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長的方鶴年肅容道:「你自己走,還是咱們制住你拖走?」

「穩妥……穩妥起見,還是……還是拖走吧。」趙右軍結結巴巴說道。

他說話結巴,圓胖的大臉緊緊繃著,嚴肅中透出幾分滑稽來。

黃袍青年不耐煩的看向兩人:「你們誰啊?」

「朱雀衛!」兩人肅聲道。

黃袍青年越發不耐煩,「砰」的猛拍桌子:「我就是不明白,我聽個曲兒犯你們朱雀衛什麼事了?朱雀衛就能橫行霸道無法無天?!」

「姓胡的,你跟人在醉仙樓動手碰打傷了一個無辜老人,致使骨折,需賠付一千兩銀子!」

「一千兩?」黃袍青年失笑:「給你們,走走走!」

他從懷裡掏出一千兩銀票甩出去:「趕緊滾蛋,別耽擱我聽曲兒!」

矮瘦的方鶴年一招手,銀票飄到手裡,打量一眼確實是一千兩,沉聲道:「還要跟老人家道歉!」

黃袍青年從懷裡又掏出一千兩拋出去:「這總可以了吧?趕緊滾!」

「砰!」趙右軍上前沖拳,一拳打得黃袍青年僵住,封住穴道。

「敬酒……不吃吃吃吃罰……罰酒!」趙右軍慢慢收回拳頭,圓胖大臉一片肅然。

馮晉扭頭看向宋雲歌。

宋雲歌也看看他。

兩人再次面面相覷。

趙右軍與方鶴年只是劍士境界而已,竟然打得過魔主?簡直是開玩笑!

美貌歌女瞪大明眸,捂住自己小嘴沒喊出來,仿佛受驚的小鹿瞪著他們。

趙右軍把一張銀票塞到她小手裡:「拿著!」

他提起黃袍青年腰帶往外走,方鶴年對周圍抱抱拳表達歉意,也跟著離開。

「……你這還叫沒弄錯?」

馮晉猛喝一口酒,咕嘟用力咽下去,平息著自己心緒,給自己壓壓驚,半信半疑看向宋雲歌。

宋雲歌左小指輕撓著眉心,若有所思:「沒錯,就是他,……他們要倒霉了,不知道這是個冒牌貨!」

「那這是怎麼回事?」馮晉哼道。

他原本以為是搶功勞的,讓他們兩個來探虛實。

現在看來卻弄錯了,但宋雲歌也弄錯了,那絕不可能是魔主!

