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銘是比較認同長幼有序這一禮法的,因為這是一個傳承千年的傳統,有了這個傳統約束,無論是皇室還是門閥家族,在選擇繼承的人的時候就可以有禮可依。

其實這一套,為的就是避免家族內鬥,人的一生不可能只有一個兒子,那麼怎麼從好幾個兒子當中選擇繼承人呢?

選擇有能力的?你覺得老大有能力,別人覺得老二老三有能力,這一點是很難分辨的。

選擇自己疼愛的?那更完蛋,另外幾個不被疼愛的,肯定會心中不服,妒忌生事。

所以保障家族有序傳承最好的辦法,就是立嫡以長不以賢,立子以貴不以長。

嫡長子永遠都是第一選項。

這樣一來,正妻的地位就被大大增強,妻子娘家那邊才會賣力氣幫助你。

所以各大家族,對嫡長子都是特別的看重,李淵如此,楊素也如此,楊廣也不例外。

所以在楊茵絳的觀念里,除了世子楊瑞之外,楊銘的其他兒子,適當培養即可,而且從小就要灌輸尊敬長兄的觀念思想,為的就是早早的給長子樹立威嚴。

比如楊玄感,他絕對不是楊素一堆兒子裡最優秀的,但是他的弟弟們都怕他,楊素的家產也都是他的。

這也就是為什麼,玄武門之變成了李世民這輩子最大的污點,因為他觸犯了一個華夏幾千年的傳統,以次子殺長子,這是犯上。

至於楊廣殺楊勇,歷史上是一筆湖塗帳,楊勇到底是被楊廣矯詔賜死,還是楊堅真的下過這樣的詔書,是說不清楚的。

所以楊廣殺兄和李世民殺兄,在歷史上的影響差別很大,一個是當了太子殺的庶人大哥,一個是親王殺在位太子,區別大發了。

其實楊茵絳的想法絕對沒有錯,事實上每一家都是這麼乾的,而楊銘也認同這麼做,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兒子也出現內鬥,雖然可能性非常大。

因為要繼承的家業太大了。

裴淑英也是怕犯了楊茵絳的忌諱,所以請來的這位王通,只是在山西地區比較出名,遠不及世子楊瑞的兩位老師:國子監祭酒韋澄,司隸台大夫薛道衡。

這兩人隨便一個,都比王通有名多了,但學問有沒有王通高,就不一定了,因為王通的學說,對後來宋代的程朱理學影響深遠。

楊茵絳是社交能手,心智又高,在她故意屈尊交好下,馮玉致已經把人家當成摯友了。

其實嶺南馮盎,在關中也有兩個朋友,一個叫韋洸,一個叫裴矩,韋洸是韋約的二哥,早死了。

所言眼下,能在皇帝面前幫著馮盎說好話的,只有裴矩,因此馮玉致見到裴淑英是非常親切的,奈何對方好像在故意與她疏遠。

秦王官署的會議結束之後,楊銘與史萬歲同乘一車,期間道:

「你給喬鍾葵寫封信,信上一定要寫明是我的意思,是我讓他速速剿滅叛軍。」

「這個我明白,」史萬歲笑道:「喬鍾葵心裡也明白該怎麼做,殿下放心好了。」

喬鍾葵是楊銘的人,但臨汾郡其他官員可不是,所以這封信其實不是讓喬鍾葵看的,而是讓臨汾郡那幫地方官看的。

喬鍾葵的長子是秦王府吏員,他當然知道該怎麼做

臨汾郡在山西,沒有河北那麼慘,眼下的臨汾,雖然軍府被抽調走三分之二,跟著皇帝北巡去了,但是剩下的三分之一,還有一千五百多人。

在喬鍾葵眼裡,一千五百裝備齊整的軍府衛士,足夠了。

但是他還是故意拖著,以募兵為藉口,遲遲沒有發兵,上黨郡那邊一直在催,河東府也有人在催,就連臨汾的郡丞柳石,郡尉趙子昂,也催他早早發兵。

「賊軍勢大,又來去無蹤,我若輕易發兵,恐陷泥潭,」大堂內,喬鍾葵皺眉道:「齊郡公(呂永吉)眼下已經返回上黨縣,等他摸清楚賊兵動向,與我合力夾擊方為上策。」

趙子昂皺眉道:「齊郡公已經催了我們好多次了,太平公也有信給柱國催促出兵,並且言明是秦王的意思,柱國若是還沒有動靜,恐怕秦王會責備我們延誤軍機。」

不要緊,責備也是面子上責備,秦王心裡是不會責備我的,喬鍾葵搖頭道:「軍情奏報,賊兵已有五千之眾,肆虐鄉野,蹤跡難尋,我們這邊只有千五兵馬,怎麼打?」

柳石道:「賊兵不過一群烏合之眾,我今已募得千人,加上軍府共計兩千五百人,足可一戰。」

喬鍾葵笑道:「柳郡丞莫要輕敵,賊首張開,起兵於臨洺,如今肆虐五縣之地,至今拿他沒有辦法,可知此人陰險詭詐,是知兵的,齊郡公尚且無可奈何,難道你認為我比齊郡公還強嗎?」

知你奶奶個頭,一個特麼的土匪,知尼瑪的兵,柳石心裡窩火卻不敢表露出來,齊郡公就是個蠢貨,你曾經可是四萬大軍的統帥,難道還怕一個反賊?

