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朝會,楊廣宣布了宇文愷的新差事,並將運河總監之權,交給了閻毗,閻毗從副背鍋變成了總背鍋。

他心裡清楚,修建運河期間一旦起了民亂,頂罪的只能是他,所以他從這一刻開始,已經琢磨著將來怎麼推鍋。

還有一個消息,頗為震驚。

冀州,在地方行政改革之後,已經不復存在,所以曾經的冀州刺史,變成了信都郡太守,權力縮水一大截,從冀州刺史變成信都太守的韋圓成,掛了。

這是整個韋家,唯一一個與楊銘有交集的人,也是韋圓成,將堂妹韋盈介紹給的楊昭。

韋圓成才三十七歲,可謂是英年早逝了,最悲哀的是,他沒有兒子,只有一個女兒,所以楊廣當朝宣布,韋圓成的鄖國公,由他的弟弟韋匡伯襲封。

那麼接下來,就有一個問題了,空下來的信都太守,由誰接任?

這個地方是非常重要的,因為一直以來都是整個河北的行政權力中心,也是山西與山東之間的重要通道,是河北地區的首府。

這個位置是京兆韋氏必爭的,所以民部侍郎韋津,太常寺少卿韋霽,兵部侍郎斛斯政,司隸別駕韋福子,民部員外郎韋福嗣,門下省給事郎韋挺,右候衛將軍韋保巒,全都舉薦逍遙公韋敻么子,韋沖的弟弟韋約,擔任信都太守。

韋約就是當年被楊堅訓斥免官的那位,當過房陵王楊勇的太子冼馬。

楊約這邊,本來有意要爭,但是楊銘給了他們一個眼神,所以罷休。

因為楊銘猜到,這個位置,絕對會出自傾向於楊暕的家族當中,畢竟修運河要在河北徵調民夫,而信都郡,是河北第三大郡,下轄十二個縣,第一是清河郡,統縣十四,第二河間郡,統縣十三。

雖然有很多人選被舉薦上來,但是楊廣最後拍板的,是崔弘峻,崔弘升的弟弟。

因為就在昨天,齊王楊暕將崔弘峻的女兒崔令姿,納為齊王妾妃,博陵崔氏將被迫綁在齊王這條船上。

然後,楊廣告訴薛道衡,司隸台的事務,可以交給下面人做,你今後的重心,是給皇孫楊瑞補課。

這是一份莫大的榮幸,因為昭示著薛道衡可以自由出入宮城,給秦王長子當老師,無疑會與秦王拉近關係。

這讓崔弘升羨慕嫉妒恨。

楊暕氣的咬牙切齒,但又不便發作,因為他知道現在自己處在絕對的下風,本來有一個好幫手韋盈,結果韋盈被圈禁了,韋家的人現在都在刻意與他拉遠關係。

司隸台的主官,是司隸大夫薛道衡,下設四個司隸別駕,一個是楊綝,楊雄次子,一個是韋福子,韋福嗣和太子妃的親哥,一個是郎穎,楊廣的人,一個是楊萬頃,楊素的兒子。

這個部門相當於紀檢委,權力是非常大的。

朝會期間,楊銘借著攻滅土谷渾,給高熲請功,基本將所有功勞都扣在了高熲的腦袋上,他希望高熲能回來。

宇文述等人趕忙反對,開什麼玩笑?這個人只要站在這裡,就他麼能震懾他們,可不敢讓他回來。

有支持的也有反對的,楊廣當然知道兒子在打什麼主意,好在高熲近來挺守規矩,這個人如果返回朝堂之後,能夠支持自己的話,那麼他會非常省事。

但是他現在摸不清高熲到底在想什麼,雖然他知道高熲對大隋的忠,滿朝無人能及。

「秦王希望獨孤公回朝,朕亦有此意,那麼你認為,他該擔任何職?」楊廣微笑道。

這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楊銘。

楊銘心知,往小了報,老爹一定會跟他討價還價,往高了報,就算老爹往下壓,也壓不成什麼,於是他道:

「尚書右僕射,不是還空著嗎?」

這話一出,別說楊廣了,所有人都愣住了。

你可真敢說啊,這位置也是隨便能開口的?你這是白日做夢。

楊暕第一時間站出來道:「右僕射,尚書省主官,高熲年邁,不堪重任,何況其人為臣不正,銘弟你說這話的時候,動過腦子沒有?」

所有人都知道,高熲最大的問題,就是功勳太大,威望太高,以至於對當今陛下形成了一股壓力,而且跟房陵王楊勇是姻親,當年就是硬保楊勇,才被獨孤加羅削了爵位。

這個人想要重新掌管尚書省的可能性,為零,沒有幾乎。

「高熲當年結黨營私,被聖后痛斥於朝堂,往事歷歷在目,身為臣子,為臣不忠,身為家臣,悖逆主上,陛下念其功勳,才任其賦閒養老,秦王方才此言,實在不合適,」御史台大夫張衡笑道。

