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風清,四寂無聲。

雲天行從客店後門出來,漫無目的地走著。

不知為何,他又在半夜醒了。既然睡意已散,他也不再強求,只好穿上衣服,披著月光,來寂靜無人的街上隨意走走。

離萬佛寺越來越近,他的心也越來越緊。自從得知父親的死因後,他就踏上了復仇這條不歸路。雖然知道蒙田會出現在萬佛寺,但他實在沒有把握,能從萬千江湖豪傑中把他給認出來。他甚至還未見過蒙田的容貌,僅僅只記得他的聲音而已。

想要從茫茫人海中,聽到一個人的聲音,這既是希望,也是絕望!

他嘆了口氣,繼續走著。不知不覺,竟來到了一處園區。這園區離客棧不遠,處在濮陽城邊,白天都很少有人來,更何況晚上。

「白天路過這,沒機會進來觀賞,今夜正好借著月色,好好遊覽一番。」原本沉悶的心情突然變得極好,他走入園中,信步遊逛起來。

穿過一條花徑,隱隱聽到有人哭泣,雲天行心下微驚,心想:「夜半時分,誰會來這裡哭泣?」

他循著哭聲走去,來到一座攢尖頂單檐六角亭前。亭下有一女子正坐在曲欄旁,低聲哭泣,以袖拭淚。

「紅漪?」雲天行走上前去,認出了哭泣之人。

雲天行突然出現,顯然讓紅漪有些驚慌失措。她微微一怔,連忙背過身去,用衣袖擦去未乾的淚水,調整好因傷心而略顯凌亂的儀態,站起身來,道:「你怎麼來了?」

雲天行望著她濕濕的睫毛和紅紅的眼睛,道:「一個人來這裡哭什麼?」

紅漪轉開頭,道:「我哪裡哭了。」

雲天行正色道:「我都聽見了,你還不承認?」

紅漪幽怨地望著他,道:「就哭了,你待怎樣?」

「我還能怎樣。」雲天行讓她到曲欄邊坐下,「有事你就說嘛,一個人躲在這裡哭什麼?誰欺負你了嗎?」

紅漪用如水般的眸子凝望著他,道:「你欺負我了!」

「我?」雲天行皺眉道,「我幾時欺負你了?是你一直在欺負我好不好。」

紅漪伏在欄杆上,不再看他,喃喃道:「你這個大傻瓜。」

雲天行以為她又要哭,忙說笑道:「原來你也會哭,我還以為你既不會哭,也不會笑呢。」

紅漪回過身來,幽怨地望著他,道:「我也是女人,是女人都會哭的,我又怎麼能例外?」

「哦。」雲天行道,「原來你也是女人,我一直把你當男人看。」

「你……」紅漪睜大了眼睛,恨恨地望著他,整個身子都在顫抖。

「騙你的啦。」雲天行撓頭大笑。

紅漪哼了一聲,轉身背對著他,喃喃道:「你這大笨蛋。」

雲天行見她背對自己,一直不說話,道:「你還沒告訴我,你為什麼要哭啊,誰欺負你了?你跟我說,我一定狠狠教訓他一頓,打到你滿意為止。」

紅漪回過身來,道:「真的?」

雲天行點頭道:「當然是真的。」

紅漪道:「那你打你自己吧。」

雲天行笑道:「你不要開玩笑好不好,我是認真的。」

「誰開玩笑啦。」紅漪噘嘴道,「我也是認真的。」

「不是吧?」雲天行苦笑,「我哪裡招你了?一路上都是你在欺負我好不好!」

紅漪垂下頭,雙手撥弄著裙邊絲帶,過了好久,才幽幽說道:「你喜歡她,是嗎?」

雲天行道:「你是說笙妹嗎?」

紅漪點了點頭。

雲天行倚在紅漆立柱上,仰頭望向月空,道:「怎麼說呢?如果沒有她,大概就像沒有月亮的夜空吧。」

「我知道了。」紅漪抽泣了一聲,「所以你可以讓她幫你,我連知道的資格都沒有。」

「不是這樣的。」雲天行道,「我告訴笙妹那件事是在非常特殊的情況下。那時我們甚至不知道還能不能活下來,都要死了,還有什麼不可說的呢?如果可以選擇,我一樣不會告訴她,我不知道前方有什麼在等著我,我不想讓她跟我去冒險,你也一樣。」

雲天行仍在望著月空,繼續道:「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人。我也從不亂殺人,每個人都有親人、朋友,我不想奪走他們思念的人,也不想讓他們奪走我所思念的人。」

紅漪凝望著他的側臉,道:「可並不是每個人都有這樣的想法。」

雲天行嘆了口氣,沒再說什麼。

紅漪忽然握住了他的手,他下意識掙了掙,沒能掙開,轉眼望去,恰好迎上她深情的目光。

「自從你捨命救我的那天起,我的心就跟你綁在了一起。看不到你,我會想你,會不安,只想快點見到你。看到你,一切不安和煩惱都消失了,我的心就會很平靜。」

「我曾經試過想要忘掉你,可我做不到,每當動了這樣的念頭,有關你的記憶就會立刻跳出來,在我面前跑來跑去,讓我不得不打消這個念頭。時間久了,我似乎已經習慣了有你的感覺,哪怕什麼都不做,就這樣靜靜看著你,就會覺得很溫暖。」

「真希望天永遠都不要亮了。」

月色如水,傾灑在六角亭旁的花叢中,淡淡的花香似是被月色驚醒,借著輕輕吹起的夜風,四下逃散。

嗅著花香,聽著耳畔的柔聲細語,雲天行有些迷醉,道:「想不到你會對我說出這種話。」

紅漪道:「心裡這樣想,嘴上就這樣說了,我不喜歡拐彎抹角,你想笑就笑吧。」

雲天行道:「你是真心的?」

「當然!」紅漪道,「我從來不會開這種玩笑。」

雲天行沉默片刻,道:「恐怕要讓你失望了。」

「沒關係,我早有心理準備。」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從她嘴裡說出來是那麼的艱難,她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緒,不讓自己大哭出來。

「對不起。」雲天行嘆了口氣,隨即抽回了手。

「我不怪你。」她已泣不成聲,「我不奢望能夠得到你,我只要這個就夠了。」

「什麼?」雲天行的疑問只開了花,還未結果,紅漪起身傾靠上來,在這月光流竄的六角亭下,輕輕吻上了他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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