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毅安撫了陸夫子好一會兒,小老頭的情緒才慢慢平穩下來。桘

這些年,沈老爺接觸過很多人,這些人里,每個人的對這個時代朝局的看法都不一樣。

一部分的人想要安於現狀。

另一部分人雖然沒有明說,但是已經有點投降派的意思了,比如說對北齊一直很溫和的楊敬宗楊相。

不過相對比較多的,還是依依不忘北邊的人。

尤其是陸安世這一代。

陸夫子出生的時候,世宗南渡剛過去不久,他的父輩,就是跟隨世宗皇帝南渡的。

雖然當初南渡的那一批人大部分已經沒了,但是不妨礙像陸安世這樣被父輩薰陶的「激進派」。桘

不過不得不說的是,沈毅見過很多激進派,也見過很多「憤青」,但是其他人,是絕沒有陸夫子這樣激動的。

安撫了小老頭之後,沈毅就去了陸若溪的閨房裡歇息,次日一早,因為睡得不錯,沈毅起了個大早,吃了早飯之後,就去見了陸夫子一面。

「岳父,家裡的事情,一直躲著也不是事,小婿要回家處理處理了。」

陸安世這會兒正在做五禽戲,是他晨練的一部分,聽到沈毅的話之後,他收了動作,先是「嗯」了一聲,然後點頭道:「跟家裡人好好說,莫要生太多氣。」

沈毅微微低頭,笑著說道:「岳父放心,昨天晚上的時候,我還有些生氣,現下氣已經消了很多了。」

「青雀還有淵兒,我就不帶回去了,讓她們在書院歇息,陪陪您老人家。」

「好。」桘

陸夫子點頭,笑著說道:「淵兒這孩子老夫很喜歡,等再過幾年,他再長大一些,那時老夫如果還活著,你們夫妻倆就把他送回書院來,老夫來給他開蒙。」

沈毅躬身道謝,然後出了書院,坐上了蔣勝的馬車,一路進了江都府城,在沈家大宅門口停下。

沈老爺下了馬車,抬頭看了一眼沈宅的牌匾之後,邁步走了進去。

沈家大宅的人,多半都認得他這個當朝的「四品大員」,見到他之後,都紛紛低頭,神態恭謹。

「七少爺。」

「七少爺…」

沈毅都微微點頭致意,剛走到沈家大宅的前院,就看到一些下人們正在收拾桌椅,估計是昨天晚上擺宴席的戰場。桘

沈毅攔下一個下人,問道:「我家子常呢,睡在哪裡?」

這下人連忙低頭,開口道:「七少爺,九少爺昨夜喝多了,現下還沒有睡醒呢。」

沈毅「嗯」了一聲,開口道:「你去通報大老爺,就說我求見他。」

這下人連忙點頭,一路小跑去通報了。

沈毅站在原地等了一會兒,三哥沈陵便從內院走了出來,遠遠的招呼沈毅。

「老七…」

沈毅上前,拱手行禮:「三兄。」桘

沈陵前兩年,是跟著沈毅在建康做點「小生意」,當初沈毅承諾他,一年能賺一萬兩銀子,他的確兌現了。

不過沈陵這個人,沒有什麼太大的志向,賺了兩年錢之後,便覺得錢賺的差不多了,再加上他跟父親沈徽的關係緩和了不少,在去年,也就是洪德十年的下半年,就回江都定居了。

沈家目前的第二代之中,跟沈毅關係好的,除了胞兄弟沈恆之外,便數沈陵了。

見到沈陵之後,沈毅臉上露出了笑容,先是客套了幾句,然後問道:「三哥,大伯他在家麼?」

「在,怎麼不在。」

沈陵咳嗽了一聲,看著沈毅走到一邊,低聲道:「爹他有些不高興,一會兒老七你見到他之後,如果他給你使

臉色了,你千萬將就著他一些…」

沈陵微微低著頭,嘆了口氣:「你要是真的生氣,便生三哥的氣,事後三哥給你打一頓出氣都成…」桘

他是怕沈毅跟自己的父親翻臉。

對於自己這個七弟現在的影響力,旁人不知道,在建康沈宅住過兩年的沈陵,再清楚不過了!

要知道,沈毅只要回了建康,可是隔三岔五進宮面聖的!

他擔心沈毅遷怒自己的老父親。

沈毅微微搖頭,無奈道:「三哥把我當成什麼人了?」

他問道:「大伯昨天,為什麼生氣?」

「因為你沒有回來參加家宴。」桘

沈陵無奈,低眉道:「更重要的是,你回江都第一天,沒有回沈家住。」

「小老頭倔得很,心裡覺得老七你瞧不上咱們沈家了。」

沈毅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頭。

陸夫子在仕林上的影響力,以及官場上的影響力,的確比整個江都沈家都要大。

很顯然,沈徽有點想歪了。

沈毅挑了挑眉頭,開口道:「三哥,你領我去見大伯就是。」

沈陵無奈點頭,他領著沈毅一路到了沈家正堂,此時頭髮已經白了大半的沈徽,就坐在正堂上,正在低頭喝茶。桘

沈老爺上前,拱手行禮道:「小侄沈毅,拜見伯父。」

沈徽還在喝茶,一旁的沈陵急壞了,不住給自己的父親使眼色,沈徽深呼吸了一口氣之後,這才開口道:「老七回來了。」

「坐罷。」

沈毅毫不客氣的坐了下來。

「聽說大伯…昨天有些不太高興。」

他直接開門見山,沒有繞一點彎子。

沈徽的脾氣本來就不是很好,見他這麼說,更是來了脾氣,開口道:「老七你事情忙,家裡的家宴不來也就算了,怎麼回江都第一天,連祖宅都不回來住?」桘

他看向沈毅,語氣頗有些不高興。

「讓江都的鄰里鄉親知道了,還不得笑話咱們沈家?」

沈毅面色平靜,他看向沈徽,開口道:「大伯,祖宅本就不是我們父子三人的家。」

這祖宅,是老大沈徽家的。

而身為老四的沈章,只分了一個小院子,而且跟沈宅並不挨著,只是離得不算太遠而已。

沈毅跟沈恆兄弟兩個人,是在那個小院子裡相依為命,長大成人,並不是在沈家的祖宅里。

「我爹跟子常,昨天晚上是在祖宅住下的,沒有回家裡,被鄰里鄉親知道了,會不會說他們忘本?」桘

「還有,大伯說的家宴一事。」

沈毅從袖子裡取出一張紙,放在了沈徽面前,緩緩說道:「這是小侄,託人查到的。」

「最近一段時間,有好幾個人給小侄同宗的長輩兄弟好處,讓他們托小侄辦事情。」

沈毅指了指紙上記得字跡,開口道:「單單小侄打聽到的,就有三個人收了好處。」

「昨天家宴,十幾桌,百十號人,到底有多少人拿了旁人好處,替旁人求職求官,小侄不清楚。」

「但我想,絕不會只有這三個。」

沈毅看向沈徽,緩緩說道:「大伯,您說這個飯,我怎麼回來吃?」桘

沈徽看了一眼眼前的紙,先是愣了愣,然後臉色發紅。

他有些羞惱的說道。

「最大的也就是一個百戶,對老七你來說,不就是一句話的事情麼?」

聽到沈徽這句話,沈毅的臉色頓時有些不太好看了。

他深呼吸了幾口氣之後,緩緩開口。

「那也是小侄自家的本事。」

他看了一眼眼前的白紙,冷聲道。桘

「與他們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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