楊銘澹澹道:「高熲忠不忠,不是你們能說的,陛下心裡自然有一桿秤,我記得當年張大夫見高熲時,卑躬屈膝,阿諛陪笑,今日的反戈,是不是當年受到過輕視,所以記仇呢?」

張衡笑道:「殿下言重了,臣只是就事論事,臣對秦王才是卑躬屈膝。」

「那就不妙了,受張大夫卑躬者,必遭反戈,我恐張大夫記仇,日後回報於我,」楊銘道。

張衡搖頭苦笑,退了回去,放棄與楊銘對線,他可不是在幫楊暕說話,而是純粹的逢迎上意,做為楊廣心腹近臣,他知道高熲能活到現在,已經是奇蹟了。

眼下的朝堂,能跟楊銘對線的,真沒有幾個了,因為他的威望已經建立。

蘇威牛弘,也不好站出來說話,因為楊銘這次舉薦,屬實是離譜。

但是楊玄感支持,他站出來道:「獨孤公輔國之臣,今助秦王剿滅番邦,實為大功,臣以為秦王之舉薦,合適。」

「合適個屁!」原先保持中立的來護兒,現在算是和楊銘結仇了,而且京師內,不光只有虞世基的產業遭了災,他的也一樣,只不過沒有那麼嚴重。

他心裡認定,自己的產業被燒,就是楊玄感乾的,因為只有棒槌,才敢幹這樣的事。

可是這件事,他沒法拿到朝堂來說,因為他被燒的產業里,有賭坊和妓院,不方便曝光,所以只能吃了這個啞巴虧。

就好比有人火燒晉陽樓,楊銘也是絕對不會認的,那是宇文嵐的,不是我的,跟我沒關係。

楊廣一時間也拿不定主意,於是在散朝之後,令人將高熲召進宮來。

在此之前,他和楊銘在大業殿內,父子倆對談。

「此人是把雙刃劍,朕都不敢用,你怎麼敢呢?」楊廣笑道:「別忘了,他都敢忤逆你的祖母。」

楊銘道:「但他對大隋是忠心的。」

「湖塗,」楊廣訓戒道:「用人,不要看他對國家是否忠心,要看他對你是否忠心,忠國者常有忤逆之舉,但忠君者才是良臣賢臣。」

楊銘直接道:「賢時便用,不賢便黜。」

楊廣瞬間愣住了,皺眉沉默許久後,緩緩道:「那麼楊約呢?」

「也是一樣,」楊銘道。

楊廣頓時大笑。

「很好,記住了,這個世上除了你爹娘不會算計你,其他人都在算計你,」楊廣笑道:「但是右僕射,朕不會給他,掌實權也不可能,念其功勳太著,就封光祿大夫吧。」

光祿大夫,是從一品的散官,可以參加朝會,既照顧了高熲的面子,又不給權,非常合適。

楊銘很滿意。

楊廣又問道:「記住,不要久用,這個人大不簡單,小心反噬。」

不要緊的,高熲再反噬,也不會像宇文三狗那樣,直接弒主。

楊銘點了點頭的。

這時候,高野來報,高熲來了,楊廣讓人將高熲帶進來。

「罪臣高熲,叩見陛下,」高熲一進來,直接跪下行了個大禮,能屈能伸不外如是。

楊廣爽啊,父皇母后在世的時候,眼前這老頭可是不把自己放在眼裡的,如今卑躬屈膝,這讓楊廣心裡頗為暢快。

「獨孤公快起來,以後你來見朕,不用跪,」楊廣笑道:「給獨孤公賜座。」

高熲連連推辭,楊廣拗不過他,只好不再相勸。

「朕此番北巡,有意帶上獨孤公,剛好秦王舉薦你,過兩個月,你就跟朕北上吧,」楊廣道。

高熲趕忙道:「臣榮幸之至。」

「此番北巡,大軍調度,獨孤公有沒有什麼建議?」楊廣問道。

高熲想了想,說道:「突厥啟民,頗知中原虛實、山川險易,不得不防,塞北一片曠野,我軍首尾不可相隔過遠,一旦腹心有事,道路阻長,難以相救,臣以為,當結為方陣,四面外拒,六宮及百官家屬並在其中,若有變」

楊廣楊銘父子倆,認真的聆聽著。

高熲不愧是知兵的,講解的頭頭是道,楊廣非常滿意。

「獨孤公此言,乃萬全之策,就依你的,」楊廣接下來,又旁敲側擊的打探了一下高熲的私生活。

高熲也都老實交代,跟楊廣這裡打探到的基本一致,於是楊廣對他的戒心又有稍減。

看來是學乖了,也聽話了,楊廣這才安心道:

「從明日開始,獨孤公可參加朝會,朕有很多地方,還需要仰仗你。」

「陛下聖恩,臣無以為報,只能肝腦塗地,期報萬一,」高熲行禮道。

楊廣得意的瞥了兒子一眼,接著道:「朕欲賞獨孤公一美人,還望不要拒絕。」

楊銘一愣,得,這是要派個監視的。

高熲當然不敢拒絕。

難為他一把年紀了,還要睡一個必須去睡的女人。

不睡就是不忠。

Tip:拒接垃圾,只做精品。每一本書都經過挑選和審覈。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