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玉致的這種直爽勁,倒是挺招人喜歡,情感上的衝動來的快去的也快。

如果按照嶺南的習俗,戴上牙梳就是許嫁,那麼摘下牙梳,就是不許嫁了,所以楊銘安心收下。

早晨剛睡醒,守在帳外的徐景就進來了,

「丹陽太守蕭鉉,已經在帳外等了您一個時辰了,要不要見?」

這小子可真行,地方主官無故不可離開轄地,他是以什麼藉口出來的?以前在江夏郡吃空餉,現在都是太守了,還特麼不幹正事?

楊銘揮退燕小棠之後,令徐景將人帶進來。

上次在荊州見面的時候,楊銘還是河東王,荊州總管,但是現在,楊銘是大隋親王里,最尊貴的。

蕭鉉一進來,背就沒有直過,始終是一副卑微的姿態,剛好楊銘還沒有穿上鞋子,於是對方趕緊麻熘跑過來,就要給楊銘穿靴子。

明明是世家子,還是地方太守,身上的商人氣息太濃了一點。

「表兄不必如此見外,你我終是表親,」楊銘搶過靴子,沒有給對方這個機會。

蕭鉉緊接著又去衣架上取來一件外套,給楊銘披上,然後又給爐火里添了一些碳。

太圓滑了,楊銘問道:「表兄來找我,一定是有事吧?」

蕭鉉點了點頭,來到楊銘面前,彎腰道:「昨日殿下去了營地,但臣不敢現身相見,因為臣下今遭是偷跑出來的。」

這就是聰明人,先把楊銘最關心的問題主動給回答了,而且是實話實話,沒有找任何幾口。

丹陽郡,下設三個縣,江寧縣、溧水縣、當塗縣,屬於是下中縣,所以蕭鉉的品級不會很高,但是,江寧縣,可是南京啊,溧水縣就是後世的南京市溧水區,當塗縣是安徽馬鞍山市。

這三個地方,緊鄰長江,屬於絕對的富庶之地,油水大了去了。

楊銘忍不住笑道:「值得表兄偷跑一趟,想來京師有什麼事情是需要急需解決的吧?」

「是的,臣來京師,就是為了見您一面,」蕭鉉道:

「不瞞殿下,家族的漕運生意,自打我十六歲接手之後,就沒有換過人,臣也是兢兢業業從未出過差池,這次突然換成了旁系子弟,臣心裡解不開這個結,所以才冒昧求見殿下。」

楊銘裝傻道;「你知道的,母后娘家的事情,我從來不會過問,你的意思我也明白,但是你找我,是找錯了人。」

「肯定沒有,」蕭鉉道:「七叔(蕭瑀)跟族內已經打了招呼,讓我們和獨孤家好好合作,長輩們猜測應該是皇后的意思,殿下與獨孤家關係親近,您能幫臣說句話,比誰都管用。」

其實蕭鉉心裡很清楚,換他,多半就是楊銘的主意,誰讓他跟楊暕牽扯上了呢?

楊銘澹澹道:「丹陽郡,乃富庶繁華之地,好好的郡守不做,怎麼成天想著做生意?」

「讓殿下見笑了,」蕭鉉不好意思道:「叔父們也都在罵我,說我不務正業,可我就是喜歡帶著船隊行駛於大江之上,與南來北方的人做生意打交道,為官並非我所願。」

這可真是個奇葩了,世家出身不想做官,想做生意的,也真是少見了。

就好比楊銘的三叔楊俊,天生屬於掉錢眼子裡那種人,見了錢比見了爹媽都親。

蕭鉉在族內挨罵,都屬於輕了,像這樣的應該挨打,或是直接逐出家門,因為蕭鉉的爹蕭琮,可是梁國公,這麼大一個爵位等著他襲呢,他竟然去跑漕船?

歷史上,楊廣先是將梁國公給了蕭琮,蕭琮死後,他的五弟蕭珣繼承了這個爵位,蕭珣死後長子蕭鉅繼承了爵位。

老五蕭珣這一支,在唐朝出了七個宰相,三個駙馬。

楊銘哭笑不得:「身為太守,不掌轄區政務,東跑西跑走漕運,會惹人非議的,不妥。」

「如果殿下能想辦法免了我的太守,讓我去管家族漕運,臣這裡惟有感激,」蕭鉉道。

楊銘瞠目結舌

術業有專攻,這特麼絕對是個人才,屬於是干一行愛一行。

「我沒有這個本事,」楊銘苦笑道:「我也不會這麼做,你趁早打消這個念頭。」

「漕船都是我的人,別人接手不了,」蕭鉉著急道:「只有我可以經營好,江淮一帶的漕幫,都給我面子,也只有我能說服王世充,不要打漕運的主意。」

楊銘皺眉道:「你為什麼可以說服王世充呢?」

「此人兩面三刀,雖曾是齊王幕僚,然並不忠心,貪小利而無大義,極易收買,」蕭鉉道。

是嗎?歷史上人家可是都稱帝了,但你蕭鉉在史書上可是一筆都欠奉,你竟然以為可以拿捏一個青史留名的梟雄?

