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剛任命沒多久,並且寄以厚望的「代欽差」,竟然在樂清地界被人刺殺,而且險些被燒死!

出了這種事情,用屁股想也知道,皇帝一定會震怒,而且一定要震怒。

不然的話,天子威嚴,將會蕩然無存。

沉毅坐在齊大有床邊,微微低頭,嘆了口氣:「實不相瞞,到現在為止,我都還沒有回過神來,心裡甚至連憤怒的心思都還沒來得及有。」

「現在,只覺得有些嵴背發涼。」

這是沉毅真實的想法。

或許是被下了藥的原因,沉毅一直到現在,腦子都還有點沒有轉過彎來,現在心裡唯一的感覺,就是後怕二字。

他倒不是全然怕死。

主要是,他現在是有妻有子的人了,他這麼一死,妻小該怎麼辦?

家裡的幼弟沉恆,至今還是個生員,要到今年秋天才會考舉人,明年才會考進士,如果能中自然皆大歡喜,要是不中,家裡沒了自己,又有誰要去扛起這個大梁?

難不成要靠陸師?

可是陸師年紀,也已經很大了啊。

沉毅心裡默默思索。

想來想去,竟然只有一個人似乎能夠靠得住…

那就是許復。

如果自己沒了,短時間內能夠照應沉家的,似乎真的就只有許復這一個人了。

後怕之後,沉毅的心裡才慢慢湧現出憤怒。

無論昨天晚上動手的人是誰,這場幾乎是「殺身大仇」的梁子,就算是結下來了。

而且,沉毅現在還真真切切的活著。

他只要活著,總能有報仇那一天的。

「這件事,是我等失職。」

齊大有臉上還包著白布,他嘆了口氣,開口道:「我等奉命保護沉主事,這幾個月來,一直風平浪靜,便有些大意了。」

「昨夜動手的人,一定是事先謀劃好了的…」

沉毅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然後揉了揉自己仍舊有點脹痛的腦袋,緩緩說道:「聽內衛的兄弟們說,我昨天晚上是被人下了藥,但是我昨天下午在抗倭軍大營待了一整天,緊接著便回了家裡,實在是想不明白,誰能給我下藥…」

「未必是食物。」

齊大有低聲道:「也有可能是茶水。」

「不瞞沉主事。」

齊大有猶豫了一下,開口道:「我昨天晚上懷疑過您身邊跟著的那個隨從,如果有人要給您下藥,他是最方便下手的人,但是昨天晚上,他也被人下了藥,在房間裡險些被人燒死…」

「即便是他動手之後,又藥了自己以洗脫嫌疑,多半也會找一個距離您臥房比較遠的房間裡歇息,而不會就睡在您隔壁的房間,因此這個人的嫌疑不大。」

「除了他之外,剩下就是這園子裡的其他下人了。」

「內衛已經將她們統統控制了起來,一一訊問。」

沉毅現在住的地方,是樂清縣前任縣令鍾平給他找的,乃是樂清城裡一家大戶的別院,因為院子很大,如果只住沉毅跟蔣勝兩個人,是絕對沒辦法打理的,所以園子原本就有一些丫鬟下人,沒有趕走,依舊在維護園子。

這些下人,估摸著有十五六人。

沉毅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微微眯了眯眼睛:「蔣勝我知根知底,他是不太可能幹這種事的。」

蔣勝是江都田伯平的私生子,十四五歲就跟著沉毅去建康跑生計去了,原先是跟著許復一起做事的,後來沉毅南下,身邊實在是缺一個使喚人,就把性格機靈的蔣勝帶在身邊,當了隨從。

蔣勝現在已經成婚了,妻子孩子就住在建康沉家,是真正的知根知底,不管從什麼角度,他都沒有理由謀害沉毅。

「至於其他人,就麻煩齊大哥去查了。」

說到這裡,沉毅面無表情:「如果罪證坐實了,就按律處置。」

按照大陳律,謀害欽差,是謀逆的罪過。

是要滿門抄斬的。

齊大有點了點頭,緩緩說道:「嗯,內衛會一路追查下去。」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就算不給沉主事一個交代,我們也是要給陛下一個交代的。」