「那柱國打算什麼時候出兵?」柳石問道。

喬鍾葵道:「募集四千人,我立即出兵,募兵是柳郡丞的事情,你這裡越快,我就能越快出兵,所以貽誤軍機,也算不到我頭上。」

柳石大怒,好小子,你特麼給我甩鍋呢?小小的介修喬氏,現在有史萬歲撐腰,真把自己當回事了?

河東柳是山西大族,介休喬是小族,介休那個地方距離祁縣非常近,祁縣不是有個喬家大院嗎,那一帶姓喬的特別多。

柳石有個族叔,叫柳謇之,眼下是齊王府長史。

所以說,一個衙門也是分成了好幾派,各懷心思。

張開本來是打算往臨汾跑的,但是他從當地人口中聽說,坐鎮臨汾的是個勐人,所以不敢去了,把屯留糟蹋一番後,北上去了銅鞮(di)縣,也就是長治的沁縣。

沁縣是個小縣城,人口不多,城牆矮小,張開用這段時間收集起來的梯子,於夜間攀上了銅鞮縣的城牆,進城之後,照例先殺官,再劫富。

他這次沒有動平民,因為在外流浪了兩個多月,他想找個安穩地方休整一下,你把城裡的百姓都惹急了,你在這裡晚上睡覺都不會安穩。

既然他都落腳了,按理說呂永吉應該派兵圍剿,但呂永吉沒有。

「我們現在若是出兵北上,萬一上黨有失,諸位的家卷免不了會遭受屠害,畢竟那個什麼廣德真君,如今已經糾集盜匪之流,嘯聚山林,作惡一方,再寫信催一催喬鍾葵吧,」呂永吉也知道自己的這個做法不對,所以向來硬氣的他,如今跟下屬說話的時候,語氣也緩和了很多。

薛安國已經徹底無奈了,賊兵東跑西竄的時候,你不出兵,如今落腳銅鞮,你還不出兵?

你要不是皇親國戚,眼下的罪都夠砍你腦袋了。

「呂公,再不出兵,秦王和齊王就要發函問罪了,若是讓陛下知道,您老這一關只怕也不好過啊,」薛安國苦口婆心道。

呂永吉頓時皺眉:「是本公不想出兵嗎?你也不看看上黨有幾個兵?賊兵聲勢浩大,怎麼打?」

郡尉段芝蘭道:「城內已經招募一千餘人,只要呂公打開府庫,發放一些軍械,其實有的打。」

「那上黨縣不就空了嗎?到時候上黨要是賊人攻破,本公的妻兒老小跑不了,你的就能跑的了了?」呂永吉不滿道。

段芝蘭一頭黑線,你特麼不怕,我們怕,我們不剿賊,將來朝廷問起罪來,妻兒老小更跑不了。

接下來,沒有人再勸了,但是會議結束之後,薛安國、張君謀、段芝蘭三人私下碰了個頭。

「怠慢剿賊大事,你我三人,可是頂不住這個罪名,呂公人家沒事,咱們仨將來可跑不了,」段芝蘭首先道。

薛安國怒道:「將來朝廷問罪,頂罪的勢必就是咱們,他已經在往咱們身上甩干係了,還是人家楊驄看的通透,早早回去武安搬救兵去了,知道指望不上呂公。」

「那咱們眼下怎麼辦?聯名給秦王上書,說明事實緣由,以好將來脫罪?」張君謀道。

段芝蘭嘆息一聲:「咱們不能跨過上官稟奏,這是違制的,可是寫信的話,又送不到秦王手裡,如何是好啊?」

「這個有辦法,」薛安國道:「當年平定漢王叛亂,我曾在太平公長子懷義麾下效力,我可以給他寫信,由他轉呈秦王,你我性命攸關,不得不早早準備。」

「此舉要得,」張君謀道:「我們是主戰的,延誤軍機的罪名,不能扣到我們頭上。」

「就這麼辦!」段芝蘭道。

三人合計之後,當晚便聯名寫信,然後交給信得過的下屬,連夜送往京師。

呂永吉這邊在等喬鍾葵,喬鍾葵還在等他呢,你的上黨著了火,你也不能全指望我啊?

你都不出兵,我出個毛的兵。

於是他們倆就這麼耗著,任由人家張開在銅鞮縣瀟瀟洒灑。

而齊郡方向,張須陀出兵果斷,凡從清河郡方向越境而來的,一律斬殺。

幾天時間殺了數千人,屍橫遍野,硬是以高壓手段,將往山東逃難的民夫勢頭給止住了,等到支援武安郡的大軍返回運河後,又殺了幾千人,這股騷亂被徹底鎮壓下來。

運河開工至今三個半月,死亡人數已經逼近十萬大關,身在涿郡的閻毗知曉情況後,直接一封奏疏送往突厥王庭,把楊暕給告了。

他也不想背這個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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