只憑這一句話,楊銘就不看好蕭鉉,在大隋,不喜歡權力喜歡錢的,其實是傻逼。

做生意的也永遠鬥不過做官的。

而且他覺得這個人沒有骨氣,不可靠。

「我真的沒有辦法,不要再說了,」楊銘語氣加重。

蕭鉉不敢再說話了,只好唯唯諾諾的退了出去。

一大早,高玥就不見人影了,因為長孫成的媳婦高氏,今年的春遊也來了。

她可不是給長孫無忌找媳婦,而是長孫成的三子長孫安業。

長孫安業今年二十三歲,屬於是春遊的老賴,已經連續來了六年,一家都沒成。

首先,他不是長子,長孫成並不看重,其次,這小子酗酒好色又好賭,屬於是五毒俱全的那號人。

長孫成也不是不想管,打也打了罵也罵了,都沒用,最後乾脆不管了,愛咋地咋地吧。

長孫安業變成這副樣子,也是有原因的,這小子是京師東城門延興門的監門將軍,油水非常大,根本不缺錢,今天花完了明天就有,屬於是每天都能賺錢的日結崗位。

說白了,他是被金錢所腐蝕了。

高氏,是長孫安業的繼母,她對這個繼子的婚嫁一事,還是比較上心的,雖然她不比長孫安業大幾歲。

中午的時候,高玥回來了,還拉著一臉不好意思的高氏。

她這個不好意思,有兩層意思。

首先,她從第一次見到楊銘開始,就已經不對勁了,說不上那種感覺,就好像她本該擁有楊銘這個年紀的丈夫,卻嫁給了長孫成這個老頭子,所以對年輕男子有著一種神秘與好奇感。

再者,大中午飯點過來,等於是來蹭飯來了,肯定不好意思啊。

楊銘放下快子,吩咐徐景趕緊再去庖廚那邊多弄幾個菜,隨後便請高氏坐下。

高氏不敢坐,還是被高玥硬拉著才勉強坐下。

「本家妹妹遇到一些難處,還希望殿下能幫幫忙,」說著,高玥將幕籬摘下,自打弟弟高攬德那件事發生之後,她更不敢讓人看到她的臉,甚至期盼著早點老去,等到人老珠黃的時候,就不會再有人惦記她的身體了。

當然了,在此之前,她希望楊銘能夠寵幸她。

上午來一個求幫忙的,中午又來一個,晚上還有沒有啊?

楊銘點頭道:「無妨,說吧。」

高玥道:「安業看上了裴家一位姑娘,這孩子的名聲不太好,怕人家姑娘不喜,所以妹妹才想著殿下如果能夠幫忙,這件事就能成。」

這個妹妹從你嘴裡叫出來,是真彆扭啊,雖然你年紀比高氏大,但你長相可比她年輕多了。

楊銘皺眉道:「哪個裴家的?」

「秘書省著作郎裴思,她的女兒今年十六了,剛好和安業合適,」高玥笑道。

長孫安業,就是歷史上將長孫無忌兄妹倆趕出家族的那個人,忒不是個東西,楊銘雖然沒見過對方,但完全沒有好感。

「安業多大了?」楊銘問道。

高氏趕忙小聲道:「二十三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偷瞥了楊銘一眼,發現楊銘也在看她後,頓時嬌羞的垂下頭。

我的媽呀,你能不能不要這樣?楊銘一臉無語。

高玥也察覺出異樣,看看高氏,再看看楊銘,臉上寫滿了疑惑。

楊銘現在只想趁早打發走對方,於是道:「我會讓人打招呼的,能不能成,還得看人家。」

說罷,楊銘便熘出了帳篷,去了燕小棠那裡

蕭鉉在見過楊銘之後,第一時間便離開了營地,朝洛陽方向去了。

楊暕眼下已經帶人去了洛陽,準備南北運河開通一事。

齊王府的幕僚,終究是有幾個識大局的,他們也怕壓榨河北太過,引發民亂,於是給楊暕出主意,讓他娶嶺南馮盎的閨女,這樣一來就能從嶺南調撥一些糧食,以解燃眉之急。

嶺南這個地方,以前非常缺糧,因為農耕不夠普及,沒有大量開墾農田,但是在楊廣擔任揚州總管期間,一直在想辦法普及嶺南農耕,因為想管好老百姓,最好的辦法就是將他們跟土地捆綁在一起。

眼下的嶺南,每年都有大量的新增田畝,糧食產量連年遞增,已經不缺糧了。

雖然馮玉致告訴楊銘,她們的糧食自己都不夠吃,其實她是在胡說八道。

真正的聰明人,是不露富的,人家馮盎還指望哭窮,能跟朝廷要點補貼呢。

楊廣也不是傻子,補貼個屁,今年就派了司隸別駕楊萬頃,去嶺南清查田畝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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