說著,他看向沉毅,開口道:「沉主事被下的藥劑量不小,現在應該多注意休息,到明後天,藥性才能差不多全部消去。」

沉毅默默點頭,又跟齊大有溝通的兩句,然後他才緩緩起身,朝著外面走去。

此時,他的住處,里里外外都是內衛把守。

連抗倭軍的人,都是進不來的。

沉毅一直到走出這座院子,才看到兩個抗倭軍的百戶守在門口,兩個百戶見到了沉毅之後,立刻面露欣喜之色,直接圍了上來。

「沉大人,您醒了!」

沉毅默默點頭,然後看了兩個人一眼,緩緩說道:「去通知凌肅薛威,告訴他們,留下一百個人配合內衛,聽從內衛調遣安排,其他人立刻回抗倭軍大營去,該訓練訓練,該準備準備。」

兩個百戶聽慣了沉毅的命令,聞言立刻下去傳話去了。

沒過多久,抗倭軍就按照沉毅的命令,只留下了一個百戶營在樂清,配合內衛辦差。

因為內衛在樂清的人手,實在是太少了。

抗倭軍雖然離開,但是抗倭軍的兩個千戶,卻都沒有走,而是直接奔到了沉毅面前,等候沉老爺的下一步指示。

薛威見到沉毅安然無恙之後,更是激動不已,上前拉著沉毅的衣袖,就要把他接到抗倭軍大營里去住。

沉毅搖頭拒絕。

「現在我身邊有幾十個內衛,安全得很,沒有必要住進軍營里。」

沉毅看了一眼兩個人,面色平靜:「倒是你們二位,如果沒有什麼別的事情,現在就可以回大營里去了,一切以抗倭軍的訓練要緊,我這裡沒有大礙。」

薛威看著沉毅,低聲道:「沉公,讓凌千戶回大營主持軍務就是,我在這裡守著您,心裡多少能安生一些,您是不知道,昨天晚上,咱們抗倭軍上下幾乎亂作一團了,生怕您出了什麼事!」

「不要胡說。」

沉毅皺了皺眉頭,沉聲道:「抗倭軍有沒有我,都不會亂作一團。」

「你也不要在這裡守著了,不成樣子。」

「你們都一起回去。」

沉老爺揉了揉自己的腦袋,聲音低沉:「我要安安心心的靜養幾天…」

………………

內衛身為皇帝陛下的耳目,而且是「嫡系」耳目,傳遞消息的門路自然是很多的。

內衛在各地驛站,甚至有專門的驛路,用來傳遞消息。

而沉毅差點被燒死的消息,自然是大事情,於是這份消息,被六百里加急送往了建康。

樂清距離建康,也就一千里出頭。

因此,在沉毅遇刺的第三天傍晚,內衛的消息就被加急送到了高明高太監手裡。

高太監拿到了這份消息之後,臉色立刻變得嚴肅起來,他也顧不得皇帝正在幹什麼,便直接到了甘露殿,找到了正在欣賞教坊司歌舞的皇帝陛下,把這份內衛的消息遞了上去。

「陛下,內衛急信。」

小皇帝這會兒正在看新編的舞曲,於是漫不經心的伸手接過了高明遞過來的消息。

把內衛的紙條展開之後,皇帝陛下只掃了一眼,笑意就僵在了臉上。

見皇帝臉色變了,高明很有眼色的站了起來,對著教坊司的一眾舞女,還有宮裡的樂師們揮了揮手。

這位大太監的聲音有些急躁。

「都散了!」

很快,原本熱鬧的甘露殿里,變得安靜了下來。

一陣涼風吹來,宮燈點起的火光,在皇帝臉上閃爍,讓皇帝陛下的臉色變得忽明忽暗。

「反了…」

皇帝先是小聲說了一句,然後抬頭看向高明,深呼吸了一口氣。

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靜下來,努力讓自己不要失態。

但是畢竟還是年輕,皇帝陛下終究還是沒有把這股火氣給完全壓下去。

他狠狠拍了拍桌子,震的自己手都麻了。

「翻天了!」

年輕的天子,聲音憤怒無比,滾滾龍威已經初現端倪。

高明等兩三個近人,被嚇得跪在了地上,對著皇帝深深叩首。

「陛下…」

高太監聲音顫抖。

「息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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