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一道驚雷在不遠處響起,雷聲過後,雲天行仍能感到耳中嗡鳴作響,他搖了搖頭,忽然木屋的門開了,走出一人,正是李延東。

雲天行悄悄趴在地上,臉面貼著地面,雨水已經灌進耳朵里,李延東在門口站了一會,又回到木屋,接著傳來了他的聲音。

「沒人,只是雷劈斷了一棵樹。」

雲天行悄悄爬起來,往西邊一望,果然有一顆樹倒了,而且正在燃燒,不過火焰並未在暴雨中支撐太久,當最後一縷火光在黑夜中消失,夜又恢復了該有的黑暗,漫天煙雨中,只有嘩嘩聲。

李延東回到原地坐下,嘀咕道:「該死的老天,早不下,晚不下,偏偏在這種時候,下起來沒完沒了的,真是晦氣。」

那人輕輕嗯了一聲,又道:「做得乾淨點,別留下痕跡。」

李延東道:「放心吧,我明天就找個機會殺了他,再把屍體丟給野狼,保證神不知鬼不覺,連骨頭都剩不下一根。」

雲天行心底傳來一陣寒意,李延東要殺他,李府已經呆不下去了,如果他今晚沒跟到這裡,那麼明天絕對要葬身狼腹了,想到這裡,頓時覺得毛骨悚然。

那人點了點頭,沉默片刻,又道:「這件事你有沒有跟別人提過?」

李延東道:「沒有別人,只是告訴了我家夫人。」

「我記得跟你說過,誰都不能提。」那人的聲音有些冷。

李延東歉意一笑,道:「九殿下有所不知,我夫人想知道的事,總有辦法問出來,我沒能經受住她那『嚴刑逼供』,一時服了軟,真是抱歉,以後保證不敢再犯。」

那人道:「沒有其他人了?」

李延東道:「絕對沒有了。」

那人點了點頭,道:「我要去長安見一個人,等你解決掉那小子,去長安找我吧,你知道在哪裡能找到我,那下半部『幻海刀訣』也在長安。」

李延東面露欣喜,道:「九殿下放心,殺他如屠狗,用不了多少時間。」

那人冷笑一聲,道:「你可莫要小看了他,他父親你也認識,小心陰溝裡翻船。」

「他父親?」李延東陷入了沉思,忽然一笑,道:「不就是那個被九殿下一掌震死的廢物商人嗎?」

話音入耳,雲天行如遭晴天霹靂,怪不得父親那日突然死去,原來是被這人給害了,驗屍人說沒有任何傷口,是自然死亡,他本來不信,父親體格一向健壯,怎麼會突然死去,但時間久了,他也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

這個消息對他來說實在太過震撼,那個慈愛的父親就是眼前這個人奪走的,雲天行渾身顫抖,右手緊緊握住劍柄,恨不得現在就衝上去跟這兩人拼個你死我活,他很想這麼做,但僅存的一點理智告訴他不可以。

他連李延東都打不過,如何能同時對付兩個人,現在腦熱衝上去,絕對有死無生,不僅無法幫父親報仇,連梨兒的仇也沒法報了。

「父親,孩兒不孝!兇手就在眼前,我卻……」

雲天行緊咬牙關,渾身顫抖,他現在很後悔,為什麼不跟逸大哥學劍法,為什麼不再努力一點,為什麼不再刻苦一點,殺父仇人明明就在眼前啊!

他的內心在咆哮,淚如泉湧,模糊了雙眼,但不敢發出半點聲響。

裡面的兩位,估計做夢都不會想到,外面夜幕暴雨中還跪了一位哭泣的少年吧。

「廢物商人?」

那人嗤笑一聲,抬頭看著李延東,道:「我左眼上這條疤痕就是你口中的『廢物商人』留下的。」

李延東不驚反笑,道:「九殿下,您這玩笑可開大了,他連您一掌都受不住,我甚至還在懷疑,那種人何勞您親自動手,我隨便派個人過去就能解決掉他。」

那人仰頭大笑,待笑聲平復,道:「你知道嗎,那一天我們兩個很可能會死。」

李延東皺眉道:「就憑那個廢物商人?」

「我建議你改個稱呼。」那人微微一頓,又道,「他當時被廢掉了武功,即便如此,他如果想殺我們,我們早已成為兩具枯骨,說實話,我到現在還不知道他為何要安坐待斃。」

李延東倒抽一口涼氣,道:「那商人真有那麼厲害?」

「當年亂神谷一戰,雲彌一劍戰群雄,憑一己之力殺得我方高手死傷慘重,在那些人里我只屬於最底層,能僥倖活下來已經很難得了,有時候我真慶幸,死掉的只是一隻眼睛。」

那人望著搖曳的燭火,微微眯起了眼睛,過左眼的那道疤痕划過了半張臉,雖然已經結了疤,在燭光下依舊顯得猙獰可怖。

李延東咽了口唾沫,想不到那小子的父親這般厲害,照這樣說來,的確不能掉以輕心,為了安全起見,還是用毒吧,我不是怕了他,我是怕髒了我這雙手。

李延東略做思量,又道:「那他為什麼又成了商人?」

「可能是厭倦了爭鬥吧,也許還有別的原因,誰知道呢,也許只有他自己知道吧。」那人搖了搖頭,目光轉向李延東,「看來你要失去一個奴僕了。」

李延東笑了笑,道:「一個賤奴而已,再說了,這小子白白給我打了這些年的工,也差不多該讓他歇息了。」

那人微微一笑,道:「其實我很不喜歡跟你們這些商人打交道。」

李延東道:「我們都是小本生意,自然入不了九殿下的眼。」

那人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李延東道:「九殿下,我帶您去一個好地方,那裡的女人真叫一個絕」

那人打斷了他的話:「我還有事要辦,等你辦完事去長安尋我便是,還有,我們之間的事,我不希望再有第四個人知道。」

李延東連連點頭稱是。

雲天行聽兩人不再談論自己,輕身退離木屋,然後發足狂奔,不知是淚水還是雨水遮住了他的眼睛,他接連撞在樹上,摔在地上,額頭、手掌已是鮮血淋漓,但他仍未停下。

冷雨無情,何必再欺凌一個受傷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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