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那邊大公主出世的時候,沈毅這裡也急得如同螞蟻一般。

他是昨天晚上趕回來的,回來了之後,剛陪了夫人一個晚上,還沒有來得及去宮裡復命,媳婦兒就生產了。

好在現在許老闆在建康城裡已經頗有些本事,因此找了兩個頂尖的穩婆還有兩個婦科大夫在場待命,以保證證母子二人安然無恙。

可即便如此,沈毅的額頭上也依舊滿是汗水,他先是在產房門口來回走動,到後來連腿都有些軟了,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時不時深呼吸以讓自己冷靜下來。

而沈毅的身後,還站著兩個中年男人。

其中一個中年男人,手裡端了杯熱茶,卻沒有遞給沈毅,而是遞給另外一個留著長須的中年男人,他語氣帶了一些恭敬:「親家公,喝杯茶罷,莫要太擔心,不會有什麼事情了。」

說這句話的,自然是沈毅的老爹沈章了。

不止是沈章到了建康,沈毅的兄弟沈恆也到了建康,準備洪德九年的鄉試。

因為女兒將要臨盆,身為甘泉書院山長的陸安世,也跟著同行到了建康,此時這位在仕林官場都有名聲的陸夫子,雖然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但是寬大袖子下面的手,也微微有些發抖。

畢竟裡面的沈夫人,是他的獨女,而且是跟他相依為命的獨女。

陸安世還是伸手接過了這杯水,放在了一邊,微微搖頭:「不礙事的。」

他看了一眼沈章,開口道:「親家你也坐下來歇歇。」

兩個中年人對話的時候,一旁的沈恆也走到了沈毅旁邊,他拉了拉沈毅的手,低聲道:「兄長,莫要太擔心了,我今早起了一卦,上上大吉。」

沈毅聽到這句話,瞥了一眼這個很自己從小長到大的兄弟,無奈道:「你什麼時候學的卜卦?」

沈恆笑著說道:「陸師有一個道門的朋友,今年在書院住了幾個月,我經常去給他送飯,他便教了我一些,我讀書剛好有些悶了,就跟著學了一點解悶。」

兄弟倆正在說話的時候,產房房門才被穩婆推開,一個體型有些壯碩的中年婦女,推開門看向門口等著的幾個男人,滿臉喜色:「恭喜各位老爺少爺!」

穩婆喜笑顏開:「恭喜貴府,得了個小少爺,添丁了!」

聽到這句話,沈毅一愣,然後立刻上前,一把抓住了這穩婆的衣袖,聲音有些顫抖:「我夫人呢?!」

穩婆被突然衝上來的沈毅嚇得一愣,然後連忙開口道:「這位少爺,夫人沒事,母子平安母子平安…」

聽到母子平安這四個字,沈毅提著的一口氣才猛然鬆了下來,他只覺得自己腿都有點軟了,當下也顧不得許多,跌跌撞撞的朝著產房走去。

而沈章跟陸安世,也跟在沈毅身後進了產房。

沈恆走在最後面,從袖子裡掏出早已經準備好的賞銀,遞在這穩婆手裡,臉上露出了一個略帶歉意的笑容:「我家兄長心神激盪,有衝撞之處,還請見諒。」

這穩婆得了賞錢,立刻重新恢復了笑容,對著沈恆連連作揖道謝。

沈恆對著她搖了搖頭,然後負手走進了產房,探望他的嫂子還有大侄子去了。

此時產房裡,孩子已經被包進了襁褓里,被沈章抱在懷裡,而沈毅與陸安世兩個人,都圍在床邊,詢問陸若溪情況如何。

在得知陸若溪的確沒事之後,兩個男人才把目光放在襁褓里嗷嗷啼哭的孩子身上,沈毅從老爹沈章懷裡,接過了這個孩子,抱在自己懷裡。

孩子一入手,一股血脈相連的奇妙感覺便湧上心頭,沈毅小心翼翼的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臉蛋,這個原本還在號啕大哭的孩子,被沈毅摸了摸臉蛋之後,竟然神奇的安靜了下來。

沈毅見狀,一股大歡喜湧上心頭,眼眶中竟然忍不住留下了幾滴淚水,他抬頭看向陸安世,道:「岳父大人給孩子取個名字罷?」

陸安世站在原地,也是愣愣的看著這個孩子。

這位飽經世事的大儒,竟然也有些慌了神。

「這……一時半會…我心神也亂了。」

「古聖賢說,人情練達即文章。」

一旁的沈恆笑著說道:「不如取名沈煉如何?」

聽到這個名字,陸安世等人還在考慮的時候,一旁的沈毅便已經黑了臉,果斷搖頭道:「這名字不成。」

沈恆見兄長這般堅決,有些好奇:「兄長,這名字有什麼問題麼?」

沈毅微微搖頭,很是固執:「名字挺好的,但是還是不要了…」

沈恆基本上算是沈毅帶大的,對於沈毅的決定,他自然沒有什麼意見,於是乖乖的不說話了。

一旁的沈章得了大孫子,心情爽利,笑道:「取名字的事情不著急,咱們家添了丁,怎麼樣也應該熱鬧一下,這件事我現在就去操辦。」

說罷,沈章大踏步了走了出去。

沈恆笑了笑,也跟著父親一起走了出去:「恩師,兄長,你們在這裡陪著嫂子,我去給爹幫幫忙。」

等這對父子倆走後,陸安世才走到沈毅身邊,看了一眼襁褓里這個小小的嬰孩,這位江左大儒沉默了許久,才長長的感慨了一句:「吾家小雀兒,也為人父母了…」

沈毅抱著孩子,回應了一句:「小婿也覺得,人生奇妙…」

…………

沈家添了丁,自然要張燈結彩,擺宴席慶祝一番,不過都是沈章跟沈恆去操辦,沈毅大部分時間都在陪老婆孩子。

終於,時間來到了晚上,等到老婆孩子都熟睡了之後,沈毅才離開了房間,讓蔣勝去買了幾個小菜,到了陸安世的房間裡,陪老丈人喝酒。

見沈毅提著酒菜過來,陸夫子也沒有拒絕,翁婿二人點了個爐子,在寒冬臘月天隔桌對坐。

沈毅伸手給陸夫子倒了杯酒,笑著說道:「恩師這麼些年都沒怎麼來建康,最近兩年卻是來了兩次,趙師伯估計高興壞了。」

陸夫子啞然一笑:「已經找我喝了兩頓酒了,你趙師伯做了尚書之後,反而時間比以前多了不少,不似從前那樣忙碌了。」

沈毅笑眯眯的點頭道:「衙門主官,自然是清閒很多的,小婿先前執掌邸報司的時候,每天只在衙門裡待半天。」

聽到這句話,陸夫子先是瞪了一眼沈毅,然後問道:「你這一趟南下如何?」

「還不錯。」

沈毅敬了小老頭一杯酒,喝完這杯酒之後,笑著說道:「等明年開春,應該就可以轉守為攻,出海清剿倭寇了,只可惜…」

沈老爺微微搖頭:「功勞雖有,卻大半記不到小婿頭上。」

「這個不打緊。」

陸夫子喝了口酒,語氣平靜:「你這個年紀,能做六部主事已經非常高了,不需要更多功勞升遷,只要陛下那裡記住你的功勞,對你就是好的。」

「所以小婿明天一早就進宮去。」

沈毅微笑道:「去跟陛下好好說一說我的功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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