛,顯然是很傻逼的行為。

既然不能正面衝突,那就迂迴著來。

正好邸報司現在缺啟動資金,這兩千兩銀子雖然不多,但是足夠養不少線人記者了,可以讓邸報司的規模小小的擴張一下。

沉毅的仇,早晚有一天是要報的。

不過這個報仇的前提是小皇帝不能像先帝那樣,輸了幾場仗之後就開始擺爛,必須讓小皇帝振奮鬥志,讓小皇帝堅定清理趙閥的決心。

但是所有的一切事情都只能慢慢來,慢慢做,一旦太急了,那些力量反噬,小皇帝或許禁受的住,但是沉毅一定是受不住的。

趙涿兄妹倆離開之後,沉毅默默的回到了自己的書房裡,然後開始寫關於楊家的小作文。

楊公子有九房姨太太,八個兒子。

這麼多年來,尤其是楊敬宗掌權的這些年,楊蕃做過的惡事不少,其中包括賣官鬻爵,包括從戶部採買的軍糧里貪錢。

前面江都糧價桉,只是楊蕃這麼多年所做事情的冰山一角。

但是這些事情都不能寫,寫了也刊發不了。

因為皇帝陛下還沒有下定決心對楊蕃以及楊敬宗動手,這會兒他只能寫一些楊蕃的花邊黑料,似乎犯罪又似乎沒有犯罪的那種,用來試探楊家的態度。

寫完小作文之後的第二天,沉毅就通過內衛,把自己寫的文章直接送進了宮裡,送到了皇帝的桌桉上。

而他本人,則是正常去邸報司上班。

到了中午的時候,在邸報司的沉毅收到了家裡的傳信,跟孫太監打了聲招呼之後,就回家去了。

因為老爹沉章,就要到建康了,他要出城迎一迎。

老爹這一次過來,基本上就要解決沉毅的人生大事了。

沉毅回到了家裡之後,換下了身上的八品屎綠色的官服,換上了一身普通的藍色袍子,等時間差不多之後,便叫上三哥沉陵一起,來到了建康東城門迎接父親。

兄弟倆一邊等一邊閒聊,沉陵忍不住感慨道:「老七你這個差事還真是不錯,說出來便出來了,我聽說有些在朝廷里當官的,不要說是出來迎接父親,就是父親生了病,都沒有時間回去照看。」

這會兒兄弟倆在城門口的一個大柳樹樁上坐著,聽沉陵這麼說,沉毅微笑道:「各個衙門不同,小弟現在是在一個小衙門裡主事,要是被分到了六部衙門裡,上面有上官管著,便不好這麼出來了。」

「唉。」

沉陵的目光看著官道,感慨道:「四叔他老人家知道你點了翰林做了官,一定高興得很,反倒我爹…」

沉三的心思有些暗澹:「恐怕我這輩子都不能讓他老人家高興了。」

說完這句話,他又想起了妻兒,再一次嘆氣:「還有你嫂子,我也許久沒見她了,我整天在建康無所事事…」

沉毅拍了拍他的肩膀,寬慰道:「三哥別胡思亂想,有你在建康,我能省下不少心思。」

沉陵的情緒還是有些低落,不過他是個樂觀的性子,說幾句話之後便又高興了起來,說自己在建康發現了一家飯莊的菜做的很好吃,等明天帶沉章過去吃飯云云。

兩兄弟等了差不多小半個時辰,見到一個車隊五六輛馬車,從官道緩緩朝著建康走來,見到這個車隊,兩兄弟都沒有動彈。

因為車太多了,不太可能是沉章的車隊。

不過很快,沉家的老四沉章,就從其中一輛馬車上跳了下來,兩兄弟對視了一眼,慌忙迎了上去,一個叫爹,一個叫四叔。

沉毅向父親行禮之後就,起身拉著老父親的衣袖,然後看了看沉章身後的幾輛馬車,笑著說道:「爹,您這是跟著一輛商隊來的?怎麼這麼多馬車?」

「是這些日子,我跟你大伯在家裡,給陸山長備了些禮物。」

沉章回頭看了看這些馬車,然後看向沉毅,眉眼裡都是笑容:「備了整整一馬車東西呢。」

沉毅「啊」了一聲,然後苦笑道:「爹,陸師他們又不會久住建康,估摸著到了秋天也就回江都去了,您帶這麼多東西過來,到時候他們也不好帶。」

「傻孩子。」

沉章瞪了沉毅一眼。

「好不好帶,那是陸家的事情,咱們家的禮數不能丟了,陸家…」

「對咱們家有大恩的。」

沉毅無奈點頭,又看了看這六輛馬車,問道:「那爹,禮物裝了一馬車,這剩下的幾輛馬車是?」

沉章沒有說話,只是笑呵呵的指著其中一輛馬車,看著沉陵:「老三,那是你爹讓四叔給你帶來的,你去瞧瞧罷。」

沉陵應了一聲,帶了些猶豫,走向其中一輛馬車,還不等走近,便聽到了一聲嬰兒啼哭的聲音,沉陵心裡一跳,兩隻手都顫抖了。

他慌慌張張的走向這輛馬車,掀開車簾,只看到一個相貌溫婉的女子,懷裡抱著一個未滿周歲的嬰孩,正笑著看向他。

《仙木奇緣》

正是他的妻兒。

沉陵嘴唇顫抖,半天說不出話。

良久之後,他才囁喏著說了一句:「這麼熱的天,孩子…」

沉夫人指著車裡的一個木盒子,微笑道:「臨來之前,爹給買了不少冰塊呢,一路上都用著,不熱的。」

她在沉陵的攙扶下,下了馬車,然後把孩子遞給沉陵,接著看向自家丈夫,輕聲嘆氣:「父子間哪有隔夜仇?爹他還是想著你的,特意讓四叔把我們母子捎來,就是怕你在建康心裡挂念。」

沉陵默默點頭,伸手把孩子接過來,抱在了懷裡,父子連心,他看著懷裡的兒子,便想到了頭髮已經花白的老父沉徽。

這位沉三少爺長嘆了一口氣:「等秋天天涼一些,我便回江都去看他老人家…」

……

另一邊,沉毅看到三哥一家團聚,心裡也很高興,他又看了看另外幾輛馬車,微笑道:「爹,這幾輛車裡又是什麼?難不成是大伯在江都給三哥又添了幾房,讓您給帶到建康來了?」

「胡鬧。」

「你已經是朝廷的翰林了,怎麼還喜歡開這種玩笑。」

沉章笑罵了一句,然後開口道:「這是張縣尊的車架,他正好返鄉,知道為父也要來建康,便索性帶上了為父,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沉章這句話剛說完,為首的那輛馬車裡,便傳出了一聲爽朗的笑聲。

一個黑衣年輕人跳下馬車,笑眯眯的看著沉毅:「沉翰林不認得故人啦?」

江都知縣張簡。

沉毅又驚又喜,連忙上前對著張簡拱手行禮,口稱師兄。

雙方見禮之後,沉毅拉著張簡的袖子,笑著問道:「不年不節的,師兄怎麼又回建康來了?」

「過幾天就是祖父七十大壽了,不得不回來。」

張簡笑著看向沉毅。

「到時候子恆也到我家來,我領你去跟祖父認識認識。」

沉毅沒有猶豫,點頭笑道。

「老相國壽辰,小弟自當登門賀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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