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光彌散開來,一塊泥巴立刻吸引住了他的目光,雲天行將這塊泥巴拿起來,靠近燭光,仔細察看,這不是普通的泥巴。泥巴很乾,裡面雜亂地插著各種細碎的麥稈,這是建房時,屋頂上專用的泥巴。

雲天行仰頭望了望屋頂,燭光根本照不到那裡,從下面看上去,黑漆漆一片,什麼都看不到。

雲天行低下頭,用兩指輕輕捻著泥巴,腦海中思緒不停翻湧著,他想將屋裡發生的一切與這塊泥巴聯繫起來。在別人看來這似乎有些異想天開,但他卻不這麼想。

屋裡十分寂靜,燭火安靜地燃燒著,散發出微弱的黃光,將周圍的凌亂從黑暗中拯救出來。

雲天行想了一會,忽然眉梢一動,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他快步走到桌邊,將本已歪倒的圓桌倒翻過來,讓桌面朝下,四腳朝天。

雲天行將燭火移到桌子邊緣,繞著桌邊圓弧緩緩移動著,似乎是在尋找什麼。忽然,蠟燭停住了,雲天行嘴角又泛起一絲笑意。

他又將桌子恢復到以前的模樣,走到凳子旁邊,做著與剛才同樣的事。屋裡每個歪倒的家居他都檢查了一遍,每檢查完一個,他嘴角的笑意就更濃一分。

雲天行熄滅蠟燭,輕輕推開房門,閃了出去,在屋外一顆石榴樹上一借力,又縱上了屋頂。

他弓著身子快步走到房屋中央,蹲下身來,在陰涼的瓦片上摸索著。摸了一陣子,雲天行嘴角微動,將手裡的青瓦摘了下來,俯身往裡一看,恰好能看到房內凌亂的場景。

「懸樑自盡?呵呵,我看是謀殺才對吧。」

雲天行將瓦片放好,繞過屋脊,縱身一躍,在空中划起兩道弧線,消失在對面屋脊後。

下方守衛忽然停下腳步,右手下意識摸向刀柄,只聽屋脊後傳來幾聲貓叫,他苦笑著搖了搖頭,放開刀柄,又繼續巡邏了。

在清水寨相安無事地過了兩天。這兩天沒有任何怪事發生,一切都顯得那麼祥和,仿佛那些詭異的事情突然消失了一樣。

此時,雲天行正在阿笙房裡跟阿笙說話。紅漪依舊坐在桌邊,支頤沉思,一言不發。

經過這兩天的休養,阿笙的腳傷已經完全好了。她自己頗懂醫理,又有青彤幫忙採藥,恢復起來,比一般人都要快。

雲天行道:「笙妹,八月十五,你們谷主會不會去萬佛寺啊?」

阿笙搖了搖頭,道:「一定不會去的。」

雲天行笑道:「聽說萬佛寺的凈塵大師已經去了九幽谷,你們谷主不會不給萬佛寺這點面子吧。」

阿笙道:「就算是凈空方丈親自去,她也不會去的,這不是面子不面子的問題。她這個人對江湖事向來不關心,這是誰都知道的。萬佛寺雖說會請我們九幽谷,但他們打心底里是不希望我們參加的,但江湖各方勢力都請了,唯獨九幽谷不請,怕會落人把柄,只好裝裝樣子,派個人過去走一趟了。」

雲天行點了點頭。他也知道,在江湖上很少見到九幽谷的人,但九幽谷的名聲卻一直遠揚在外。

在與阿笙相處的這段時間,他也體會到很多,在與九幽谷的人對戰時,會出現各種變數。不論是千奇百怪的毒藥,還是那層出不窮的用毒手段,都讓人聞風喪膽。江湖中人不待見九幽谷的人,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雲天行轉頭看向紅漪,見她依舊在發獃,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道:「你怎麼一直不說話?」

「不想搭理你。」

「呃。」雲天行仿佛被人當頭敲了一棍,大腦一片空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他細細想了一會,笑道,「是不是想吃羊肉了?」

紅漪還是沒有搭理他。

「秋刀魚?」雲天行又試探性地問了一遍,結果換來紅漪一個白眼。

雲天行嘆了口氣,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了,就在這時,忽聽房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跟著就聽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雲天行開門出去,見青彤正急匆匆跑進院子。

青彤見雲天行從這間房裡走出來,她當然知道誰住在裡面。青彤臉頰上閃過一絲別樣的神情,轉瞬即逝。她快步跑到雲天行身前,道:「出事啦。」

雲天行見她火急火燎的樣子,心裡有種不祥的預感,忙道:「出什麼事了?」

青彤道:「大當家和二當家帶人去找王老伯報仇去啦。」

「找王近報仇?」雲天行一驚,「怎麼回事?」

青彤道:「鎮子上又死了個人,這個人跟王老伯也有過嫌隙,大家都說是王老伯殺了他。大當家和二當家已經帶著人氣沖沖地往鎮上去了。」

雲天行道:「幾時走的?」

青彤道:「好久了,我也是剛從外面回來,聽別人說的。」

雲天行意識到情況有些不妙,在別人眼裡王近似乎比誰都有可能殺人,但根據他目前所掌握的證據來看,王近根本不是幕後黑手。

雲天行帶上紅漪和阿笙,出了清水寨,直往鎮子裡奔去。

清水寨通往鎮子的路雖然不甚寬闊,但至少平整結實,這是經過數代人用雙腳走出來的。這段路不過幾里地,但在雲天行看來,似乎是一條漫漫長路,永遠都奔不到盡頭。

古井鎮,王近秋刀魚館。

小小的堡壘在數十條人影前,顯得低矮而又瘦小。堡壘外的大街上,站滿了人。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也有孩子,他們大都是鎮子裡的居民,只是中間十數人是清水寨的人。在這十數人中,自然包括兩位當家,張溪和石遠。

石遠斜劍指地,光潔的劍身上仍帶著斑斑血跡,鮮紅的血水自劍刃滑下,在劍尖處匯聚,一滴一滴地垂落在地。

張溪手執大蛇刀,冷冷地看著趴在地上,正想掙扎著爬起來的白髮老者。

老者披頭散髮,渾身浴血,顯然經歷了一番苦戰。他用那雙瘦弱的手臂撐在地上,嘴角滴著鮮血,似乎想用盡全身力氣爬起來,但依舊沒有成功,他傷得實在太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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