宋雲歌看他一眼,搖搖頭。

「就你聰明,我看也沒弄對!」馮晉沒好氣的道。

他一看就知道宋雲歌眼神的意思,是在鄙視自己笨,但自己確實沒看出頭緒,只知道一點,魔主絕不可能這般表現。

宋雲歌端起酒杯,輕輕搖晃著,漫不經心的道:「馮師兄,多用用腦子,想想看,他即使是魔主,在這裡敢動手嗎?」

馮晉張張嘴,發現無言以對。

自己就怎麼想不到呢,即使是魔主,這裡也不敢動手,鬧出動靜,馬上就引來別的朱雀衛。

超然樓這般地方絕對還有朱雀衛暗巡。

馮晉哼一聲:「那方鶴年與趙右軍怎會來捉他,難道也發現了端倪?」

「依我觀察,應該是湊巧了。」宋雲歌沉吟道:「那魔頭是照著別人變化,恰好那人犯了事。」

他仔細觀察方鶴年與趙右軍的神色,絕不是面對魔主的情形,他們沒那麼好的演技。

「哪有這麼巧的事!」馮晉搖頭。

宋雲歌道:「世事往往比人們想像的更離奇,去看看便知。」

馮晉皺眉道:「真要是那魔頭,那方鶴年與趙右軍怕是危險了。」

宋雲歌看他一眼。

馮晉道:「他們雖然與咱們不對付,可畢竟同是朱雀衛。」

宋雲歌笑了笑,懶洋洋的道:「也對,那師兄跟他們說一聲罷。」

他暗自搖頭。

方鶴年是無量海弟子,趙右軍是天盪谷弟子,沒什麼交情,自己沒義務救他們。

自己只關心關心自己之人,不關心不關心自己之人。

更何況,這兩人也不是什麼好鳥,不值得救。

馮晉道:「那咱們快去提醒一聲。」

宋雲歌知道沒法改變他老好人的習性,沒有反對,把玩著酒杯慢慢說道:「師兄,我覺得,想殺此人,還是再找兩個劍主幫忙吧!」

「他實力很強?」

「恰恰相反,看他精氣神,弱於師兄你。」

「那還找人分功?你要功勞,我也要,能少一個人就少個人!」馮晉瞪大眼睛。

「我覺得不太對勁。」宋雲歌神色凝重,自然流露出不怒自威的氣勢。

他暗自搖頭,馮師兄骨子裡的小氣真是沒法改變。

「別磨蹭啦,趕緊去告訴他們,免得遇險。」馮晉催促,轉身急急下樓。

宋雲歌搖頭放下酒樓,拿出一塊銀子放下,隨著他下去,鑽進喧鬧人群,然後拐進一條安靜小巷。

方鶴年與趙右軍一進小巷,那黃袍青年忽然睜眼,右腳一蹬方鶴年,左掌拍中趙右軍。

「嗚……」掌風呼嘯如暴風。

「砰砰!」方鶴年與趙右軍飛起,撞上牆壁後順牆滑到牆根。

「住手!」馮晉斷喝。

黃袍青年扭頭看來,雙眼如電光迸射。

馮晉心中一驚,腳步頓時一滯。

宋雲歌忽然扯著馮晉橫挪一尺。

他凝神於眼催動望氣術,看到了兩縷黑絲飄過來,仿佛狂風中的飄絮般無聲而迅速靠近。

他全力催動輕功才堪堪避開這兩縷黑絲。

他猜測有可能是種玉大法。

黃袍青年深深看一眼宋雲歌,身形閃一下,已然消失在小巷深處。

馮晉瞪著他消失方向:「雲歌,你確實弄錯了,他不是魔門的!」

魔門高手招式無聲無息,想發出聲音都不能,因為他們魔息有吞噬本性,直接吞掉了聲音。

這正是辨別魔門高手的根本辦法。

宋雲歌卻沒看那邊,而是盯著牆根下的兩人說道:「可能他所懷奇功或者異寶所致吧,改變了外相。」

「……好吧。」馮晉最終還是相信。

雲歌練武資質不行,卻是自己見過的最聰明之人,判斷從沒出過錯,自己遠遠不如。

只是雲歌聰明是聰明,卻少了人情味,好像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最怕他太過聰明走上邪路,所以自己一直注意引導,該做主時做主。

他來到近前,便要彎腰去探癱成泥著的兩人。

宋雲歌道:「師兄,不必看了,他們不成了。」

馮晉皺眉道:「還有氣兒,用生生造化丹!」

「師兄你有生生造化丹?」宋雲歌道。

馮晉點頭從懷裡掏出一個玉瓷。

宋雲歌搖頭:「我沒有。」

馮晉一怔,忙道:「別開玩笑,趕緊拿出來罷。」

「真沒帶。」宋雲歌露一幅愛莫能助的神色:「今天走得急,忘了帶。」

馮晉沒好氣的道:「都這個時候了,還小氣!人命關天,趕緊的,別耽擱!」

宋雲歌擺擺手:「師兄,我真沒帶,看來只能救一個了,你的生生造化丹,那你就選一個吧,……我看天盪谷的這位不錯,無量海的就算了,不過救無量海的也好,免得有人懷疑咱們有生生造化丹也不救他。」

馮晉怒瞪他。

依照他對宋雲歌的了解,生生造化丹一定帶在身上,絕不可能忘帶。

他暗惱,雲歌這是不捨得生生造化丹!

生生造化丹確是珍稀的靈藥,只要還有一口氣,就能吊住這一口氣一個時辰,一丹便是一命。

可人命關天,怎能見死不救?!

雲歌心腸越來越冷硬,冷血!

一動不動昏迷不醒的兩人忽然睜開眼,歪過頭看向彼此,雙眼寒光閃動。

宋雲歌搖頭嘆息:「唉……,為難啊,要是只活著一個,那咱們就不必這麼為難了,管他是無量海的還是天盪谷的,都救了!」

「砰砰!」兩人分別出拳打中對方心口。

兩人嘴裡不停涌血,挭著脖子驚愕瞪向對方,好像對方的反應出乎自己意料,隨即倒地氣絕而亡。

宋雲歌嘴角微翹,露出一絲冷笑。

不出所料,他們就是這樣的心性,稍微一試就暴露出本性來。

他扭頭看向馮晉:「師兄,這種人還要救?」

馮晉目瞪口呆,指了指宋雲歌,卻說不出話。

此事既怨宋雲歌,也怨不得宋雲歌,可宋雲歌的做法確實狠毒。

「走吧,」宋雲歌搖頭道:「權當作沒看到。」

「可……」馮晉遲疑。

宋雲歌指了指方鶴年:「咱們有嘴說不清。」

方鶴年是無量海弟子,別人難免會懷疑馮晉見死不救,甚至懷疑他們落井下石。

「唉……,走吧走吧!」馮晉跺跺腳,轉身無奈離開。

兩人飄出小巷,馮晉一言不發,仍不理解兩人的舉動,身為一隊的隊友,最為緊密的關係,怎能如此做。

兩人穿進了另一條小巷。

走到一半時,宋雲歌忽然停住不動。

馮晉心不在焉的,走出去十幾米才發覺異常,扭頭看他。

宋雲歌負手看天,若有所思。

「又怎麼啦?」馮晉沒精打彩的問。

宋雲歌思索片刻,緩緩:「師兄,找人幫忙吧!」

「不用,我足矣!」馮晉搖頭:「這一次一定要殺掉他!……這魔頭修為確實不高。」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通過先前那一掌一腳,馮晉看得出那魔主的虛實,確實不如自己。

宋雲歌搖頭:「魔功詭異,防不勝防。」

「只要防住種玉大法,他招式又有聲音,無法偷襲,我足以對付他!」馮晉沉聲道。

碰上修為不如自己的還要找人求援,那自己是幹什麼吃的?

這麼大的功勞讓出去,活該自己成不了劍尊!

宋雲歌皺眉看著他。

馮晉神色堅定而嚴肅的瞪著他。

空氣仿佛凝固,小巷更加幽靜。

宋雲歌眼神不退,心下卻暗嘆一口氣,知道馮晉心意已決不會更改。

這馮師兄看似老好人,卻是個倔強性情,一旦做了決定,九牛也拉不回來。

他有時候真恨不得給馮晉兩巴掌,可惜馮晉對他恩深義重,下不去手。

「我總覺得不妥當……」宋雲歌開口打破凝固氣氛:「罷了,那咱們就偷襲,爭取一擊必殺!」

「甚好!」馮晉露出笑容。

兩人來到了大羅城十里外,在一座山腰松林里停住。

宋雲歌繞著周圍無聲無息轉一圈,最終回到原地,趴伏在一棵樹上一動不動。

馮晉扭頭看他一眼,又轉回去繼續盯著樹林掩映的一間松屋。

他知道這是宋雲歌的習慣,先找好退路,堪探好地形,以備脫身之用。

林中有一間新建成的松樹屋,飄溢著淡淡松脂香氣,黃袍青年就是進了那間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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